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戰火、尸體,森如地獄的紫金山要塞。暗紫發黑的城牆猶如一道天塹,將江左與江右近的百萬惡魔軍團一分為二,大幅緩解了金陵城的圍城危機,成為了江左最重要的戰略緩沖地帶的同時,也成為了江左僅次于金陵城的軍系勢力。
然而成就紫金山要塞如今聲勢的,並不是城牆的堅固,也不是要塞之中過萬的職業者。而是城牆下累累的尸骨,和足以彪炳末世的驚人戰績。
金陵之戰以前,紫金山以數萬普通士兵、和極其簡陋的防御工事,成功阻擋住了江右游移而來的十幾萬魔物,為金陵城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金陵大戰之時,紫金山又豎起巍峨大牆,浴血牽制住了數十萬江右魔物,為金陵城成倍消減了戰爭壓力。
金陵大戰之後,江左進入了短暫的和平。可是,紫金山的戰斗還在持續著,因為單靠著一座戰爭堡壘,要想抵擋住江右遠超江左的魔物數量,就必須承受從西面而來的無盡大潮。
可是,在職業者們艱苦卓越的斗爭與要塞少將江流冰不懈努力下,這座巍峨之城終于還是在地獄軍團的無盡大潮中幸存了下來。成為了一座散發森然殺氣,令低等級魔物無法靠近的死神之城。
「駕!少將軍回城,守城官軍中開城門!」
一聲猶如霹靂般的震吼,響徹了要塞所處的山谷口。只見一騎黑騎從山谷的轉角處呼嘯而出,攥著的黑色槍旗在手中一旋,像一道閃電般擲入了城牆腳下的其它六桿大旗之中。
「少將軍的第七次斬首行動,也成功了!」城牆上爆發一聲驚喜呼喊,只听巍峨如山的城牆頓時山呼海嘯起來。無數的腦袋冒了出來,目光都聚集在了山谷的轉角之處。
要塞在設計之初,就是以置自身于死地為目的而修建的。因此要塞的城牆根本就是四面封死,沒有城門的。但是要塞建立之初就是在尸山血海之上立起的,而後又沐浴了無數魔物之血。讓自身本就出眾的材質逐漸變得更加堅不可摧,具備了成為煉金生物可能。
而恰逢其會,正是在一次要塞會戰的時候,江流冰率領大部巔峰強者合力捕獲了一只蜘蛛王族,並通過死靈法師的極端手段,從它的身上得到了大量地獄知識和大型煉金生物制作方式。
轟隆隆!馬蹄聲如雷。
大地有些微的震顫。唯有紫金山巍峨不動,就那麼佇立在紫金山的山谷口。
一馬當先的黑騎,擲完槍旗之後,便調轉馬頭停在了要塞腳下。他身體筆直得像是自己背上背的那柄黑色騎槍,全覆式的黑色盔甲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沒有重量一般。唯一露在盔甲外面的一雙虎目。狂熱地注視前方,仿佛那里即將出現一尊降世神靈。
山谷的轉角處,升起一股難以言語的震撼感覺,有一種氣吞山河萬里如虎的磅礡氣勢。在錚錚如雷的鐵蹄聲中,一個背後張著冰火雙翼的男子手持黑韁率先沖了出來,堅毅的稜角已不復當日的稚女敕與痞氣,一種鐵與血的榮光在他的身上展現。常人只需一眼,便能肯定這是部活著的英雄傳奇。
「開!」
城牆上傳來一聲肅穆的號令,巍峨如山的城牆終于有了顫動的痕跡。
雖然已經見過數次眼前的場景,但站在城牆上的職業者們仍感覺無比驚嘆。只見厚重的城牆中央,暗紫發黑的牆體像水面一樣產生了層層漣漪,然後便在眾目睽睽下卷起了漏斗狀旋渦,直至形成一個十分巨大的圓形通道。
踏踏踏!冰火雙翼的背後,三十余位黑色的騎士也跟著出現了!他們同樣全覆黑甲,身下的戰馬更是深淵世界極為稀少的夢魘種,真正跑起來的速度堪比半音速。二階的魔物大多都只有跟在後面吃土的份。
轟隆隆!~~~深淵戰馬腳踏著暗紅的火焰,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沖進了要塞,向城中的軍部馳進。
「少將軍,金陵城傳來消息江左的魔物有異常行動。」
豐神俊朗的江流冰剛翻身下馬。一個掌管軍情側向的文職青年便湊了上來,甚至連迎接意思都直接省了,直接談起了公事。
江流冰一抬手,干脆地打斷了對方的匯報,然後一邊快步向前,一邊神色不改的問道:「劍王那些人回來了嗎?」
那文職青年一怔,旋即道:「還沒有,不過雷王卡索那邊出問題了……」
