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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馮垚騎馬匆匆趕到戰士們訓練的馬場附近時,老遠就听到了那邊的人聲鼎沸。
仔細听,似乎是戰士們在吶喊加油。那聲音越喊越大,越喊越快——忽然,像是達到頂峰一樣戛然而止,然後又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還夾雜著一些遺憾的嘆息聲。
這是在干什麼呢?
馮垚循著聲音,信馬由韁,小跑著登上一個小草坡。下方一圈環形的跑馬道,場上眾人的情景,一下子盡收眼底。
他首先看到阿哥正牽著一匹馬,和坐在上面的蒲英說著什麼。旁邊的苗苗和佳佳,跳著腳、揮著手,用她們又高又尖的嗓子喊著︰「我們贏了!女兵贏了!Yeah!」
而另一邊,潘隊長在對騎在馬上的苟旭東大搖其頭。
馮垚听不清他們說什麼,只看見苟旭東的黑臉有些泛紅。
那小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對已經跳下馬、並和女伴們抱在一起的蒲英,喊了一聲︰「不行,這次不算!我們再比一次!」
蒲英還沒說什麼,田苗苗先大聲反駁起來︰「什麼叫不算啊?苟班長,你想耍賴?」
「不是,我剛才說錯話了,不是故意耍賴!剛才呢,就算我輸了。但我是有點大意了,後半段才被蒲英反超的。我輸得不服氣!怎麼樣,蒲英?你敢不敢再來比一比?三局兩勝!」
「比就比!」蒲英答得很干脆,然後又問︰「不過,下一場是算第一回呢,還是第二回啊?」
「當然是第二回。」
「那好!苟班長,這一回你可要努力跑好了,別再出現什麼失誤了。因為,你不會有機會再和我比第三回了。」
「哈哈哈!說的好!苟班長,你不會這次跑輸了,再來個五局三勝吧?」
苗苗接著蒲英的話往下說,這兩人的話都有點氣死人不償命啊。
苟旭東的臉都快成豬肝色了,「哼」了一聲︰「別得意得太早!」
接著,他提出自己要換一匹馬。蒲英表示無所謂,她決定還是騎剛才的馬。
「那不行!你的馬剛才已經跑了一圈,體力肯定下降了。我可不想佔這個便宜。」苟旭東表示不同意。
「那你就騎著新馬,先跑一圈,然後再和我們比好了。」苗苗幫著出主意。
「可是那樣的話,苟班長等于比我多跑一次,人會比較累的。」蒲英也不願佔便宜。
「沒事,我不累!」苟旭東忙拍著胸脯聲明。
不過,蒲英也馬上想出了辦法︰「你可以這樣,讓一個男兵替你騎著新馬跑一次好了。」
「唉,真是麻煩!」苟旭東嘆氣。
忽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苟班長,我的馬借給你。它應該符合你們的要求。」
說話的正是馮垚。
在大家剛才專注討論的時候,他緩緩地騎著馬走到了他們身後。直到他都下了馬,也沒被人發覺。
這時,他牽著馬走到了圈子中央,一邊把韁繩遞給苟旭東,一邊解釋;「我剛才騎這馬過來的,雖然沒你們跑得快,但路程長,馬的體力消耗還是比較大的。你就直接騎這匹馬比賽好了!」
苟旭東拉過馬,假裝內行地上下打量著,還拍了拍馬脖子和馬肩馬腿等處的肌肉,贊了一句︰「這肌肉很結實啊。」
在場真正懂馬的,除了遠在旁邊看熱鬧的牧民一家,就只有阿哥一個人了。
他對苟旭東輸給了女孩子還這麼死皮賴臉的樣子有點看不過去,忍不住冷冷地說︰「你看什麼看?會看馬嗎?有我會看馬嗎?我告訴你,你們馮參謀騎的這匹馬,是我親自給他挑的,比這里所有的馬都好!」
「是嗎?太好了!那我就騎這匹好了!」苟旭東的臉皮還是很厚的,對阿哥的嘲諷沒什麼反應。
不過,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便宜佔得有點大了,便轉頭問蒲英︰「喂,你也讓阿哥幫你重新挑匹好馬吧!要不然,這比賽我贏的豈不是太沒有懸念了?」
蒲英從馮垚走過來後,就一直看著他不說話。她對他這種明顯偏幫苟班長的行為,有點意外,也有點不快。
馮垚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坦然面向她,微微一笑。
蒲英別過臉去,問阿哥︰「我的馬,真的比不上馮隊的那匹嗎?」。
「是啊,***。我剛才給你們選馬的時候,本來選的就是溫馴的、年紀大一些的馬,不是那種年輕性烈的健馬。」
「那阿哥你再給我挑一匹好馬,行嗎?」。蒲英滿懷希望地看著阿哥。
阿哥想了想,將她和苗苗佳佳等人拉到遠一點的地方,背對著眾男兵,小聲地說︰「我和你們說實話啊,這里的馬其實都差不多,根本沒有比那匹馬更健壯的。」
苗苗不服氣地說︰「那我家英子就輸定了?」
佳佳也皺著眉頭,大惑不解︰「馮隊不是一直對我們挺好的嗎?怎麼這一次,不幫我們了?」
