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龍騰 第九十八章 林習山

作者 ︰ 風再起時

四月十九日海盜聯軍出其不意偷襲銅山,擊潰南路副總兵陳希範與水標游擊秦文燦,繼而追逐敗軍突入中左,福建總兵俞咨皋久歷波濤,臨危不亂,使秦文燦收合殘余,金富廉將泉南兵,互為犄角,共御大敵。或許是俞咨皋第一時間將敗軍主將陳希範捉拿入獄使上至將軍下至小卒大受震動,不敢再有所懈怠,不得不硬起頭皮與海盜死戰,加之天公作美,風雨突至,海盜艦隊久戰不下,被迫退出浯嶼外洋。

然而兩日之後,也就是今天,雨過天晴,南風大起,海盜聯軍再度氣勢洶洶的殺來,此次官兵沒有再創造奇跡,從日出苦戰至日昳,巨大的傷亡令全軍上下瀕臨崩潰的邊緣,已有兩三成兵船私自逃離戰砏小說章節。?聳蹦?滌嶙篩蓿?萑黃涓贛崠箝喔瓷?嗄淹彀芫幀?br/>

戰場密集的炮火聲不住向四周擴散,使人心驚肉跳的巨大回聲于中左諸島間久久回蕩。烈嶼島鄉兵隊長林習山無暇關注北方的戰事,他率領著二百余名穿戴竹甲笠的鄉兵、青壯大步流星疾行于鄉間小路,滾滾濃煙從遠方村落升起,讓他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添幾分陰霾。

烈嶼島一共有三個村子,一在沿海,另外兩個位于島嶼中部,林習山接到沿海警報的馬上帶人急援,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他心中不無疑惑,海盜主力正與官兵激戰海上,侵島人數必然有限,沿海村子再不濟也有數百壯丁可用,怎麼這麼快就被海寇打進門來?

「鄉親正飽受海寇蹂躪,事況緊急,大伙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我等一定要把海寇趕下海去。」林習山一路當先。健步如飛,同時扯著嗓子催促。身後諸人大多面帶憂色,他們即將要面對的對手可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海盜,連數萬官兵都被他們殺破了膽子,他們怎麼可能是其敵手。不過對于林習山的命令,眾人半點不打折扣。紛紛加快腳步,顯然林習山這位鄉兵隊長平日威望甚高。

大明沿海島嶼眾多,時時受到海上寇盜威脅,官兵無力兼顧,因而島中民眾為求自保,編立鄉兵,每十人為一甲,立甲長一人,若干甲為一保。立保長一人,數保為一隊,立隊長一人,而隊之上還有編制,只是以烈嶼島的土地、人口,設一隊鄉兵已是極限。

能當上鄉兵隊長的,能力、威望乃至品性缺一不可,一般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人。可林習山出生于明神宗萬歷丙午,今年才二十二歲。並已擔任隊長一年有余,相較之下年輕得過分。

林習山這般年齡便當上鄉兵隊長自然事出有因,其家族始祖茂才公元末即遷居烈嶼,經過數百年繁衍,林氏發展成烈嶼首屈一指的大族,尤其到了林習山曾祖輩。出了金波公,明世宗嘉靖十三年中進士後,從此仕途通達,歷任沔陽、太平知府、河南府尹長史進階太子少保忠順大夫。一座荒島居然飛出了一只金鳳凰,林氏若自認烈嶼第二。誰家敢稱第一?

出身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身能力,林習山年紀雖輕,然臂力絕倫,通曉兵法,心懷壯志,同輩之人無不唯其馬首是瞻,他任鄉兵隊長沒有不服氣的。一年多來,林習山亦不負眾望,以法治兵,把鄉衛教得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帶領鄉民數敗來犯海寇。

過去面對海寇林習山總是顯得從容不迫,因為他知道官兵聞訊一定會趕來相救,而今官兵自身難保,一切只能靠自己,他的心不可避免的動搖了。大局的敗壞則更令他感到憂慮萬分,海寇一旦入主中左,即便此次成功擊走敵人,日後烈嶼怕也難逃對方魔掌。林習山暗自一嘆,旋即驅散雜念,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渡過眼前這道難關。

