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
經歷了連續數日毫無間斷的猛烈攻擊,時隔一個多月,西陵大軍再一次氣勢洶洶的殺進了信陽城。然後,這一次迎接他們的沒有滿地的金銀財寶,沒有糧食軍需,甚至連驚慌失措的百姓都沒有。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空城。整座城池除了他們自己制造出
來的聲音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響。城中所有的住戶早已人去樓空,空蕩蕩的房子里就連一粒糧食也找不到。所有的商鋪不是被搬空了就是被就地銷毀,就連城中的水井也被人扔了不少雜物進去,想要重新能夠引用顯然要花上一番功夫。
領頭進來的先鋒臉色騎在馬背上,臉色鐵青的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城池。
「將軍,城中一個人也沒有了!」前面探路的士兵回來稟告道。
「混賬!」領頭先鋒大怒,也不知道實在罵大楚的將士還是在罵自己。咒罵了幾句,還是只能派人去稟告跟在後面還沒進城的鎮南王。
「那是什麼?」先鋒皺了皺眉,指著街角某處似乎不怎麼起眼的黑黝黝的東西問道。站在他馬前的士兵臉上上前查看,不一會兒才有些疑惑的回來稟告道︰「啟稟將軍,似乎是一些桐油還有石脂水。大約是東楚人逃離時候一落下來的。」先鋒眉頭緊皺,總覺得有什麼
地方不對。仔細看了看四周,發現有這樣的痕跡的並不在少數,而且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酒味。放在剛剛進城他們停留的地方沿街又有好幾家酒肆所以沒注意,但是現在仔細去觀察就發現,即使是在酒肆外面,這酒味也太過濃郁了一些。還沒來得急細想,街道
旁邊樓上的窗戶突然從里面被推開。一個黑衣男子冷冷的看了底下的人一眼,飛快的開弓搭箭放箭,然後消失在窗口。這些動作都只是一瞬間完成的,等到眾人齊齊反應過來向著窗口射箭的時候男子已經消失在窗口了。
「起火了!」突然有人驚叫一聲,街道兩旁突然冒起一簇火花,並且在極端的時間內蔓延開來。
「有埋伏!快撤!」
于此同時,信陽城里再次喧鬧起來,「城門口也起火了!」城門口傳來一聲轟然巨響,然後就看到火光沖天而起,即使他們在城中位置也能清楚的看到那天邊的紅光,可以想見火勢有多烈。
「快!滅火!」西陵大軍頓時亂成一團。想要滅火談何容易,西陵城原本就干旱缺水,僅有的幾口井不是被封死了就是被填埋了。二城中此時能找到的液體只有一樣,那就是酒。仿佛是故意的,這些就就放在那些酒肆的外面,有的甚至就擺在街邊上,只要一不小心有
人打破了壇子,又會引起更大的火勢。原本應該一片凱歌聲的信陽城此時卻是火光沖天哀叫聲遍野。
信陽城數里外的山峰上,葉璃眺望著遠處已經交織成一片火海的信陽城輕聲嘆息道︰「信陽毀了。」秦風站在葉璃身後,為她披上一件薄披風,一邊道︰「王妃不必擔心,其實信陽城多為土石建築,即使大半房屋被燒毀,將來要重新修建也不會太費事的。而且,此役我們不費一兵一卒至少可以消滅西陵五萬人馬。與其將信陽留著給西陵人居住,還不如燒了算了。」葉璃淡淡一笑,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身道︰「走吧,經此一役鎮南王的怒氣只怕不小,咱們盡快趕到洪州。」
「是,王妃。」
信陽城確實如秦風所言多為土石結構,並不是什麼太好的燃料。但是即使如此,大伙也整整少了一個晝夜。因為城門被烈火所堵,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進不來。當第二天火勢終于漸漸減弱,城外的軍隊可以入城的時候,城里的人已經幾乎全軍覆沒。即使沒有被烈火燒死的人也早就因為滾滾的濃煙窒息而死的。原本恢弘豪邁的信陽城此時已經是黑漆漆一片讓人覺得死氣沉沉。
鎮南王踏入信陽城時的臉色已經不是單純的陰沉可以形容了,根本就是陰森。看著眼前的殘垣斷壁,還有街道兩旁還未徹底熄滅的濃煙以及空中令人作惡的味道,鎮南王神色猙獰而陰鷙,咬牙切齒道︰「葉璃……」跟著鎮南王一起進來的將領都是戰戰兢兢地模樣,生怕說錯或做錯了什麼激怒心情陰郁的鎮南王。好半天,只听鎮南王突然仰天長笑道︰「好!沒想到十幾年後本王還能遇到一個對手!墨流芳,你的好兒媳婦!葉璃…不活捉你本王誓不為人!傳本王命令,活捉定國王妃者,賞黃金萬兩封千戶侯!」聞言,眾人解釋一震,這樣的懸賞,幾乎可以與對歷代定國王爺的懸賞相媲美了。鎮南王轉身掃了一眼四周,冷笑一聲道︰「留下人駐守信陽,其余人全軍出發,往洪州進發!」