說到這里,文職青年眉頭微皺道:「據說我們安排在墮落者陣營當中的內線回報,有一位地位不亞于安達利爾的地獄強者,將要去‘拜訪’他。」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老夏的預感一向很準。」江流冰沉吟了片刻,然後搖手道:「把這個消息傳到瞎子那邊去,我倒看他們怎麼應付。」
「對了,剛才你說江左魔物有異動,具體一點……」
「情況是這樣的,原本分布在金陵平原外的魔物突然大範圍消失了,尤其是那些一直沒有騰出手徹底清除的boss級地獄蜘蛛,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劉將軍那邊懷疑安達利爾在進行第二次軍團大集結,金陵之戰才剛剛結束沒多久,是人類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時候,所以不得不防。」文職青年雖然年紀不大,卻顯得十分的精明強干。
「核武呢?」江流冰看似天馬行空的跳躍了一下。
「安達利爾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以神靈的力量,將所有核武在幾個小時前,用一種神秘的邪惡光束全部毀掉了。」文職青年一五一十的說道。
「這顯然是人類墮落者向安達利爾提供了核武的坐標,國難當頭難免會有這種人。」江流冰嘆息了一聲,感覺身上的擔子又重了許多。
「還有就是,二小姐三個小時前從西南回來了。蓉城那邊老賀爺霸氣,和鮮血魔王的全面會戰雖然死了上百萬人。但好歹成功擊殺了降臨的魔王,戰事已經進入尾聲了。」文職青年說道老賀爺的時候,一種崇敬的情緒情不自禁的表現在了臉上。
滿目瘡痍的九州大地之上,如果說哪個地方惡魔軍團最難大規模集結,但人類數量卻眾多。那肯定要首推蜀地了。在那個地方,川外的惡魔很難從外部向內集結,于是就給了將領在惡魔大軍尚未集結之前,進行梟首行動的絕佳條件。可是,一般的將領都只敢據險而守,要讓他們放棄防守而主動出擊。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想一想,也只有開國元勛的後裔才能如此霸氣。
「老上將何時出川?」江流冰想賀老將軍如果兵鋒東指,那江南形勢將驟然輕松。只是兩湖荊地幽如地獄,一直被隔斷至今,也沒傳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如果荊地也坐鎮這一位魔王。那老將軍無疑會被堵在瑜地無法東進,反而會耽擱大量寶貴的時間。
「已經在路上,路線是北出秦嶺,與秦地與洛川的兩大軍系勢力匯合,然後進軍河北。」文職青年不待江流冰問,就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全抖了出來。
「又是長征路啊,看來終焉之戰必然就在京東了。現在金陵戰局糜爛。勝又不勝敗亦不敗,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參加那一場曠世大戰了……」江流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終于在進入軍部別院的時候,露出了疲態。
為了還清自己向神會索要四十匹夢魘戰馬的人情,自己這次將巔峰級的聖騎士和聖殿騎士全都拉了出去,只為剿殺紫金山東北方向的那頭大蜘蛛。盡管陣容如此強大,又幾乎全是打不死小強類型的職業者,但仍舊有三個毒抗不夠的職業者永遠回不來了。
墨索里,奧克拉系的大型蜘蛛王。如果有可能,他寧願單槍匹馬的去應對這個家伙。
「少將軍。就算地獄陣營勢大,但我們也不是沒有殺手 的,您也不必過多擔心。」雖然明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但文職青年仍舊忍不住要寬慰一下,這個將整個要塞安危抗在肩上的男人。
「也罷。我先休息一會,待會軍議上,法系的光頭恐怕又要吵鬧了。」江流冰揮手退走了文職青年,自己獨自攀上了一座兩層小建築的外置樓梯。