隊伍一路長驅直入,奔至村北,林習山通過眾多難逃的鄉民口中了解了大概,海寇正如他之前所猜測的那樣人數並不多,僅一兩百人,卻異常驍勇,而且火器精良,更兼賊人不恃私勇,往往三五成群,協同作戰,行止之間頗有章法,不同于一般匪類,鄉兵非其對手,只堅持不到兩刻鐘便潰散了。

「莫非是鄭芝龍、李魁奇的人馬?」林習山略一沉吟,當即不再耽擱,直奔村口,遙望海盜于村內四處為禍,雙目登時猩紅一片,不顧奔走勞累,率領麾下兒郎徑直沖進村子。

林習山等人來得突然,進擊又十分迅捷,一連擊斬十余人對方才堪堪反應過來。初時林習山對對手不以為然,認為鄉民夸大其詞,敵人不過如此,然而他很快便轉變了想法,他帶來的人馬加上沿途收攏,人數已達三百,而對方倉促間僅聚集起四五十人,雙方相差六七倍,林習山本以為一沖可破,不想敵人火器犀利,陣型嚴密,被擊退的反倒是他們。

眼見越來越多的海盜察覺狀況,向這邊奔來,林習山把鋼牙一咬,驅使眾人發起新一輪進攻,同時其左執團牌,右握鋼刀,帶領十數名族中子弟雜于人群間。等到臨近敵人,林習山一躍而出,一支長槍忽然搠來,直刺他的面部,林習山用團牌蕩開槍鋒,舉刀便斬,其自幼臂力過人,刀鋒從敵人左肩切入一直延伸到右胯,幾乎將對方劈成兩半。

林習山斬倒一人,無視對手淒厲的哀嚎,腳步不停,一頭撞進敵群,左劈右砍,如入無人之境,左右林氏子弟亦呼喝連連,奮勇殺賊。眾鄉衛大受鼓舞,尾隨林習山等人和海寇展開j li 廝殺,經過一番苦戰,終是擊潰敵人。

林習山右手緊緊捏著滴血鋼刀,由于用力過猛,以致青筋鼓起,寬厚結實的胸膛如拉風箱一般劇烈起伏,其雙目環視四周,眉頭緊鎖。初戰告捷,他臉上不見半點喜色。區區五六十海寇,以數倍人數付出近百傷亡的慘痛代價才將之擊潰,是擊潰而非全殲,這樣的戰果有什麼值得喜悅的?敵人既有著海寇的凶悍作風又帶著明顯的軍旅風格,戰力之強遠遠超過了林習山的預計,此等之敵不用多。只要百人,敗的就一定是他們。

理智告訴他,敵人實力太強,不宜正面交鋒,不如退入島嶼深處,借助地利與之周旋,而感情告訴他不能退,不能舍棄鄉民,他們平日省吃儉用出錢養兵。為的不就是現在麼!

正當林習山陷入左右為難,無法做出決斷時,其目光忽地一定,隨即臉色大變,遠處上百海盜徐徐而來,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行于最前方的赫然是數門炮車。鄉兵由地方供養,因此裝備十分簡陋。莫說價值十數兩、數十兩銀子的火炮,七錢銀子的三眼銃都是屬于稀罕東西。平均每十人才能分到一門。

雙方火器差距太大了,硬踫硬與送死無異,林習山不再遲疑,掉頭便走,鄉衛和他想法一樣,雖然想救鄉民。奈何有心無力,惟有掩面而走。

這群火器精良,進退有法的海寇正是黃辰部下,由船主黃芳統領,後者以前是一目老帳下大將。一目老死後歸入黃辰旗下,別看他的名字略顯柔軟,好似女性,實則本人長得五大三粗,頗有勇力,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猛將。

黃芳此刻面色鐵青,異常難看,攻佔此村也不過傷亡十數人而已,可就在剛才,傷亡突然暴增,很可能已經突破五十大關,其中大部分戰死。入閩至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嚴重的傷亡,這叫他如何向頂頭上司趙弘毅、大首領黃辰交代?他心中恨極林習山等人,待發現對方轉身逃跑,更是氣得當場暴跳如雷,想都沒想,立刻舍了炮車,輕裝展開追殺。

