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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女兵沾了馮垚和梅醫生的光,擠在那位藏族阿哥開來的越野車後座上,很快穿過小城,來到了城邊上背靠一個小土坡的小院。
說是小院,其實也不小了。長方形的院子,光是中間的草地就將近一個排球場大。三面的屋子雖然是平房,卻是真正的木屋。看那些構成牆體的圓木,根根粗大筆直,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
木牆漆成了赭紅色,這是藏區房屋最常見的顏色,在藍天草地間,或白雪荒野上,既十分醒目又很是和諧。
不過,阿哥家房子的裝修,走的是傳統和現代相結合的路線。木牆上繪的是傳統藏畫,房門和窗戶卻是白色的塑鋼推拉門窗,客廳的大理石瓷磚上也鋪了幾塊藏式地毯。這些元素混搭在一起,竟然也很和諧的。
客廳很大,靠牆擺了六張寬大的藏床,還有茶幾、櫃子、桌子之後,中間的空地還可以跳舞。
阿哥招呼客人們放下行李,坐下來休息。
女兵們卻被牆壁、櫃門、藏床等家具上的、用色大膽奔放的藏式繪畫吸引了。那些濃烈絢麗的紅、黃、綠、藍、白等色彩,化為了蓮花、樹木、河流、山川、僧侶、鳥蟲,讓她們看得目眩神迷。
這時,阿哥的妻子,在縣衛生局工作的曲珍阿姐,從廚房提來早就燒好的一大壺女乃茶,倒在印有精致花紋的瓷碗中,給客人們一一奉上。
蒲英等人趕緊學著馮垚的樣子,雙手接過,道了謝之後,低頭喝了起來。
阿姐在旁邊說︰「你們漢人喝不慣酥油茶,這個女乃茶應該比較和你們的口味。」
「嗯,好喝!好喝!」蒲英等人的贊揚絕非客氣,這女乃茶醇香極了,比她們以前喝過的什麼珍珠女乃茶、立頓女乃茶都好喝。
阿哥的老母親,年約六十多歲的央金阿嬤,也聞聲從自己的臥室走了出來,進了堂屋。阿姐忙扶著老人在正中的藏床上坐下,並給她老人家倒上了一碗女乃茶。
阿嬤沒有喝茶,只顧著樂滋滋地看著馮垚和梅醫生,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很久沒回家的小兒子一樣,怎麼都看不夠的樣子。
馮梅二人都放下了茶碗,上前給阿嬤問好。
「好是好,可就是你們兩個小伙子說話不算話啊。原先走的時候,說不久就回來看我的。怎麼都這麼多年了,現在才來啊?」阿嬤笑著抱怨,竟然也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阿嬤,是我們不好。不過,您看啊,我們這次來,還給你帶來了新客人呢……」梅驊騮說著就給老人家介紹起蒲英等人。
「阿嬤好!」蒲英三人走過去,齊聲問好。
很明顯,這位老人在阿哥家的地位尊崇,而且尊敬老人本來就是全體中華民族的傳統,她們自然也對阿嬤恭敬有加了。
阿嬤笑得很慈祥,連連發問︰「好,好!多大啦?這麼小就當兵啊?家在哪兒啊?想不想家啊?嗯,當解放軍好啊!我年輕的時候,也想當咧,沒當上啊!」
還抽空對兒媳婦阿姐說︰「你看看,漢人小姑娘的皮膚就是好,又白又滑!可比我們草原的妹子好看多了。咱家的梅朵啊,這回可被人比下去了。「
梅驊騮立刻接口問︰「咦?怎麼沒看到梅朵,還有小次仁?」
阿嬤和阿姐相對笑了起來。好半天,阿姐才止住了笑說︰「那兩個沒出息的女圭女圭,看見一下子來了那麼多客人,都害羞了,躲在廚房里不肯出來呢!」
「我去抓他們出來!」梅醫生說著,就熟門熟路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了嘰嘰咯咯的笑聲。很快,梅醫生一手夾持著個小男孩,一手拖著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兩個孩子都穿的是漢人的衣服。
小姑娘梅朵,大約十二三歲,個子瘦高,留著長長的獨辮。瓜子臉,五官十分漂亮,長得不太像阿哥和阿姐,倒是從眉眼臉型上隱約看到阿嬤的影子。她的皮膚其實還好,小麥色的膚色,兩頰也沒有高原紅,在藏區就是極品的皮膚了。
不過,小姑娘很羞澀,一進屋看見大家都在看她,便低著頭直奔阿嬤身邊,把臉埋在她懷里撒起嬌來。
男孩次仁,似乎不過六七歲,圓頭圓腦圓臉圓眼楮,似乎是綜合了阿哥和阿姐的優點。因為是被梅醫生倒提著進來的,他一邊掙扎一邊求救︰「阿嬤,救命啊!」
阿哥阿姐等人都笑了,卻不去相救。
阿嬤也呵呵笑著說︰「你的命,還是這位梅叔叔救下來的呢!」
梅醫生將小次仁的身子倒轉過來,把他放在地上後,用手捏著他的圓臉說︰「小次仁,你是不是把梅叔叔都給忘了?」
