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帶著肖勇還有孟一飛,剛走進走廊就看見迎出來的小方醫生。
她忙手指著身後說︰「醫生,這是我們教官……」
小方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倨傲地說︰「肖教官是吧?特戰旅的教官是吧?有你這麼帶兵的嗎?」。
蒲英一愣,這醫生剛才可不是這個態度啊。
肖勇平靜地問︰「我怎麼了?」
「我收治的戰士多了,就沒見過哪個連隊的戰士重病發燒了,連隊主官能夠不著急——既不跟著送診,也不看望病人的!不過今天,我算是見著了,你是頭一個!我……簡直看不下去了!」因為有女孩子在旁邊,小方的粗口才沒爆出來。
「好吧,我承認我有不對的地方,那現在能讓我先看看那個戰士嗎?」。
「來,你來看!好好看看吧!」
小方醫生不再多說,讓出了治療室門口,肖勇等人魚貫而入。
李琪坐在病床上,見他們進來,不禁有些局促;「教官,孟記者!……孟記者,你別拍我的腳,好麼?拜托!」
孟一飛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中剛剛舉起的攝像機,對李琪點了點頭。他和其他人一樣,看了李琪的腳後,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病床前,一位戴著帽子口罩的醫生,正在低頭給李琪進行艾灸。
李琪的褲子挽到了膝蓋,兩條白皙的小腿在藍色治療巾的襯托下,顯得頎長優美。但是,腿上幾個穴位上扎著的銀針,還有幾處艾灸後留下的紅斑,破壞了這種美感。
最讓人看不下去的還是她的雙足,特別是足底和腳趾,到處是大大小小的血皰套水皰。有的皰皮破了,露出了鮮紅的女敕肉,有的卻有些發白,大概是捂得時間長了,把皮膚都浸漬爛了。
還有她的右足腳踝處,也是一大片的淤青。不過,這里看上去並沒有多腫,只是皮膚上有明顯的繃帶纏繞過的痕跡。想來,一定是李琪用繃帶狠狠地把腳踝纏繞過,這才壓迫了局部的血循環,沒有讓這里水腫得太厲害。
但是,她的傷情恐怕也因此更重了。
果然小方醫生在旁邊解釋道︰「她這次發燒,主要原因還是這個腳傷引起的,感冒傷風只是其次。」
肖勇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腳扭傷,也會發燒嗎?」。
小方冷哼了一聲,指了指牆腳邊放著的一個搪瓷盆,「你們看看那兒——那是剛才給她做藥浴後的廢水。」
眾人扭頭看去,見那個盆中棕褐色的中藥湯上面,浮著一縷縷白色、暗紅和黃色相混合的濃稠的絮狀物。
田苗苗對蒲英小聲說︰「剛才我們幫她用藥水泡腳,洗下來好多膿血……真是……」
苗苗說不下去了。本來她對李琪是有怨氣的,但是剛才,她也不忍心了。
蒲英握了握她的手,理解她的心軟,因為她看了也忍不住心里發堵。如果李琪為了當特種兵,可以做到對自己都這麼狠,那蒲英倒還真的有些佩服她了。
肖勇猛一見到李琪的傷情,也有些吃驚,隱隱還有些後悔。
他今天以熟悉特種障礙項目為名,沒有再淘汰一名女兵,其實是因為被李琪的死不認錯激怒了,才故意留下她,故意多折磨她一天。否則,以李琪今天各個課目都基本墊底的表現,早就打道回營了。
而且,今天的訓練從女兵們進入特種障礙訓練場開始,到下午五點收操,他就沒有讓她們休息過。
一開始,女兵們還能得到圍觀的師部家屬們的精神支持,多少還有些動力。但是沒過多久,肖勇就找來師作訓處的人把家屬們都驅散了。
整個白天,他連午飯也沒讓女兵們吃,就是一直在場上的各種障礙之間奔跑著。過不去障礙的女兵,要麼就一直過,要麼就先過下一個障礙,過一會兒再來補課。
可是,那些障礙物都很有難度,需要多次練習才能掌握技巧,也需要充沛的體能才能順利通過。所以直到下午收操,還沒有女兵能通過全部的障礙。
肖勇最後告訴她們,明天就是最後的考核。通過的障礙物最多的前十名女兵,就是他帶回特戰旅的女兵。
當時肖勇看到了李琪眼中興奮和希冀的目光,他還在心中冷笑,因為他已經從她的疲態中看出她是強弩之末了。
可是此刻看到了她的傷勢,肖勇才醒悟︰這個女兵今天忍受了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帶傷堅持了全程的訓練,並通過了大部分項目。
現在看來,這已經是個奇跡了!