「是。」
洪州城
洪州不是西北最大的城池,同樣也不是西北最堅固的城池,但是因為地理位置所限,西陵大軍被墨家軍層層阻隔一直沒能真正靠近洪州城附近。雖然西北已經是戰火連天,但是洪州城的百姓和商戶沒卻依然十分安樂。因為他們背靠著的是西北進入中原的必經之路,即便洪州城被西陵大軍攻破他們也來的及逃入中原地區。更何況,現在大楚境內正在打仗的地區也並非只有西北,所以逃難的人反而少了不少。
「微臣西北巡撫孫行之率洪州城大小官員商戶恭迎定國王妃。」城門口,洪州太守領著大小官員前來迎接葉璃一行人。
鳳之遙瞥了一眼眼前笑容滿面的中年男子,此人算是親皇派的一脈,戰事剛起就從信陽逃到了洪州對于洪州附近的墨家軍始終愛理不理,甚至想方設法的拖延原本應該供應的糧草。這個時候還有膽子站到城門口來迎接王妃大駕,膽子確實不小。葉璃一襲素淨青衣,並沒有楚京里名門貴婦的雍容華麗,衣擺迤邐。極為普通簡潔的樣式卻讓人無法生出半絲的不敬和輕慢。扶著卓靖的手下了馬背,葉璃神色淡然的看著眼前恭恭敬敬的站了兩排的人,微微點頭道︰「孫大人免禮。」
孫行之上前,殷勤的笑道︰「王妃一路勞頓辛苦了,還請先入城喝杯茶,待晚上屬下設宴為王妃洗塵。」
葉璃秀眉輕揚,這麼急著宣告賓主關系麼?
「恐怕要拂了孫大人的美意了。西陵大軍在洪州境內肆虐,未知大人可有解決之法?」
孫行之陪笑道︰「有墨家軍在,豈有西陵人放肆的地方。微臣和洪州百姓一樣,放心的很,放心得很!」一邊鳳之遙劍眉一揚,冷笑道︰「孫大人認為的洪州百姓難道單指洪州城的百姓?本將記得孫大人是西北巡撫而非洪州太守?另外…孫大人剛才的意思仿佛是如今西陵人肆掠西北,是墨家軍的過錯了?」孫行之臉色一僵,很快又賠笑道︰「下官不敢。」不敢而非不是,鳳之遙輕哼一聲不在理會他。
氣氛似乎有些尷尬,站在孫行之後面的一個深色有些畏縮的中年男子才連忙站了出來,道︰「下官…洪州太守齊安榮見過王妃。」
葉璃點頭道︰「齊大人,本妃听說原本該洪州供應墨家軍的糧草遲遲未到,所為何事?」齊安榮飛快的看了旁邊的孫行之一眼,支吾著道︰「這…王妃恕罪。西北各地皆遭西陵人劫掠,洪州受害尤其嚴重,所以…所以這個糧草就遲緩了幾日。還請王妃恕罪……」葉璃抿唇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倒是辛苦齊大人了。」听了葉璃的話,十月天里齊安榮也忍不住抹了抹額邊的汗,因為酒色過度而隱隱發青的眼眶微微顫抖著,連聲陪笑道︰「不敢…不敢…」
卓靖冷著臉看了眾人一眼,道︰「還不讓路難不成要王妃歇在城外?」
齊安榮連忙退開,讓出一條路來,「王妃請,王妃請……」
葉璃正要舉步往城里走去,背後卻傳來了被晾在一邊的孫行之的聲音,「王妃且慢!」
葉璃回頭,平靜的看著孫行之。優美的眉頭微微輕挑,含笑等著他的下文。孫行之看看四周,暗暗咽了口口水才挺胸道︰「王妃光臨洪州城,洪州大小官員和百姓自然是歡迎之至。但是這墨家軍卻不能跟著王妃一起進城!」葉璃唇邊含笑,笑問道︰「為何?」孫行之正色道︰「這麼多人一旦進城,勢必會造成城內混亂,請王妃三思。而且,按我大楚律,每城的士兵不得超過五萬人。王妃帶來的…只要有十幾萬人吧?」似乎發現自己佔理了,孫行之的聲音也越發高昂起來。
葉璃並未動怒,只是平靜的盯著眼前的兀自得意的中年男子。
見葉璃不說話,孫行之越發的高興起來。就連原本還有的幾分謹慎也去了七八分,笑道︰「王妃,下官說的可在理?」葉璃唇邊綻出一朵清美的笑話,得意洋洋的孫行之沒發現皺眉跟隨在葉璃身邊的幾個人都默默的往後退了兩步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孫大人,你可知道本妃剛剛放火燒了信陽?」葉璃的聲音清幽而冷冽。
孫行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原本的笑容還僵硬的掛在臉上,有些怔怔的望著眼前突然變色的女子,「王…王妃…」
「本妃敢燒了信陽,就不怕再多殺兩個無用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