趙東河病了,頭腦發昏、四肢無力、風邪入體,反正走不了路,可這荒郊野外的不能在這里耽擱,架人背著也得往回趕。
誰背啊?理所當然是王鐵權,事兒是他惹的就得他自己兜子。
這下可要了命嘍!失去了兩個主力,老多東西都拿不過來,胡強一合計干脆放點活物騰點地方,筐上的蓋簾打開兔子山雞放了一大堆,只留下兩對野雞和兩對兔子,騰出來一個籮筐裝點零碎,四個人背著東西,王鐵權背著趙東河,一隊人緩緩在山林間移動。
王鐵權是最累的,身後的趙東河不穿衣服就有一百四五十斤,加上他那身裝備少說得有一百七八十斤,腳下的可謂是步履蹣跚,沒走出一里地就喘著要休息。
趙東河病歪歪的趴在背後還總刺激他︰「這下妥了,俺,俺倆都遭罪。」
王鐵權氣道︰「真新鮮,抬轎的沒喊累,坐轎的說遭罪,你若自己能走鬼才想背你,死沉死沉的!」
「那把俺放地上你走你的,俺不用你背。」
「算了,這是欠你的,怎麼也得還回去。」
「酒錢你也得請,這次算你輸。」趙東河這樣了還記著打賭的事。
王鐵權不耐地說道︰「行了,我一人請你們還不行麼?多大點事兒,唧唧歪歪的像個娘們!」
趙東河不依不饒,「這話你可是你說的,大伙都听著呢,干反悔我和你沒完!」
「你有完沒完?老,老子說話算數,你別來墨跡,背著你……說話都費勁!」王鐵權喘著粗重的呼吸,確實很累的樣子。
「歇一會。」
胡強舉手讓隊伍停下休息,他挺照顧二人,每走一千米就讓大伙喘口氣。就這樣,隊伍走走停停一天才走了平時的一半路程,路上那倆人摔趴滾打鬧出不老少笑話。
來日再次上路,胡強感覺趙東河好了許多,說話也底氣,想著讓他下來走走鍛煉鍛煉。他是好心,可人家不領情,趙東河捂著腦袋說頭疼,腿也沒勁兒說啥也不走路,王鐵權沒辦法只得繼續往家背。
又一天時間過去,天剛見黑眾人遇到難題了。回程走了七天前面不遠就是老鴰嶺,再走半天路程也就到家了,眾人研究一番決定趕夜路,熱乎的大炕頭太招人惦記!
夜色里寒風四起,一行人踩著積雪緩慢前行,都希望能早點到家鑽進熱乎被窩好好睡一覺。
時間一點點過去,穿過了老鴰嶺,繞過了狼山坡,眼瞅著大半夜了眾人終于踏上鄉村的土路,此時真是感慨萬千啊!
到了岔路口,胡強停下腳步,向王鐵權說道︰「鐵全回去吧,我背東河回家。」
「好。」王鐵權早受夠身後這累贅,樂不得有人來接班,松手放後的趙東河。
他放手了,趙東河可沒放手,此時他剛眯完一小覺,抓這王鐵權的後脖領問道︰「你哪天請咱大伙吃飯?」
王鐵權特膩味這問題,嚷道︰「別他嗎沒完!等你病好,第二天去鎮上李二飯店,我請!」
「大伙都听著呢,你明兒就得請,俺好了!」
趙東河說完話,撒丫子順土路往東溝跑,四腳如飛生龍活虎的看不出一點毛病,哪里還有之前病歪歪的模樣?
