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逸聞錄 第七十八章 漸欲迷人眼 (二)

作者 ︰ 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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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漸欲迷人眼(二)

此時,秦珂才懶洋洋地從床上坐起身,曇香將床簾掛到銀鉤子上,看著她不由嘆了一口氣。

二月初二,新綠初生,百蕊初綻,暖風燻得游人醉,正是一年踏春時。恐怕此時洛河水邊,南門郊外,踏春的游人如織,偏偏秦珂還懶睡在床上。

二月二也是農事始忙的時候,紅裳新買了幾十畝地,自然一早就乘車去了莊子。只留下秦珂一人在家,吩咐若秦珂出門游玩,跟好她。

曇香一個上午,來看了她幾次,每次見她睡得正沉,不忍心喚醒她,這一不忍心就拖到了中午。

曇香替她拿好要穿的衣服,問道,「姑娘想不想出去逛一逛?今日街市上定然熱鬧得很,天氣也不錯,不如買只紙鳶去洛水邊放一放何如?」她興致勃勃地建議。

秦珂慢慢地搖了搖頭,她看了看曇香手中茜紅色的衣服,開口問道,「我記得我有一件玉蘭色的衣衫。」

曇香愣了愣,仔細想了想才道,「那件也太素了些……」

秦珂打斷她,「就穿那件。」

曇香無法,只好開箱找了那件玉蘭提竹葉紋的府綢衣衫來,秦珂自己做主配了一件蓮青色的半臂,和一條雲白繡梅的百褶裙。

一時,碧台端了水來,漱洗過後,曇香照例替她挽了環髻,旁邊的托盤里放著幾枝新摘下的鮮花。曇香挑了挑,看了看秦珂身上素淡得不得了的衣裙,欲選一枝已除了枝椏,磨得光滑的緋色桃花,卻被秦珂制止了。

她在妝匣里挑了挑,挑出一支白色的珍珠釵,反手遞給曇香道,「就插這個好了。」

曇香忍無可忍,抓了珍珠釵,就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再怎麼素淡也不能淡成這樣啊,這可是犯了忌諱。」曇香嘆了一口氣,俯,將珠釵扔進妝盒,挑出一支點翠雙翅欲飛口里含珠的小鳳釵,輕聲道,「現下前線戰事吃緊,正是關頭,姑娘快別穿成這樣,娘子近日擔心得不得了呢!」

秦珂一怔,「戰事吃緊?」

是了,林晃去了前線也已經三月有余。她光只顧自己的心事,可她竟然沒有注意到紅裳內心的煎熬。從南州那一昏睡後醒來,她還暗暗發誓要替綠衣好好陪著紅裳,可她卻什麼都沒做!就連紅裳的心事與憂愁她都無法分擔!

自她昨日听說往事,只想暗自替母親服喪,故而一心往素里打扮。

可是,她現在已經不是秦珂了,或者她不僅僅是秦珂了。

秦珂抿了抿唇,看向鏡子中模模糊糊的影像,抿唇笑了笑,突然伸手將額前的額發往上一捋,抬頭看向曇香,認真問道,「我將這額發撫上去怎麼樣?有沒有能讓額發梳上去的好看發髻?就配這個小鳳釵。」

曇香笑道,「當然有。」

她動手將梳好的環髻釵了下來,給她梳了一個時下流行的傾髻,額發用刨花水統統梳上去,那只口含珍珠流蘇的小鳳釵斜插在鬢邊,珍珠流蘇搖搖晃晃,又在額發尾處壓了一只卷雲珍珠壓發。

秦珂從未如此打扮過,她最愛的就是鮮花插鬢,冬天沒有鮮花,就用絹花,額發又覆得嚴嚴實實,因此,當秦珂下了梳洗床,立在曇香面前時,曇香盯著秦珂眼神就有些迷茫,只覺得眼前這人實在太晃眼了。

額發捋上去後的秦珂,額頭露出一個小小的美人尖來,她的臉巴掌大,下巴略尖兩頰卻很飽滿,天真嫵媚。兩道平眉不用描畫,黛色清湛,一雙丹鳳眼勾魂奪魄,可這卻不是她臉上最引人流連的地方,若是細細地看,卻是她的唇更加耐看,柔軟,紅潤,唇瓣尤其飽滿,唇角處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笑起來當真是唇紅齒白。

美人形容起來,其實一個唇紅齒白就足夠了。當一個女人被人稱贊「唇紅齒白」,那是因為她其他地方就足夠美,至少她的膚色肯定白皙細膩,才能襯得一張唇嬌色欲滴。若是長在一個膚色黝黑,細眯眼,雜亂眉的丑人身上,再美的紅唇皓齒,那也是血盆大口。

曇香笑道,「姑娘穿這身,不出去游玩一圈麼?」

秦珂笑了笑,「你說的沒錯。」她確實想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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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仁坊,南定王府別業。