小次仁掙月兌他的魔爪,仔細地看看他,還是不認識,轉頭也往阿嬤懷里撲過去,「阿嬤,你騙我!這個明明是壞人!」
阿嬤一邊笑一邊輕輕地拍了一下孫子的頭,「你啊,那個時候還太小,不記得了吧。那次你生病發燒,多虧了梅叔叔給的偏方,這才沒事了。」
次仁又轉頭問︰「阿爸,阿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難道阿嬤還會騙你?」
那個一直把頭藏在阿嬤懷里的梅朵,也側過臉來對弟弟說︰「是真的,我都記得把你送醫院的事。」
次仁又忽閃著大眼楮看了梅醫生幾秒後,突然沖到他面前,迅速地鞠了一躬,「謝謝你!」,說完又跑回阿嬤身邊,和姐姐膩在了一起。
幾個大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蒲英和苗苗等人也覺得這兩孩子真有意思。她們本以為,藏族的小孩應該都像剛才追著卡車跑的那些「野孩子」那樣,活潑大膽肆無忌憚呢。沒想到阿哥這麼粗獷的人,卻有一對這麼害羞靦腆的兒女。
阿哥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對著阿嬤嘆起氣來,「阿媽,你也太寵著這兩娃兒了!你看看,在客人們面前還這麼不好意思,也不叫人,像什麼樣子?」
阿姐也上前拉兩個孩子,「快給客人問好!」
梅朵和次仁在阿**指點下,一一問好。
不知是不是異性相吸,次仁很快就圍著三個女兵問長問短,熟絡起來。而那邊,梅朵卻靜靜地坐在馮垚和梅醫生身邊的藏床上,幫他們倒起女乃茶來。
阿哥一邊和馮垚聊著租馬的事,一邊招呼小兒子︰「次仁,別光顧著說話,讓姐姐們吃點心啊!」
小次仁畢竟是男孩子,要比姐姐大方一些。只不過是阿嬤一手帶大的,就比較黏阿嬤,但還是很听阿爸的話。
他馬上將茶幾上的幾個高低錯落的裝滿了果子、點心的木托盤,又往女兵們面前推了推,「姐姐,你們快吃啊!這些都是我阿媽做的,可好吃了!這個三合一,可是過年和貴客來的時候,才能吃到的呢。」
蒲英等人,早就注意到了桌上那幾種和中西糕點都不一樣的食物。這時,在次仁的介紹下,她們才知道那些叫人參果、炸果子、三合一。
人參果是青藏高原野生植物蕨麻的一種,樣子和口感都有點像花生仁,帶點甜味。
炸果子是面食,和面的時候加了糖,然後搓成長條放進酥油鍋里,炸好後就是黃燦燦的,有點像麻花。但是一個「炸果子」足有小臂那麼長,一下子似乎吃不了。
次仁重點推薦的三合一,看起來有點像夾心女乃油的黑森林蛋糕。
蒲英等人各拿了一塊三合一在手里,才知道重量不輕,這個「蛋糕」很致密的。後來才知道那是酥油、紅糖、女乃渣和在一起的,高熱量的東西啊。
不過,當她們三個啃了一口後,才發現這個玩意兒比蛋糕膩人多了。剛才喝女乃茶建立起來的對藏式食品的信心,一下子都瓦解了。
酥油的味道,果然不是她們這些內地漢人小姑娘能夠欣賞的味道啊。
可是都已經咬了一口了,怎麼好放下呢?丟掉更不可能了,那樣既浪費又失禮啊!
怎麼辦,硬著頭皮吃吧!
這個時候,就看出了戰斗力的高下了!
蒲英吃東西是挑味不挑食。如果遇到對胃口的東西,她會吃得很多。但是,就算是她覺得不好吃的東西,也能強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再加上她一開始就選了一塊不太大的三合一,所以屏著氣居然幾口就把那個膩得死人的東西消滅了。
等她抬頭一看,卻發現對面的馮垚和梅醫生都在看著自己發呆。
再看看旁邊的兩個人,都還苦著臉地拿著大半塊糕點,似乎沒吃下去幾口呢。
苗苗甚至立刻把自己手中的三合一遞了過來,「幫幫忙!」
佳佳沒好意思直接遞過來,但那小眼神也是一個意思。
更讓人崩潰的是,小次仁又舉起那個托盤,送到了蒲英面前,「姐姐,你這麼喜歡吃,再吃一塊好了!」
不是吧?這樣吃,會吃死人的!
蒲英忙先伸出手,攔住了小次仁的托盤,「不用了,謝謝啦!」,同時還偏過頭瞪了苗苗一眼,輕聲說︰「別添亂!」
苗苗雖然也幫著她把次仁的托盤放回了桌上,但還是想把自己的三合一送過來,「能者多勞!」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馮垚拿起那邊桌上的水果刀,走了過來,接過苗苗的三合一,把她吃過的一角削了下來,把沒動過的部分又放回了盤中。
佳佳的眼楮一亮,伸手接過刀子說︰「馮隊,我自己來。」
馮垚沒再堅持,沖著不住道謝的苗苗點了點頭,然後在起身時對蒲英輕輕說了一句︰「你比我厲害,這個我連半塊都吃不下。」
蒲英面上雖然沒什麼,心里卻很郁悶︰俺本來也吃不下啊,要不是怕違反了什麼民族政策、不尊重民族習慣、破壞民族大團結之類的,我會吃這麼甜這麼膩的玩意嗎?
