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不留芳 第四章 修魚太子

作者 ︰

撇開城西紅燈高掛鶯燕不息的花街,夜晚的鹿耳其實很是寧靜,空氣里更彌漫著淡淡的檀木香氣。沿著平整寬敞的青石長街,紫芳放緩了馬韁讓赤炎走得有些慢,嗅著鼻端名貴樹木散發的獨特氣味,听著馬蹄鐵撞擊路面的清脆響聲,任憑腦袋空蕩蕩的什麼也不想,她很喜歡這難得的清靜。

回字形的規劃讓鹿耳的勢力分布等級分明一目了然,井字形道路將形形色色的宅院房舍串聯一片,整齊劃一卻又漸變錯落,紫芳一路走來竟有些恍惚。身下駿馬徐徐而行,輕緩的震動帶著紫芳規律地搖晃著,直讓她覺得被晃丟了魂。

「小紅,這手筆可真大啊,一年沒過來,居然用上烏檀裝點行道,簡直是怕人不知道修魚肥得流油!改明兒咱們把中良挖些水道,全種上鳳眼咋樣?」紫芳深呼吸一口,鼓了鼓不怎麼顯眼的胸脯,隨後長長吐出月復中濁氣,腰下一松,直接趴在了赤炎背上,雙手環抱著馬兒的脖子,臉埋進打理得水亮柔順的紅色鬃毛里拱了兩下。

赤炎頗有些無語地打了個響鼻,走得更穩了些。

紫芳半眯的眼楮緊縮了一瞬,抱著赤炎的手緊了緊︰「小紅,先找地方休息會兒吧。」

赤炎的耳朵敏感地抖了抖,疑惑地「啾」了聲,隨後左右張望了下,選了個方向奔了去,速度雖然快了很多,但跑得很穩。

紫芳伏在赤炎身上,眼皮越來越沉,她相信赤炎,所以任由他馱著她穿梭在寂靜的街巷里。

赤炎雖然只是一匹馬,但出奇的聰明有靈性,此刻鼻子不停噴著熱氣,似乎有點兒慌亂。

扣在他脖子上的手一點一點地冷下去,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

跑了會兒,赤炎漸漸停下來,四條腿踢踏了幾下,轉過頭詢問似的「啾」了一聲。

紫芳勉強抬起眼睫看看周圍,發現赤炎帶她到了城北外圍,兩旁是幾戶低矮的房舍,前面有條小河,再過去便是一片小樹林。今日月光明亮,但樹林中枝葉掩映仍舊幽暗。微不可聞地「嗯」了聲,紫芳重新閉上眼楮。

赤炎得到指令,便朝那片樹林行去。

好累。

紫芳腦子混沌一片,隱約感覺到赤炎在林中選了個月光照不見的地方,靜靜立著不再動彈。盡量調整著呼吸,紫芳心中暗算著時間,不禁苦笑,還得再挨上一刻。

**

修魚濯近日很是悠閑,全賴自己有位好棋友——草包王爺寧同。

如今修魚朝內的情勢看似平靜,底下的暗涌卻漸成巨浪。

修魚篤初共八子十二女,淑妃所出大殿下早夭,不提。

二殿下、六殿下皆是孝後所生。二殿下修魚霏三年前與胡母的刁蠻公主胡母谷娜聯姻,封了安世王,但修魚霏生性又沖動,谷娜王妃又因為娘家胡母女權為重而嬌蠻悍妒,結果安世王府時常後院起火,搞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六殿下修魚濯冊封太子入主永安宮中宮,滴水不漏的行事風格和果決的手段深得篤初帝喜愛。而此二人卻無半分兄弟情分,因為修魚濯太過難以琢磨,孝後看重的是修魚霏,**女人爭寵為權,作為**之主、丞相之女,孝後自然需要一個听話的上位者,往後才能坐穩太後之位。

三殿下修魚鵜性子比較沉穩,任十四衛正畿將軍,掌管內廷羽林衛。他的母親只是一名美人,但修魚鵜卻是幾位殿下中唯一心智能與修魚濯相爭的一位。權位面前誰又甘心拱手,修魚鵜在修魚霏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但難保不是想唱一出螳螂黃雀的戲碼。