「媽了個巴子,你他嗎敢跟老子裝病,我他嗎和你沒完!」王鐵權瞪著大驢眼,在後面跳腳罵。
趙東河扭過身,笑著回了一句︰「沒完就沒完,先把酒請了!」說完一溜煙似的就跑沒影了……
「我草他女乃女乃的,氣死爹了!」王鐵權站那心里憋了好大悶氣。
胡強調侃道︰「咋樣?你毛驢子成了精,人家野鴨子也快半仙兒了,真當人家比你傻呢?」
耗子也在一旁笑道︰「鐵全快回去吧,明兒還得請大伙喝酒,早點睡,挺忙的。」
「喝酒?」王鐵權歪著嘴氣道︰「老子讓他喝尿!這一道給老子累的,俺他嗎腿兒都軟了!」
「這小子真能演戲,咱倆人抱一起摔那麼多跟頭愣是沒露餡,總是那副沒力氣的蔫吧樣子。」
「哈哈……」
大伙想想這鬧劇就憋不住樂,王鐵權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再多說,拿過自己的東西一撅一撅的往家走,其余人也都加快腳步……
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山子和陳猛相繼走了,耗子家里就他一人,炕上指定冰涼,胡強就把他帶回到自個家。大半夜的他們一回去,家里人都被攉攏起來,老爹老娘還有小燕子都在家,披著衣服圍了上來。
當娘的在一旁噓寒問暖,瞅著倆孩子臉巴子凍通紅,身上一點熱乎氣沒有,心疼不已。當爹的可沒有給他們好臉子,胡長海給小哥倆好頓罵,指著框里的野雞兔子惱怒道︰「出去這些天就逮了這麼幾個玩意?山雞野兔家門口都逮不過來,你們還用跑那麼遠?簡直就是廢物!」
胡強和耗子倆人一言不發,安靜听著老爹發泄不滿。小燕子拉著哥哥手讓他抱出來一只給她玩,小丫頭抱著兔子稀罕的了不得說什麼也要養在家里。胡長海特厭煩兔子騷尿味,卻又得慣著女兒順了她的心思,轉過頭把心里的情緒又傾瀉在兒子身上。
農村養孩子講究的是;窮養兒子富養女,女兒看上啥有啥,培養她的見識省的她走歪路。反過來兒子看上啥沒啥,多多加以磨練,讓他知道自己奮斗。說白了就是,一個少給錢兒、一個多給錢兒。
胡長海接著又說他們佔的那塊‘大家荒’的空地被執法隊插木牌了,寫著禁止非法私自佔用土地,不少人都在那撿笑話。他把倆冒失孩子狠狠罵了一頓。
胡強對老爹的訓斥沒有反駁,十好幾天收獲這麼點玩意卻是有點說不過去,佔地那事也在他意料之中懶得解釋。另外他也知道老爹的性子,你越跟他掰扯他越來勁,不如干脆閉嘴由著他說,自有人來降他。
果然,李鳳琴見丈夫唾沫飛起來沒完終于震怒,狠狠掐了一把丈夫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來勁了是不?大半夜的不知道讓孩子先歇著,臭得瑟什麼?」
轉過身向兒子說道︰「強子,帶耗子去西屋睡覺去,讓你爹給你燒把火。」
「不用了,屋里挺暖乎,俺們先睡了。」胡強可不敢折騰自己老爹,拽這耗子進了西屋。
當娘的進屋給孩子鋪開被褥,讓他們月兌衣服好好睡一覺,胡強和耗子真困了,躺那沒一會都睡著了,月兌衣服睡覺就是香啊!
下半夜,胡家的外屋地燈影搖曳,胡長海叼著卷煙坐著小木凳上往西屋的灶坑里添柴火,東屋里李鳳琴帶著小燕子娘倆在炕桌上包餃子,房山外的煙囪上,炊煙渺渺升起……
第二天日上三竿,胡強和耗子倆先後起身,這一覺睡得真是香!
爹媽出去都出去玩牌,東屋里只坐著小燕子在那學習,今兒是周六,再呆一天她還得回學校,道陽歷年,她也快放寒假了。
見到哥哥們出來,小燕子忙活著給他倆放桌子,又親自下了一鍋酸菜餡餃子。倆人看到餃子饞夠嗆,狠狠表揚小燕子一頓,接著七里呼哧把一鍋餃子打掃溜光,喝了碗餃子湯倆人一抹嘴挺著肚子爬上了面包車,小燕子望著桌子上見底的碗盤,沖二人身後做了個鬼臉,嘟囔道︰「餓死鬼,吃完就抹嘴。」
有段時間沒開車,胡強一點也不想,不像小時候家里養三輪那樣惦著縫兒想踩油門。在鴻海的時候,他總听那些老司機說開車開膩了,他當時還沒在意,沒想到自己也有了那麼點意思。雖然還不至于膩味,可已經不惦記這玩意說不定啥時候就開夠。
車子徑直開到‘大家荒’的平地,四周沒有人影,一塊孤零零的木牌釘在雪地上,上面寫的和老爹說的一樣;禁止非法私自佔用土地。
「強子哥,這咋整?」耗子這稱呼變得快,進山叫把頭到家就是強子哥。
胡強冷冷一笑,慢步走到木牌跟前,抬腳將其踢飛,說道︰「一會我去鎮上轉轉,你張羅點人,拉根鐵絲把地圍上,也立個牌子上面寫上;‘此地有主’。」
耗子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道︰「你去鎮上做啥?」
「我去見識見識鎮上新出來的行政執法是啥樣子?」胡強說著,徑直上了面包車。
「要不要我跟你去?」耗子听說過執法隊里好多都是以前派出所的協警,說不定哪個和強子哥有仇,沒準真能打一架也說不定,怕有好戲被自己錯過。
胡強看出了他的想法,搖搖頭笑道︰「我只是去看看,另外去農機廠看看二國。你得空再問問毛驢子,今兒到底請不請客?」
「嘿嘿,說出的話潑出的水,鐵全這回不想請也得請。」耗子對此倒很自信,他相信王鐵權不會食言,至于與趙東河的糾葛那都是後話,說不定將來能鬧出啥節目?
「成,那我早點回來,下午拉你們去飯店。」
胡強打著火,面包車向鎮里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