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廳之中作陪的幾個元老听罷之後,除了于孝天之外,其他人差點都當場吐血,他們這幾個老家伙都在海上混的時候不短了,年紀也都不小了,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呀!
現如今以市價來算,就算是一條三桅大福船,在福建一帶的造價,也不過區區四百多兩銀子,小一號的哨船和海滄船的造價充其量也不過三百兩銀子,再小一點的鳥船也就是二百兩銀子。
就算是純粹用鐵梨木建造的最貴的廣船中的烏船,在廣東也不過七八百兩銀子,而褚彩老這廝一股腦的將所損失的船只,全部按照八百兩銀子計算,明擺著是跟搶差不多了,而且那些小船,就算是比較貴的長龍和快槳船,每條船造價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就算是用最好的木料也不過一百兩銀子,這廝一開口就按照三百兩銀子算,擺明了就是訛錢。
再加上褚彩老的這些船又有幾條是自己建的或者買的?他這些船基本上都是搶的,另外這些船大部分都是舊船,這樣的話就更不值錢了。
另外羅賢彬他們這次南下兩個月間,確確實實打死打傷了褚彩老數百手下,但是褚彩老跟海狼不同,他絕不會像于孝天那樣,厚撫為海狼陣亡戰傷的手下的,撫恤不過是說說而已,他完全將手下的嘍們當成一種消耗品,死了再招就可以了,至于給其家人撫恤,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情。
而姓周的獅子大開口,一張嘴一個人一百兩銀子,這放在海狼這邊,也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標準。
眼下大明普通人家就算是日子過得去的,每家每戶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兩銀子,就算是一個縣令,如果單算他的俸祿的話,也不過一年只有四十五兩銀子,一百兩銀子對很多普通百姓來說,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巨額財富,可是褚彩老居然……
劉老六和趙麻子、李狗子等人聞听之後,頓時都陷入到了暴走的邊緣,心里面豈止是萬馬奔騰,簡直就是萬馬奔騰,把這褚彩老和這個姓周的全家女性都親切問候了一遍。
但是于孝天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揮揮手止住了快要暴走的這些手下們,笑道︰「周先生所說的貌似一听,還很公道嘛!不過我覺得一下拿出九萬兩銀子,漫說是我于孝天了,就算是讓褚大當家一下拿出這麼多銀子,恐怕也不太容易吧!周先生,你看看這賠償的銀子能不能少點呢?」
周師爺看著于孝天,本以為于孝天一听這個數字,肯定當場就會蹦起來,九萬兩銀子著實不是小數目,一般人根本就拿不出來,就算是讓陸上一個富裕的縣,甚至一個州來籌措這筆錢也非常困難,海狼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再有錢,也不可能拿出來。
所以他開口的時候,不過是個虛頭,其實早就給于孝天留下了討價還價的余地,另外他也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試探試探于孝天的態度,看看于孝天有沒有想法,花錢來把這件事給解決掉。
當听到于孝天問他可不可以少一點的時候,姓周的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總覺得于孝天這個家伙今天表現很奇怪,從剛才他的態度來看,他不像是準備花錢解決這件事的意思,可是現如今居然在跟他討價還價,這說明什麼?難不成他懾于褚彩老的壓力,有打算來花錢解決不成?
周師爺看了看于孝天,點點頭道︰「我也知道這麼一大筆銀子,于當家確實難以承受,我們大掌櫃關鍵是圖一個面子,銀子倒是小事,如果于當家真的有誠意的話,這銀子倒是好說,我們大掌櫃來之前對在下說過,如果于當家真有誠意的話,拿出五萬兩銀子這件事就可以從此打住一筆勾銷!」
于孝天掐指算了一下,五萬兩銀子,明代一斤是十六兩,就是三千一百多斤,明代一斤比後世一斤的重量要重一些,換算成噸的話,就是要近兩噸的重量,這廝還真是敢要呀!