之後的晚餐,她和苗苗、佳佳吃東西就格外小心了,都是先吃一小點,嘗試好了再吃。不過,後面也再沒有遇到像剛才那麼難吃的東西了。
阿哥家的飲食,雖然還保有愛吃肉、女乃制品的藏族習慣,但平時也吃得很漢化,特別是很四川化。席上的尖椒炒牛肉、土豆咖喱飯、手抓羊肉這些菜,還基本對她們的口味。
梅醫生說,這些牛羊肉都是吃高原上的草長大的,其中不乏藥草,甚至可能有冬蟲夏草之類的名貴藥材。所以,不但肉質女敕而香,還特別有營養。
在他的忽悠下,蒲英是放開了吃。不過,苗苗和佳佳就不行了,吃得遠遠沒有她多。她倆私下說,剛才吃了那個三合一,好像就已經飽了,不想吃了。還很奇怪,蒲英吃了那麼一大塊,怎麼還這麼有戰斗力!
飯後,三個女兵本想表現一回,去幫阿姐洗碗,卻被主人攔住了。她們又被推回了客廳,陪著阿嬤阿哥等人說話。
阿姐不一會兒又提來一大桶酸女乃,梅驊騮一見,忙招呼女兵們︰「快來,這個你們一定喜歡!特別是蒲英,你得多吃一點,好好消消食!我看你今天吃得太多了!」
真是的!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一個大姑娘太能吃的嗎?
不過,蒲英也知道今天自己已經在阿哥家牢固樹立了特別「能吃」的形象。這會兒再矯情再矜持,也沒意義了!何況,那桶中白皙濃稠的酸女乃看起來很誘人,又是草原上純天然、不含添加劑、無污染的最新鮮的酸女乃,豈可錯過?
所以,她才不理會梅醫生的調侃,從阿姐手中接過那碗酸女乃,低頭吃了起來。
這酸女乃特別稠,必須用勺子舀著吃。一吃之下,才發現過去在內地吃的各種品牌的酸女乃,和這個一比,全都是渣啊。
阿姐做的酸女乃,那個新鮮,那個爽滑,那個香醇,真是極品的享受!
這回,連苗苗和佳佳也都再喝了一碗,還都意猶未盡。
總的來說,在阿哥家的這一晚,除了那塊三合一讓蒲英膈應了一下,其它的吃食還是很美味的。
時間不早了,三個女兵坐了一天車也有點累了,就早早地到客房休息去了。熄了燈,睡在別具一格的藏床上之後,還隱隱听到客廳傳來的阿哥、馮垚、梅醫生聊天說話的聲音,他們的談興很高啊。
第二天一早,蒲英听到屋外的動靜,就準備起床了。叫另外二人,她們卻很疲倦地說想再睡一會兒。
蒲英不管她們,自己很快起床,迅速在水房洗漱了,就走到廚房,果然看見阿姐一個人正在忙著做早飯。
「阿姐,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不用,不用。你要是沒事,就坐一旁陪我說話好了。」
蒲英看看廚房,物品器具都不太熟悉,阿姐準備做的青稞蛋餅、藏式炒面,自己也不會做,只好坐到一旁的長板凳上,訕訕地說︰「阿姐,我們什麼也不會做,就看你一個人忙,辛苦你了。」
「說什麼呢?你們來我家,阿嬤很高興,我們全家都很高興。再說,哪有到人家做客,還干活的?」阿姐邊忙活著,邊爽朗地說。
正好,爐膛上放著的大水壺里面的水開了。蒲英忙起身說︰「阿姐,我來,我來灌水!」
阿姐見她已經搶去了水壺,便提過來兩個保暖瓶,拿掉了塞子,放在地上,並囑咐道︰「小心點,這個水壺可有點重!」
蒲英穩穩地灌好了兩瓶水,剩下的水倒在一個瓷盆里,然後又在阿姐的指點下裝了新鮮女乃和磚茶,重新放在爐子上煮起女乃茶來。
完了之後,阿姐打量她一番後,問︰「那兩個姑娘呢?還沒起來吧?你們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啊。她們倆說有點頭痛,還想再睡一會兒呢。」
「是嗎?她們應該是有高原反應了。我們家這兒可是有3997米。」
「這麼準確?」
「是啊,那還是小馮上次給測的。他有個什麼手表,說是可以測海拔。他說,站在我們屋後那個3米高的小土坡上,正好就是4000米呢。」
「這樣啊,可我怎麼一點反應沒有啊?」
阿姐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因為你像我們藏家的人啊,你能吃三合一,能吃肉,能吃女乃……你看我們有沒有高原反應啊?我們沒有,你自然也就沒有了。」
原來,昨晚在飯桌上「特別能戰斗」的蒲英,反而給阿哥阿姐留下了好印象,覺得她一點不見外,更像自己人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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