雙方一逃一追,皆不惜體力,于林野間快速掠過,由于林習山隊伍里有不少鄉民,腳程有限,為了不被海寇追上,不得不借由地利優勢和對方兜圈子,慢慢拉開距離。原本他的計劃是將海寇引到島嶼深處,依托村寨打一場防御戰,不過對方手中有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村寨若是被攻陷,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當他看到前方一座郁郁蔥蔥的土山,臨時改變了主意,他招來族弟林完,耳語一番,林完听罷面上不禁浮現驚色,卻沒說什麼,帶著數十人步入山中。林習山率領余眾繼續前行,只是行速慢了不少,漸漸被黃芳追了上來。

轉眼間雙方已相距不足一里,林習山沿著山腳行至東北方一處拐角,命鄉民入內,鄉衛在外,就地防守,靜待對手入甕。讓他松口氣的是,對方並未察覺到隊伍人數的變化。不久林習山眉頭又皺了起來,對方火炮雖未跟來,卻有十幾支鳥銃,他的手下只有十幾支三眼銃、十幾張弓,人比人氣死人,僅僅幾輪對射他的遠程兵就被海寇輕易打垮。所幸對方吝惜鉛藥,一見他們隊伍生亂,立馬操著刀槍殺過來。

「殺!」

「殺!」

如叢的長槍,淒厲的慘叫,伴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雙方展開舍生忘死的搏殺。這次林習山沒有站在第一線,並非他怕死不敢戰,小毛賊殺得再多也沒用,他的目標是黃芳,只有殺了他,己方才有獲勝的希望,現在還不到他出手的時候,他在等……

「殺!」

林習山族弟林完及數十鄉衛在山中繞了大半圈,終于出現在戰場西側山腰,繼而沿坡而下,借助沖勢,一舉撕開海寇側翼。隊伍遭到夾擊,不僅後面陷入一片混亂,前方攻勢也跟著緩了下來,黃芳完全被林習山的這一手打懵了,他是一名海盜,只是一名海盜,應對復雜局面的能力有限,著實不知是該繼續沖殺還是返身逐敵?

林習山一直在暗處盯著黃芳,心知出手的時機到了,舉弓、搭箭,扯動弓弦,泛著幽光的箭尖緊緊鎖定黃芳,「 」的一聲響,長箭瞬間穿過層層人群,飛向目標。黃芳回過神時,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敞露長滿黑毛的胸膛被一箭貫穿,箭尾顫動不止,他的身子被帶著踉蹌倒退,感受著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忍不住慘叫出聲,如同受傷的野獸。

看到黃芳中箭,左右親信大吃一驚,駭得渾身顫抖,第一時間將他扶起,不等他們撤離前線,林習山已是疾逾閃電般撲來,掄刀斬向黃芳,試圖將他留下。

黃芳平日恩養健兒從不吝嗇錢財,關鍵時刻身旁五名親信無一人避讓,紛紛挺刀迎戰。以一敵五,以林習山的武藝也沒把握戰而勝之,不過他不是孤軍作戰,幾名族中兄弟尾隨而至,為他擋下了大部分威脅,林習山先以刀格開一刃,又以牌砸飛一人,旋而再度出刀。

黃芳傷勢實在太過眼中,身體難以移動,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刀,只能雙目圓瞪,仿佛要把這個殺掉自己的人牢牢記在心中。

「噗」

黃芳好大頭顱霎時飛離雙肩,帶著一蓬鮮血掉落地上,浸紅了芳草。

林習山飛快拾起黃芳首級,高高舉起,大喝賊首伏誅。海寇聞言先是一楞,隨後一哄而散,有些人則干脆跪地投降,這些人大多都是不久前黃辰從漳州銅山、詔安、漳浦諸地虜來的官兵、鄉衛、青壯等,心中對黃辰歸屬感不強,比起漂浮海上,他們更渴望回家。

戰後林習山清點手下人數,發現又去了三分之一,尚能站立不倒者僅百人。沒有人為勝利歡呼,看著尸體橫陳、血流成河的戰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林習山打起精神,招來幾名俘虜審問,以便掌握敵人詳細,听完之後,他心底再無一絲僥幸。雖說尚是首次听聞黃辰之名,可這並不妨礙林習山對他生出敬畏之心,倘若降人所言不虛,這位年僅十八歲,來自浙江大陳山的青年豪杰就太恐怖了,以黃芳之勇,兵力之精,竟然只是其麾下數十名船主之一,船主之上更有趙、阮、陳、莊四員可獨當一面的大將。林習山只覺得滿嘴苦澀,不用四將親至,隨便再來一兩位船主他都抵擋不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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