中書省西台舍人曹沔告辭退出書房,低頭抄手跟在其桐後左繞右繞地從王府別業的後門出來,上了一頂不起眼的青布小轎。

書房里,成簀長身玉立在書架前,似專心致志地尋找中意的書籍,徒留成焱端坐在書案後大發脾氣。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成焱翻看手中曹沔方送來的制本和發敕抄本,愈翻火氣愈大,最終將一摞抄本狠狠地摜在地上。

成簀不慌不忙地抽了一本小品,優哉游哉地翻了幾頁,嘴角甚至還噙了一抹笑。被成焱抬頭瞥見,終于大怒,「成家天下都要改姓了!你還有心思笑!」他指著地上散落的抄本氣呼呼地道,「他何家賞罰刑政,增免官員,好,我都知道,這不就是手握權力麼,索性只能罷免小官,我還能忍!可是他的手已經伸到國庫了!難道國庫就是他何家的錢袋子!我堂堂的大魏皇宮是何家的後花園!我不能忍了!」

成簀將手中書一合,也沒有看他,彎腰拾起腳邊的一本敕書抄本,「不能忍?那你是想流多少血,付多少代價?先帝時窮兵黷武,國庫原本就因常年征戰消耗眾多,如今多一點少一點也無所謂。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天下的軍府的虎符都被調換了,南衙十六衛又安插了我們的人,中書門下,六部二十四司也有,這些人都在一步一步地不動聲色地往上爬,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就是忍,忍到西北戰事了了邊疆稍定,等田清言帶著大軍回來,還要確保一旦兵變,血清朝堂後,你還有人可用。不要說什麼不成功便成仁,成家天下已被威脅至此,只能成功,不能成仁!」他翻了翻手中抄本,就隨手扔在書案上,「這些錢財算什麼?等到你穩穩當當地坐上那個位置,他何盛才吃了多少,就讓他給吐出多少!」

成焱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只是方才看到何盛才借假皇帝之手謀圖國庫時,氣得一時發昏而已。他反復平息了怒火,才露出一個往昔模樣的笑容,「……我等著。」

這時,門外傳來成焱小廝其椅的聲音,「殿下,府外來了一個小廝,說是煮泉茶樓的小二,有事欲報。」

這聲「殿下」叫的是成簀,還是在南梧的叫法。

成簀有些疑惑,看了成焱一眼。

成焱靠在椅背上,朝他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在書房里再看一會兒。」

成簀便點點頭,退出了書房,一徑走到前院,果然花廳前,花奴正和一個穿著青灰短衫的小廝說著什麼,兩人見他走來,忙俯身行禮。

「怎麼了?」成簀慢慢地踱步過去。

煮泉茶樓是南定王府明面上唯一在上揚的產業,因此暗地里許多商號都是通由煮泉茶樓來辦。見煮泉茶樓來人,成簀便以為是哪處地方出了問題。

誰料,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花奴低聲道,「張掌櫃的命這小二傳話說,姑娘今兒又去了茶樓等您。」

成簀先是一喜,然後一疑,她昨天並沒有說今天要去茶樓啊,丹瓶也沒有消息傳來。況且昨天剛剛知道了往事真相,她怎麼會這麼快又要見自己?難道是什麼事情要自己幫忙嗎?

成簀這麼一想,立即對花奴道,「著人和大公子說一聲,不用備馬車了,我騎馬去。」說著,便大步往馬棚里走。

花奴連忙遣了一個下僕往里頭通告,自己也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今日街上的人格外多,就是跑馬道上也不能撒開馬蹄子往前奔,一不小心就能撞到路邊人。

恰巧南市的舞獅開始了。更是一片人頭攢動。

成簀壓抑著不耐,終于擠到了茶樓地下。將馬繩丟給匆匆迎出門的掌櫃,就一拂衣擺,大步邁進茶樓。

花奴將將看見他的背影。他跟著跳下馬。

張掌櫃笑眯眯地將韁繩交給一邊的小二,抄著手走到花奴身邊,笑著擠眉弄眼地低聲道,「花管事,咱們公子好眼光啊,世家百年,那位小娘子可是五姓之一啊。」

花奴嚇了一跳,想起昨日秦珂自稱「剡州秦氏」的事來,連忙拽著他的袖子往茶樓里走,一直走到櫃台後的角落里,才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小娘子姓什麼?公子的事可不能亂打听啊。傳出去有你受的!」

「這……這可不是我打听的,」張掌櫃嚇了一跳,他一抬眼正好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捧著一個小油包踏進茶樓,連忙指著道,「喏,喏,瞧見那位姑娘了麼?是樓上那位小娘子的貼身侍女,是她親自開口說的。」

花奴眯了眯眼,打量那個在樓梯口躑躅了一會兒才慢慢抬步而上的身影,覺得陌生得不得了,心頭突然一陣不好,他拽進張掌櫃的袖子,沉聲問道,「她說了什麼?」

「唔……唔……」張掌櫃努力地想了想,「是她說,她家姑娘是子車家的。」

花奴頓時面色大變,松了張掌櫃的衣袖,就急匆匆地往樓上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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