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在里面嗎?」。棠柯一早便來落迷坊,她在鐘離景逸的房前止步。
「進來吧。」
推開門,鐘離景逸正為慕遲雪梳頭。
今天公主穿的是裙裾,大片的白色瓖著墨綠的卷邊。這身衣裳並不華麗,甚至有些單調,但在慕遲雪的詮釋下,它成了烘托「白蓮」的雨露。
慕遲雪被封傾城郡主,可是名副其實。慕相的妻子來自玉狐世家,世家中的男子俊美非凡,女子閉月羞花。
特別是夫人的妹妹更是驚為天人,貌美得被譽為「賽妖仙」。而慕遲雪的容貌就像極了她,顧得「傾城郡主」。
慕遲雪的身高大約一米六五,臉蛋兒和身體還未完全長開就已是傾城之色。兩三年後的她,只怕比「賽妖仙」更勝一籌。
鐘離景逸的手腕相當靈巧,動作還未看清,長長青絲的上方已經多了一朵黑色的丁香。固定它的是一枝精致嶄新的蝶翅步搖。
郡主從來不施粉黛,只會在出門前稍稍上些胭脂,掩蓋略顯蒼白的肌膚。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很滿意。知道自己長得贊,所以並不會花太多時間打扮。可是每每來到落迷坊,鐘離景逸都會把她當作「瓷女圭女圭」裝扮一番。那支蝶翅步搖,便是他的杰作。
「謝謝你,景逸。」慕遲雪站起身,走向棠柯︰「我們走吧。」
還未踏出門檻,鐘離景逸開口,眼底一絲狡黠︰「郡主,月信布可還用得慣?這是景逸初次嘗試。如今有了您的尺寸,下次一定做得更合身。」
「你!若敢有下次,小心我閹了你。」
棠柯沒忍住,看了郡主一眼。
慕遲雪低著頭,不知是胭脂還是為何,今天的臉頰紅到仿佛要滴血,甚至無地自容地跑出了落迷坊。難道兩人真有那什麼愛情嗎?
馬車上,慕遲雪靜靜地坐著,望著窗外。棠柯只覺得郡主與平日不同,但也只是往鐘離景逸那邊想。
郡主的面色如常,平靜得不起波瀾,每每這樣,定是郡主不快。難道因為鐘離景逸苦惱嗎?也對,一位是郡主,一位只是落入風塵的男色,怎麼門當戶對呢?
想著想著,棠柯不禁對慕遲雪更多一份憐惜。
馬車穩穩停步,棠柯先一步下車,扶住慕遲雪。不遠處,慕黎楓悠悠走來。
「哥,等很久了?」見哥哥的臉上有些蒼白,想必在秋風中等候多時。
「不過一會兒。」他是一個好哥哥,永遠無條件的配合慕遲雪。
寵溺地拂過她的長發,觸及一個硬物。視線上移,慕黎楓心頭一怔︰「鐘離景逸?」
「恩,他自己做的。」
「很逼真。」拉起慕遲雪的手,他握得緊︰「婉兒已是太子妃,我不方便見她。一會兒你自己去,我在二皇子處等你。記住,不許胡來。」
「哥哥放心,雪兒會對姐夫恭敬。」慕遲雪甜甜一笑,只是今天的笑並不簡單。
昨夜,鐘離景逸將太子妃在宮里的境遇如數告知她,當時就讓慕遲雪起了殺心。
她的軟肋是重情,明知這是致命的,但她不想忘情。就算為了親情再一次雙手染血,也在所不惜。
今日的清晨如往常般美好,鳥兒在枝頭唱著靈動。
深秋,葉落枝頭清,有個人注定會如樹干一樣失去他的左膀右臂。只因他觸及了慕遲雪的底線。
宮中雖然地形曲折,但作為這里的常客慕遲雪熟門熟路地到了東宮。
「傾城郡主!」
「噓。太子妃在哪兒?」
一路上,慕遲雪沒有驚擾任何人,就是想要看看姐姐的真實處境。若是提前告知,姐姐必會裝點一番,至于那個賀氏定是有多遠避多遠。
宮娥會意,福了福身︰「太子妃在自己院中賞菊。」
「好,忙你的,不必通知。」