四殿下修魚桓比修魚鵜剛烈耿直許多,又有些好動,干脆被篤初帝給派去四處征戰,做了十四衛征遠將軍,基本上沒多少時間呆在都城鹿耳。他與三殿下同年,母親為已故的德妃,過給了淑妃撫養,淑妃哥哥是已故的宋飛廉將軍,自然修魚桓手中掌握了飛廉將軍留下的不少兵馬,所以他是修魚鵜最想拉攏的勢力。但修魚桓看似無心,事實上卻是最知明哲保身的人,否則也不會甘願常年在外。

五殿下修魚霖乃庶出,母親是貴妃身邊一個婢子,後來封了個美人,不久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修魚霖就正好被過給只有一個女兒的貴妃收養。原本由于難產導致再無生育的貴妃這算盤打得不錯,修魚霖的生母很似篤初帝某位故人,所以盡管那女子香消玉殞,篤初帝仍舊對這孩子有些愛屋及烏的溺愛。貴妃巴望著利用修魚霖和女兒幼卿公主讓自己盛寵不衰,偏偏這五殿下腦子似乎沒其他幾個兄弟好使,整日游手好閑到處惹是生非,完全一副只知玩樂的紈褲形象,使得貴妃漸漸不那麼待見他。但畢竟修魚霖和幼卿兄妹情深,又深得篤初帝疼愛,而且貴妃出身乃是少施長房滴女,修魚鵜早有拉他下水的想法,只是修魚霖似乎根本不懂三哥的心思,毫不上路。

七殿下修魚蘭和八殿下修魚松被賢妃保護得太好,倒是保持了幾分十三、四歲少年心性,篤初帝也不太過問修魚蘭和修魚松的事情,結果修魚蘭玩了個瀟灑風流,修魚松就配合著來了個狂放不羈,相輔相成形影不離,對內廷之事不聞不問,再加上賢妃本身清心寡性,娘家也無甚實力,二人並未直接參與到幾位兄長的爭斗中。

另一方面,政治感覺敏銳的人都意識到,暗地里其實還有一股勢力也不容忽視。

青陽寧同雖然生性軟弱,更被人當作無能草包看待,但在權衡利弊和行事決斷上異常成熟。十歲入宮內逐陽苑為質子,被欺凌羞辱卻能謙恭隱忍,後來被幼卿公主看上,便將青陽雙手奉送給篤初帝,以換得保命的機會。或許在普通人眼里,其中纏綿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可明白人都不難想到,寧同與幼卿的事情恐怕並不單純。自從封了青陽王後,寧同本分地做著閑人,對青陽州沒有絲毫過問,看似大勢已去,但篤初帝由于某位故人的原因並沒斬草除根,而是隆恩大赦。

寧同的姑姑,原青陽叱雷大長公主青陽采薇封為叱雷君,在原青陽都城常髓就地安置,整日在家搗騰中饋女紅,她老公赫如翔原本卸去一身官職,但青陽州州城令因為接手時很多問題找不到合適的人參詳幫忙,便請示了篤初帝,將赫如翔請出來做了個同知小官。青陽曾經的大臣們辭官的辭官,歸順的歸順,少數老臣再揉進更多的修魚官員,青陽州府運作得很是順暢。期間也有過反彈,幾名帶頭的忠義武將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最終淹沒在歷史的幾行文字里,唯一的影響就是青陽州本地武力被削弱,對于鞏固修魚的統治是好事,但對于距離青陽不遠的賀樓或許更是好事,于是一番轟轟烈烈的征兵戍邊,抽調了不少根正苗紅的修魚子弟奔赴青陽邊關。

青陽州,政權的更替就這麼不慍不火地穩定下來,一派欣欣向榮。然而無論寧同身份如何,他的名字在青陽州仍有一定影響力,再加上寧同經年積澱下來的風雅名聲,是以他手上雖然無權,卻總讓人顧忌三分。

此一時,修魚鵜的動作加快了一些,但並不能威脅修魚濯一分。修魚濯對寧同的了解雖不盡,倒也不差多少,至少他很清楚,跟修魚鵜穿連襠褲的修魚霏最近的春風得意,過段時日便會給修魚霏致命的一刀,俗話說禍水紅顏,傳的繪聲繪色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他修魚濯自然是不可能信的。

棋友,亦是對手。修魚濯閑來無事做了些必要的功課,此刻見著月朗星疏,忽然就想起八年前的一幕,于是放下手中密折,沒驚動任何人便只身出了永安宮,循著記憶到了當初偶遇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等著他的竟是又一場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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