于孝天也大致清楚,自己海狼一年現在下來收入大概是多少,現如今他雖然手頭比較寬裕,可是一下讓他拿出五萬兩銀子,也根本上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五萬兩銀子,現如今可以夠養活一支數千人的軍隊,他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吃飽了撐的,把這些銀子送給褚彩老。
可是他卻還是繼續逗這個姓周的,面露出難色道︰「五萬兩銀子!難辦呀!我海狼不同于褚大當家那樣財大氣粗,動輒幾萬兩銀子不放在眼里,你也看到了,我這里人少船少,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多少銀子,這五萬兩銀子根本是個天文數字,請恕在下難以辦到。還望周師爺再減一點如何?」
周師爺很高興于孝天跟他討價還價,因為在他看來,如果于孝天一口回絕的話,那麼這次他來就等于白來了,回去之後只能告訴褚彩老準備開打,可是于孝天現在和他談,說明他有花錢買個平安的想法,這就代表了他已經示弱,接下來他就有希望從于孝天這里敲上一筆竹杠了。
于是周師爺搖頭晃腦的說道︰「于當家說笑了!我听聞于當家守住福州和福寧一帶的航道,對過往商船收取買路錢,這樣一年下來,肯定是不少收取銀子,另外據傳于當家還是個很知道經商之人,生意做的很大,一年下來也收成肯定不錯,區區五萬兩銀子,豈能算是大數?
但是如果于當家真有難處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在下要在大掌櫃面前不太好交代呀!這個嘛……嗯!……」說著他左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從袖子之中露出指頭,輕輕的在椅子扶手上磕了幾下。
懂行的一看就知道,姓周的這是在要好處,這種手勢是標準的想要敲竹杠的手勢,一般在陸上的時候,有人找當官的或者差役辦事,他們想要索要好處的時候,就會做出這樣的手勢和動作,一般明眼人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想要什麼。
于孝天看到了這個姓周的手指的動作之後,心里面用力的鄙視了一下這廝,褚彩老用的人看來不咋樣,出來辦事也不忘了給自己撈好處,真真是個貪婪之輩。
但是他臉上卻沒有露出這樣的神色,點點頭露出一臉會意的神色,笑道︰「周先生請放心,這個規矩我曉得!一定不會讓周先生白跑這一趟的!如果能談成的話,于某定會重禮相謝!」
周師爺一听,就高興了,更篤定的認為,于孝天這是要花錢免災,想要賠錢來討個平安,而且如果談成的話,他還可以趁機撈一筆,這趟來這里,他就劃算了,要知道干這種事情,可是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干活的,稍有不慎要是鬧翻的話,他這腦袋搞不好就要留在這兒了。
可是現如今看來,事情發展比他起初預料的要好得多,于孝天開始很強硬,但是現在有明顯服軟的跡象,這麼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于是他連連點頭,開始和于孝天商量了起來,價錢從五萬兩一直壓到了三萬兩,可是于孝天還是表示無法接受。
這個時候劉老六和趙麻子等人卻在一旁已經看出來了眉目,剛開始氣的一個個吹胡子瞪眼,這會兒卻一個個都露出了一絲捉狹的笑容,躲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喝茶去了,因為他們都看出來,于孝天哪兒是在跟這廝正兒八經的談判呀,根本就是沒事耍著這廝消遣,壓根就沒打算給褚彩老銀子,他們自然也沒啥好擔心的了,一個個都坐一邊看好戲去了。
「三萬兩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話在下回去就沒法交代了!最少也要三萬兩才行!畢竟于當家你們毀了我們不少船,各個掌櫃都在看著,少的話漫說大掌櫃哪兒說不過去,就是下面的掌櫃估計也不會答應!」當價錢壓到三萬兩的時候,周師爺說什麼都不肯自己再朝下壓價了,搖頭說道。
于孝天也一臉難色的說道︰「太多太多!我們海狼是小門小戶,哪兒能拿得出這麼多銀子呀!對了李叔,咱們理事堂現如今庫銀還有多少?」
李狗子听了之後趕緊把一口茶咽了下去,因為咽的急,險一些嗆到,擦了擦嘴角之後起身抱拳說道︰「回大當家的話,這段日子咱們收成不好呀!加上剛過了年,弟兄們發餉發賞,還有撫恤,這庫銀早就見底了!
昨天屬下才讓庫管盤了盤庫房,現在庫中總共存銀不過四千兩,要是這個月貨款不能清欠回來的話,二月底餉銀恐怕都不夠了!」
李狗子老實不代表他傻,于孝天一問他他便明白了是什麼意思,站起來是百般的哭窮,總之就是倆字,沒錢!
听到這里周師爺臉都綠了,說來說去等于沒說,于孝天和手下在唱雙簧,根本就是沒打算給銀子,他也不是笨人,要不然的話也當不了褚彩老的謀士,到現在如果還看不出來于孝天沒有誠意的話,那他就真不用再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