肖勇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李琪,見她低著頭,專注地看著那個醫生手中的艾灸,眉尖微蹙,嘴唇輕抿。
「醫生,她的腳沒事吧?」肖勇沖口而出。
「遇到我,就沒事!沒遇到我,不好說!」
梅驊騮的說話,不像一般醫生那麼四平八穩,似乎有點狂,但這種強烈的自信卻很能讓人安心。
肖勇輕吁一口氣,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那好,李琪,你就在醫院里住幾天,讓醫生把你的腳治好!」
李琪本來也面露喜色,但听到肖勇這麼說,卻有點急了︰「教官,我住院了,那選拔的事呢?」
房間里一下靜下來,大家都看向肖勇。
肖勇深深地看了李琪一眼,心里暗嘆︰如果你沒有做那件事,我肯定要定你了。
良久,他才說;「你住院,自然就退出了選拔。」
「那我不住院了!」李琪快崩潰了,她兩腳一動,就要跳下床,「我還要參加選……」
「哎喲,別動!」梅醫生更快地按住了她的腿,「別動,給我坐好!」
李琪拉住他的胳膊說︰「醫生,我不要住院,求求你,我不……」
「好了,好了!我明白!」梅驊騮安撫著她,還笑了笑︰「我知道你要參加選美!」
「不是選美!是特種兵選拔!」
「知道知道!」梅醫生頓了頓,又問︰「這個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平時話不多的蒲英,也突然上前扶著她︰「李琪,你理智一點!」
「很重要!我也很理智!這種當特種兵的機會,一生中也許就這麼一次,我真的不能放棄!」
李琪執著的目光,終于感動了梅驊騮。
他拍拍李琪的肩頭說︰「好吧!誰說你要住院了!」
「……梅老師?你的意思?」最吃驚的還是小方醫生。
「沒錯,這個女兵的傷,我可以治,再有一會兒她就可以回去了。明天照跑照跳的,不耽誤你的選拔考核!」
「真的!」李琪一個翻身,半跪半坐在病床上。
「當然!我堂堂的主治醫生,治你這個腳傷還要多麻煩?你沒發覺,自己已經退燒了嗎?」。
李琪一模額頭,果然不假!
對了,好像從這位醫生給自己做足浴開始,身上就感覺舒服了很多。
好奇妙的醫術!
「謝謝醫生!」李琪知道自己不用住院,還可以繼續參加選拔,忍不住激動地抱住了梅博士。
「不用謝,沒什麼啦!」梅驊騮理解地拍著她的背,又說︰「好了,快點乖乖坐好,讓我把活兒干完!」
「嗯。」李琪喜滋滋地在他的攙扶下坐回床上。
旁觀半天的肖勇清了清嗓子,對小方醫生說︰「這麼說,這里不用我辦住院手續了?那我先回了!」
說完也不叫孟記者,自顧自地走了。
孟一飛看看屋里,再看看肖勇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李琪說︰「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也先走了!」
礙事的人走了,小方忍不住問︰「梅老師,你真有把握?」
「嗯,當然。不過,我也夸大了一點!李琪,你明天想和正常人完全一樣,也沒那麼容易。不過,我有藥,可以讓你暫時忘了痛苦,激發出身體潛能,度過難關。」
「謝謝梅老師。」李琪的聲音充滿了感激。
「明天之後,你一定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知道嗎?」。
「知道了。」
說話間,梅醫生結束了治療,摘下口罩說︰「好,你們等一下,我上去拿藥。」
他走出房門後,听到那個叫蒲英的二隊隊長在問︰「李琪,你這麼做,值得嗎?」。
「值得。」
梅醫生無聲地笑了笑,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間。
土上尉正躺在床上看書,見他進來就在翻找東西,隨意地問了一句︰「還沒忙完?什麼病啊?」
「一會兒再和你說。」
梅醫生再次下樓,快走到病房門口時,听到里面的女孩子還在說話。
好像是那個大眼楮的田苗苗在說︰「英子,你看見沒?那個梅醫生好帥哦!」
「帥嗎?汪精衛比他還帥。」
「……」
梅醫生和屋里的人一樣無語。
汪精衛!
他這是第一次听人把他和這麼個著名人物相提並論。他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呢?
梅驊騮博士捏緊了手中的藥袋,對自己說︰風度!風度!不要和小女孩一般見識!
他等了一會兒,才走進去,交代了藥物用法後就飛快地退出了。
一回到樓上的小屋,他就打開了筆記本。
「這麼晚了,還玩?」土上尉奇怪地問。
「汪精衛,汪精衛,我要看看他有多帥!」梅博士咬牙切齒地說。
「……」土上尉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