棠柯在其身後,她當然知道郡主用意何在。只是不知為何,此番進宮的事情,她瞞住了夜伝諾。
「姐姐,听說您院里的菊花開得最艷,所以妹妹特來瞧瞧。」
「想看便看,但千萬莫催花。」
「切,不就是些花花草草,有必要那麼小心嗎?」。
近了院,便听到對話聲,慕遲雪止步于大樹旁做掩護。
「不懂花者,以何‘賞’之。」
「你!慕黎婉。你的正室之位早晚易主。都入府三個月了,還不見你的肚子有動靜。敢情是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呵,慕遲雪冷冷一笑,現身人前。原來院子里不只有對話的二人,而是站著一群人。
姐姐一身黃裙,清雅地坐在那里。見到慕遲雪,睫羽一時微顫,但轉瞬平靜︰「雪兒。」
菊花旁的五位胭脂俗粉,便是夜語詞養在東宮的侍妾。五人之中,只有那位母憑子貴的賀氏晚于姐姐入府。其余四人都是東宮的「老人」。
見到慕遲雪,她們仗勢欺人的作為收斂不少,方才的笑意揮散,轉而恭敬了行了大禮︰「臣妾參見傾城郡主。」
想要平身?沒那麼容易,就這麼深蹲著吧。
「你不跪?」帶著笑意看向賀氏。
見眾人福身,她便知曉來人的身份特殊。咬咬唇,心道剛才忘了跪,現在就不能跪︰「回郡主,臣妾身子重,不便跪。」
「是嗎?」。看一眼棠柯︰「去,幫幫她。」
「是,郡主。」
「你,你干什麼?我懷著太子的骨肉,若有閃失,看你怎麼死。」見棠柯步步逼近,賀氏心中忐忑。仗著身孕任性了兩個月,就連太子妃也得給她面子。這個郡主算什麼?
棠柯抬手一個巴掌將她摞倒在地︰「不過是東宮的侍妾,竟敢與郡主你我相稱,不知禮數。」
賀氏怒目圓睜,倒在地上的身體戰栗著。
那一巴掌不輕,但無人求情。四位「老人」保持著姿勢,不敢亂動,當下明哲保身才是重點。
「雪兒,夠了。」不知不覺,慕黎婉手中的書卷又翻過一頁。
「別裝好人。都是你派她來的。一個郡主算什麼?對于皇上,郡主怎比太子親。」
見她如此,慕黎婉不再多言。
棠柯知道慕遲雪不會停手,手掌又一次抬起,這次力道定會更重。
就在落下的瞬間,一雙大手制止了棠柯,握住手腕順勢將她向上方。棠柯在空中翻個身,穩穩落地,回到郡主身後。
「傾城郡主是要大鬧東宮嗎?」。夜語詞扶起賀氏,任她在懷中演繹梨花帶雨的嬌弱。
慕黎婉的目光移向親密的兩人,書卷翻過一頁。
姐姐,究竟發生何事,讓你這樣封閉自己的情緒。還記得三個月前,姐姐說︰「雪兒,我能夠如願嫁給心儀的太子。好幸福。」
雖然她面上從容,但作為相處了十幾年的妹妹,慕遲雪怎會不知姐姐的痛心。
「剛才你說,對于皇上,太子總比郡主親,是嗎?」。慕遲雪看著賀氏,至于夜語詞,忽略。
「當然。」有了靠山,賀氏說話更有底氣。偏偏夜語詞沉了臉,這是他的死穴。父皇對這位郡主的寵愛,任何一位皇子都無法比擬。
慕遲雪暗笑這個女人的自以為是,夠笨︰「很對,我這個郡主自然比不上太子親。不過,你又哪來的勇氣和本郡主比靠山?」
蝶翅輕搖︰「太子由著你,只因他認為你肚子里的是他的骨肉。」輕笑︰「到底是嗎?」。
「你胡說什麼?臣妾是處子之身嫁給太子,肚子里怎會不是太子的孩子?郡主,你侮辱臣妾不要緊,但別毀了皇室的清譽。」
心虛?賀氏言辭鑿鑿,說得理直氣壯,卻不敢與慕遲雪對視,也罷︰「太子,咱們打個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