「馮隊為什麼要幫我們?他可是軍官,自然是和苟中尉一條戰線的,大概他也要維護他們所謂男人的尊嚴吧!」蒲英的話看似平靜,但明顯流露出了不滿之意。
「哦呵呵呵,馮老弟可不是那麼狹隘的人……」本想給馮垚說幾句好話的阿哥,看到姑娘們看自己的眼神也有點不對了,趕緊又改口了︰「嗯,那個,小馮是不應該把好馬借給那個苟班長……不過,這也難不倒我們啊!」
姑娘們的眼神一下子又亮了。
苗苗抱著阿哥的胳膊就搖了起來,「阿哥,你快說啊!有什麼好辦法?」
「嘿嘿,其實我說實話了,你們听了別生氣啊?」
「阿哥,你說。」蒲英答。
「***,你騎得是不錯,但那個苟班長其實也沒比你差多少。當然,再練一段時間,我相信你能超過他更多。但現在,你們都是初學者,水平真的差距不大……」
蒲英靜靜地听著,苗苗卻不解了︰「可我們英子明明跑贏了所有男兵,剛才苟排長不也輸了嗎?」。
「呵呵,那是因為……」阿哥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下。
苗苗和佳佳看著蒲英,都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
阿哥又說︰「是啊,所以你們要想贏小馮的那匹良馬,就得從這里面想辦法。」
「嗯,我明白了。」
蒲英說完,轉身拉著苗苗和佳佳,向男兵那邊走去。
走到苟班長跟前,蒲英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模了模那匹大白馬的脖子和長長的鬃毛。
白馬偏過頭,嗅了嗅,似乎認出了是熟人,便親昵地把頭靠過來,蹭了蹭她的衣服。
「真是匹好馬!」蒲英也抱了抱馬脖子,心里卻有點遺憾。這可是自己乘坐的第一匹馬啊,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想辦法打敗它了。
「你們商量的怎麼樣啊?是換匹馬呢,還是直接認輸啊?」苟旭東問。
蒲英神情自若地說︰「阿哥說,馬是好馬,但是遇到不會駕馭它的騎手,也不能發揮出它的優勢。所以,我還是騎剛才的馬,和你比賽!」
苟班長斜睨了她一眼,「不是吧?這麼有信心啊?到時候輸了,你可別後悔?」
要是換了路佳佳那樣的女兵,堂堂的苟中尉還是會自重身份,「好男不跟女斗」的。
但是蒲英不同,她可是和他,乃至整個尖刀連,都有那麼點小過節的女兵。她本身也不是一般的女兵,是超級女兵嘛!
所以,苟班長也不介意打擊一下她的「囂張」氣焰。
蒲英看苟班長,也是同樣的不順眼。
不過這一次,苟班長確實佔據了良馬的優勢,她想贏他就不能逞強蠻干。
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過,苟班長。我們這一次比試的距離,不能只有一圈!」
「多跑幾圈?行啊,你說幾圈就幾圈!」
這片草地由于長期遛馬,跑出了一條環形小土路,總長大約也就200多米。蒲英想了想,決定跑5圈好了。這是她綜合考慮了自己的體能和馬的情況,做出的估計。雖然剛才阿哥說3到4圈就差不多了,但她想多加一點保險。
苟旭東沒有異議。他覺得,這里的馬都是耐力出眾的,跑多少圈也沒什麼差別。
雙方都無異議,各自在起跑線上馬了。
阿哥剛才又幫著檢查了一下蒲英坐騎的情況,並把馬鐙的長度縮短了不少。當他將韁繩交到蒲英手里時,又拍了拍她的膝蓋,說︰「一定要堅持住!」
「嗯,我知道。」蒲英抓好韁繩,俯,從苗苗和佳佳手里接過她倆剛剝開的糖塊,喂到了馬的嘴里。然後又好好地撫模了幾下駿馬的脖子,喃喃低語道︰「朋友,一會兒全靠你了!」
那邊,潘隊問︰「準備好了沒?」
「好了!」苟旭東一揚馬鞭。
蒲英踩著馬鐙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衣服後又重新坐下,這才說︰「好了!」
「那好——」潘隊示意眾人讓開,自己高高舉起了帽子,「各就各位,預備——跑!」
他的帽子還沒完全揮下,一前一後兩道影子,就從他身前掠過去了。
「真快!」
潘隊還在感嘆,周圍的兵們已經開始大聲吶喊,給比賽的兩人加起油來。
和剛才一樣,尖刀連來的男兵一致而整齊地喊著︰「班長加油!打敗小妞!」
苗苗佳佳,則和工兵團、炮兵團等單位的人一起喊︰「女兵加油!巾幗英雄!」
尖刀連的人數,幾乎要比女兵支持者隊少了一半,但是音量氣勢一點不弱。兩邊在加油的空當,還不忘相互嘲諷一下。
一開始,尖刀連比較囂張︰「看啊,我們班長都超過去好幾米了……哎喲,有十幾米了!你們女兵追不上了!」
女兵啦啦隊並不示弱︰「切!那是我們高風亮節,讓你們跑在前面,先得瑟一會兒!」
那邊回敬︰「有本事,一直高風亮節啊!」