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江流冰並沒有像他自己說得那樣小憩一會,而是拉開了抽屜,拿出了一大疊以高等惡魔皮制成的魔法紙張。
一筆一劃,江流冰用惡魔之血混合著自己強大的冰火魔能,在這些魔法紙張上銘刻著難以腐朽的魔法陣,或冰或火,速度之快,幾近令人稱絕。
「老哥,在干什麼呢?」
辦公室的門口站著一個帶著黑色大眼鏡的女孩。這女孩上身套著一件黑色素淨的長袖衫,一條清爽的牛仔褲,大腿下部及膝位置的黑色帶子,似乎別著兩把泛著幽光的手槍。看她此刻高興的樣子,似乎是一得到江流冰回到要塞的消息,就趕了過來。
「回來了?這是小芥末要的的魔法紙片。佘月妖你已經見過,盜夢者那種玄奇的力量對付魔子、魔王最為有效不過。」江流冰沒有回頭,仍舊一心一意的埋頭苦干。
「難道就是小文提出的那個意見?」走進了江流冰辦公的地方,女孩捂著自己嘴巴,驚訝的說道:「可是一萬張魔法紙片,冰火電風,四種元素各兩千五百張,難道哥哥一個人就要制作冰火共五千張魔法紙片?!」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龍庭雷衛制作的魔法紙片我已經看過了,要塞的冰火法師還沒有人能達到那種水平。」江流冰笑了,假意沉思了一下,然後哂然道:「所以只能讓老哥這個星空下的第一冰火法師出手了!」
「得意!」女孩嗔了江流冰一句。然後一把抱住了自己哥哥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蜀地的戰爭圓滿結束,賀姐姐已經在來金陵的路上了。」
「最終……還是去了……」江流冰輕輕拍了拍女孩淡青色齊腰的長發,不自禁的感慨著。以他的智商,可不認為賀川昔真的正在往金陵行進。沒有與自己妹妹一同走最安全的長江水路。那她肯定是去了湖廣荊地。
說到底,她還是放不下那個身在荊地的未婚夫罷了。
「……老哥,你在說什麼啊?」看到自己哥哥並不高興的樣子,女孩敏銳的第六感立即察覺到了不妥。
「沒什麼……」
「呼……」江流冰剛要說什麼,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凜冽的風聲。
雖然要塞位于紫金山的山口。建立至今一直被風雨洗禮著。可是,這里是要塞的內部,高大封閉的城牆根本不可能讓這樣強度的烈風吹拂進來。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是要塞內的職業者故意制造出來的。
叮咚……
清脆的鋼琴鍵音從軍總部的後院傳了出來,那猶如泉水擊石般的琴音在所有人听來,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味道。
末世降臨了。曾經幾乎已經發展到巔峰的東西,都開始慢慢被舍棄。為了生存,人們已經沒有機會再坐在大屏幕的面前,悠閑地嗑著瓜子看著電視。也沒有機會再享受網絡時代帶來的各種令人放松的娛樂節目。
因此現在突然出現的鋼琴聲音,對一直忙碌在腥風血雨當中,心智已經堅若磐石的職業者來說。絕對不亞于一種對生命的洗禮,得到了許多寶貴的領悟。
江流冰俊眉微皺,樣子並不高興。女孩看到哥哥這副表情,連忙道歉道:「白澤姐肯定不是故意的,不過哥哥的琴不是設了結界的嗎?白姐姐怎麼可能踫到琴?」
「那結界只能防你……不過你從蜀地帶來的這個人可不簡單。」正如江流冰所說,上白澤清明的琴聲帶有著極為精細的精神力,只要職業者閉上眼楮。就能順著這股精神力,半真半假地體會到蜀地那場驚世大戰。
「嗚嗚嗚……」仿佛是號角聲,女孩子的聲音意外的不清脆,但卻很有魔力。
「若冰,她在蜀地也這樣喜歡唱歌的嗎?」彈唱,這一招可是末世前他勾搭小女生的必殺技,現在想起來,當初的自己卻那樣陌生、幼稚。
「是啊,就因為這個,對什麼事都風輕雲淡的白澤姐。有些不太合群。」江若冰點了點頭。
「去看看……」座椅上的江流冰身形化成紅藍兩色的光斑,消失不見。
這時,軍總部的後院,略帶壓抑的聲音終于徹底爆發了出來:
「戰場之花,絢爛開放。這一切都無人欣賞。
最後只能、見證所有的悲傷∼∼。
邊境之上,孤獨流浪,我想要的幸福在哪?
