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英心里還是不信,但知道路佳佳把梅老師的話奉為圭臬,便假意收起藥丸,「好了,我知道了,一會兒回山上通信站,我再吃,行了吧?」
「你別不當一回事,一定要吃啊!」路佳佳還在絮叨。
「嗯,一定一定。對了,佳佳,我還要謝謝你上次送我的畫呢!」
「那個啊,沒什麼啦。你喜歡嗎?」。路佳佳被蒲英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喜歡!」
「我來醫院後,空閑的時間多,還畫了好些漫畫。你要不要看看?」路佳佳對自己畫畫的小才能,還是頗有點自信,提到這個就很開心。
「好啊。」蒲英自然捧場。
路佳佳的漫畫本子就放在里屋的小桌子里,很快拿出來和蒲英一起欣賞起來。
那些畫有少量是她想家的時候畫的家鄉風景,更多的是來部隊後的訓練場景、教官戰友們的肖像,還有醫院藥房的同事……筆法雖然稚女敕,卻也栩栩如生、自成一派。
蒲英看著看著,慢慢從畫里看出了靦腆的路佳佳隱藏在心中的熱情。如果不是有著濃濃的感情,她是不會將這些人物和場景畫得這麼生動有趣的。
她由衷地說︰「你畫得真好。我覺得你把這些畫整理整理,可以匯成一本小冊子出版了。題目我都想好了,就叫《女兵日記》。」
「你別取笑我了,我就是畫著玩的,可沒敢想出版什麼的。」
「別妄自菲薄啊。其實,我看現在市面上的那些漫畫繪本,也沒什麼特別的。單說畫工,你畫得也不比他們差,只不過你就是缺個故事主線。如果能用一個中心人物把這些場景串起來,有人物、有情節,就更有意思了。」
「編故事啊?我可不會。」
「試試吧,誰也不是天生什麼都會的。你可以給我們師的報紙投稿,就用四格漫畫連載的形式,應該可以的!」
「嗯,那好吧,我試試看。」路佳佳終于被蒲英說得動了心。
「這就對了。我等著在《飛龍報》上看到你的作品啊!」蒲英拍了拍佳佳的肩膀以示鼓勵。
路佳佳點點頭,又有些感慨地說︰「英子,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麼叫自信!在你眼中,是不是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沒有啊,我又不是超人。」蒲英連連搖頭。
「可是,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那些在我眼中難如登天的事,在你那兒,都不算是事兒……」路佳佳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你知道嗎?在新兵連最後的那些日子,我不愛理你,就是對你不去當特種兵的事兒有些生氣,還可能有點嫉妒!——你不怪我吧?」
蒲英翻著畫稿,不在意地說︰「好了,那事都過去了。我明白的,沒怪你啊。」
「其實,你一點都不明白!你知不知道,你有那麼好的身體條件,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兒啊!可是你,卻輕易放棄了那麼好的機會,真讓人很……生氣呢!」路佳佳說著說著,有點激動起來。
蒲英抬頭看著她,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是有點過分了,至少是打擊了路佳佳這個單純女孩的夢想和信念。
她斟酌著詞句,慢慢地說;「對不起,佳佳!其實,我並不是看不起特種兵。相反,我覺得他們還是很了不起的,是最勇敢的士兵。但是我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所以才選擇了放棄,而且還為自己的放棄找了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知道,我就是這麼個散漫的人,怕吃苦,很自私。我一身的毛病,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優秀。你不值得為我生氣!」
路佳佳靜靜地听完,搖頭苦笑︰「不是這樣的!英子,你還是很優秀的,遠比你自己以為的優秀。」
蒲英微微一笑︰「好了,我們別這麼正經了,搞得像是在評選優秀士兵似的。來,還是接著看畫吧……咦,你還會畫十字繡啊?」
路佳佳也不想提起兩人曾經的隔閡,便配合地說;「你不知道吧,我可是十字繡高手哦。在家的時候,我就自己設計圖案,然後繡出來賣錢。最多的一幅,賣過幾百塊呢。」
「厲害厲害……這個,不是咱們飛龍臂章的圖案嗎?」。蒲英指著畫上那條威武的飛龍,詫異地問;「你不會是要繡這個,拿去賣錢吧?」
「我怎麼敢啊?我就是打算回家後繡在靠墊或者枕頭套上,留作紀念的。」
蒲英大受啟發,笑著說︰「這個圖案不錯!改天我把我的T恤拿來,你幫我在胳膊上,也繡個飛龍臂章吧?」
「行啊,包在我身上。」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蒲英就準備告辭了,她必須在晚點名前歸隊。
路佳佳送她從醫院的後門離開。這里有條石階小路,過了小河後順著山脊可直達通信站,路程比繞道師部大院近了不少。
揮手再見時,蒲英說;「佳佳,以後你也常來我們通信站玩啊!我們那邊有菜地,挺有意思的。」
「好的。你回去後,別忘了吃藥。」
「……知道了。」
蒲英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回到宿舍卻把那藥丸的事忘得干干淨淨了。
可是半夜時分,她突然被月復中的一陣陣絞痛給痛醒了。自己喝了些熱水,又揉了半天肚子,也沒見好轉。
同屋的戰友們被她不停翻身的動靜鬧醒了,問了情況後都準備報告值班員,要送她去看急診了。
蒲英卻想起了梅醫生的忠告,讓她們先別急,然後抓過掛在床頭的衣服,從衣兜里找到了那個藥丸。此刻,她有點相信梅醫生的中毒說了,不然自己怎麼就無緣無故的肚子疼呢?
蒲英捏破了蠟丸,取出那枚黑色的藥丸,也顧不得挑剔那難看的賣相,直接放進了嘴里。試著嚼了一下,倒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難吃。總體是酸甜的味道,也夾雜了些奇怪的藥香味。蒲英沒有細品,很快嚼碎了,將藥渣都咽了下去。
圍在床邊的戰友們不放心地說︰「你別亂吃藥啊,還是去看醫生吧。」
「這就是醫生給我開的藥啊。」
「你不是剛發病的嗎?哪來的醫生開藥啊?」
蒲英沒好氣地說︰「有個神醫未卜先知,知道我會在半夜肚子疼,提前把藥給我準備上了。」
幾個戰友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蒲英自己說不要緊,她們也就先回各自的鋪位上,觀察觀察再說了。
大家都做好了一會兒還得送蒲英去看急診的心理準備。沒想到蒲英吃了神秘的藥丸後,後半夜真的再沒什麼動靜了。
第二天早上一看,她一點毛病都沒有了。早操照樣跑得歡,早餐照樣吃得香。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按說梅醫生的藥免除了蒲英的痛苦,她應該心存感激才是。
但是,小姑娘還太年輕,人生閱歷不豐富,特別是對博大精深的中醫藥缺乏正確的認識,竟然將這次詭異的中毒過程,歸到了裝神弄鬼的巫醫巫術一流。況且她的中毒,也完全是被梅醫生拖累的。所以,她對梅醫生的印象更加不好起來。
甚至她還下決心,一定要和這位怪醫生保持距離,減少得怪病的機會。
不過世事難料,沒多久她又不得不有求于怪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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