「知不知道什麼叫‘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我們就是要在前半程,展示我們的友誼,然後在後半程展示我們的競技精神!而且,從落後的位置追上你們,才能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以上是田苗苗現場發揮的歪理謬論。
那邊的男兵氣得鼻子都歪了,「行,我們等著!」
在場上場下激烈對抗的氣氛中,馮垚顯得很平靜。雖然他的眼楮也是一直追隨著蒲英的身影,但卻沒有為她加油。
阿哥也很關心蒲英。他給她支的招數,雖然把握比較大,但也要看蒲英的臨場發揮。
還好,從第二圈半開始,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兩匹馬的距離沒有繼續拉大,而是在逐漸縮小了。
于是,人們的加油吶喊聲越發大了起來。當然,女兵支持者這邊是歡呼雀躍,尖刀分隊的人則十分緊張。
潘隊這回看不明白了,忍不住走到阿哥和馮垚身邊,「你們不是說,那匹白馬更強的嗎?」。
「是啊,沒錯。」
「那怎麼會——?」潘隊指了指場上的情形。
馮垚一笑︰「這很簡單,你目測一下兩個人的體重,就明白了。」
「體重?」潘隊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對啊,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苟旭東,雖不是特別高大威猛,但也是1米七幾的敦實漢子,體重最低70公斤。
蒲英,一個看上去單薄瘦削的女孩,一米六零出點頭,體重目測不超過45公斤。
也就是說,一匹馬上坐了一個蒲英,另一匹上則坐了兩個蒲英。這樣的賽馬,當然是後者吃虧了。
蒲英一開始能跑贏所有的男兵,本就有這個因素在里面。但那時是短途,總的來說還影響不大。
現在,苟班長被蒲英用話套進來,跟她跑長途,他那點快馬良駒的優勢,自然遠遠不能抵消負重的巨大差距了。
這也是因為苟班長、潘隊等人都不懂馬,才會掉進了圈套中去。
其實,草原上的牧民都知道,在賽馬會上能奪魁的,多是十四歲以下的少年男女。西方流行的賽馬的騎師,也是清一色矮個子。
蒲英就這麼靠著自己體重的優勢,漸漸扭轉了馬匹的劣勢。
不過,長距離的賽馬,對騎手的體力要求還是很大的。
苟旭東是比較老實地坐在馬背上,坐得比較穩。蒲英卻采用了前蹲式兩點騎坐的姿勢。
這種姿勢對腿部力量和身體平衡都要求很高,時間長了不但非常難受也會很累。而且這種前傾的騎姿非常危險,一旦馬匹有閃躲、急停等動作,幾乎難免落馬。
但是,這種方式能夠最大限度地不影響馬的肌肉運動,最大限度地釋放馬的動能。
雖然蒲英是初學者,並沒能真正發揮出這種姿勢的長處,但她良好的身體柔韌度,還是基本保持了自身和馬的重心相一致,將自己身輕如燕的優勢發揮了出來。
所以,在前一兩圈落後距離最長達到四五十米後,她還能後來居上,在第四圈時終于穩穩地超出了苟班長一個馬身。
眼看就勝利在望了。
這時,蒲英其實也很累了。在顛簸起伏中,胸腔里的心肺被震得生疼;雙腿的肌肉一直繃得緊緊的,早都酸麻不堪了,但她一點不敢放松,還要一直注意著調整重心。汗水順著額頭淌到了脖子里,癢癢的,卻根本顧不得去擦。
她牢記著阿哥的囑咐,堅持住!
場下的阿哥觀察到蒲英進入第五圈的騎姿後,就基本放心了。因為越到後面,蒲英的優勢就會越明顯。
這時,他忍不住用藏語問馮垚︰「不是你說的,把她當妹妹看待嗎?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把好馬借給妹妹,卻要給那個小伙子?」
馮垚搖搖頭,沒說話。
直到看著蒲英率先沖過了終點線,男兵女兵們都追了上去,將她團團圍住,給她歡呼慶祝後,他才轉頭面向阿哥,「就是因為我把當她妹妹看,才會對她的要求更高。不是你說的,好馬如果沒有好騎手去駕馭,也會失敗嗎?」。
阿哥聳聳肩,「你的心思,就是比小梅醫生要復雜。我只知道,妹妹就該哄著寵著。你看我家的梅朵,就是那樣養的。」
馮垚笑著搖頭︰「可我這個妹妹不是普通女孩子,她是一名士兵啊。而且,她現在還是歸我管轄的士兵。我要管好她,當然不能寵著她慣著她了。」
阿哥不禁大搖其頭;「你們漢人真是的,讓女人來當兵……」
「好了,阿哥別說了。我們還是一起去祝賀她吧!」
馮垚拖著阿哥加入祝賀的人群,卻明顯感到了那三名女兵對阿哥很熱情,對自己卻冷淡了許多。她們甚至對著苟班長的臉色,都比對著自己好啊!
看來,他是真的把這三人給得罪了!
一天的好印象,全被這一次的「背叛」給毀完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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