近在咫尺,結果卻遠在天涯∼∼。
每天都說服自己,要保持堅強。
習慣了犧牲,也不能感到彷徨。
像機器那樣握住被夕陽染成紅色的槍……沖上戰場!
曾經心中有過許多許多迷茫,現在已經飽受風霜堅定了信仰。
不舍棄稚女敕的心,最後只有被打敗的下場。
無論明天是否還能看見陽光,也只能夠舍棄所有私心向前闖。
眼前的一切象征著生存,還是會帶來死亡。
已經沒時間再想。
昨日同袍,相隔陰陽,不是說好,來日方長。
如今只在,照片上保留殘像。
血液流淌,戰旗飄揚,緊握著的,是什麼啊
曾經快樂,化為了碎片飛揚。
犧牲的戰士、已永遠不會說話,付出的努力不應該漸漸被遺忘。
逝去的生命就該由活著的心來報答,有機會嗎?
就算一次一次在危險中受傷,就算與死神擦肩而過又會怎樣。
完成再多再好,也換不回那些寶貴的微笑。
舍棄不必要的歡樂憤怒恐慌,此時此刻奮起破繭而出的鋒芒。
擦干眼角泛起的淚光,去把戰爭號角吹響,讓一切都結束了吧。
透過變得粉身碎骨的那扇窗,是否能看到明天世界的新希望。
放下失去的曾經,去追尋未來的可能性吧∼∼。
即使雙手再也觸踫不到放晴的天空,意識離去感受不到周圍的芬芳。
那就請代替我去感受和平後的光芒,讓我再也不用去想過往。
我仿佛看見花∼∼在戰場上怒放……」
江流冰看到了那個輕易突破了他結界的少女。簡單不能再簡單的灰色連衣短裙,胸前飄著可愛的小領帶,白色的長襪將兩條細膩如玉牙的長腿完全裹住,一頭淡灰色短發,惟獨耳前有兩撮及腰的秀發,飄蕩在隆起得並不明顯的小身板前。
恬靜、淡然、灰長直。看到這個少女的第一眼,江流冰就想起了一種東西——至清至明的清水,一個仿佛已經置身一切塵世之外的謫仙。
「魔氣肆虐九州大地,蜀地也殘留著些許鋼琴。不過,音色卻都不行了。少將軍的琴果然是好琴。」上白澤的小指掠過面前那排淨白如玉的琴鍵,緩緩從白色鋼琴前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那潔白純淨的面容,讓江流冰著實嚇了一跳。按照這稚女敕的容顏計算,眼前的女孩頂多只有十六七歲,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是那唯一的一個、協同佘月妖一同手刃蜀地鮮血魔王的職業者?
「謝謝,不過這是故人之物。不能送人……」江流冰走進了那架鋼琴,撫模著那日漸光滑的稜角,隱約有抱歉的意思。
「逝去的生命,就該由活著的心來報答。我喜歡這句詞……說吧,你此行的目的。」江流冰肩上的責任,讓他的感慨終究無法持續太久。
「十魔子之一,血染了三千蜀地菁英的魅惑妖姬。」
霎那間,如清水般緩和的氣氛瞬間變得詭譎,才剛長成的少女,居然隱晦地暴露出了自己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殺念。
「金陵如此流年不利,一次就來了這麼多棘手的地獄強者嗎?」江流冰對上白澤的殺意不以為意,反而嘴角流露出一絲瘋狂的興奮:「那麼就讓他們都來吧,最好是讓北地的大決戰也轉移到這里……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