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歸不歸 第四章

作者 ︰

在三七寨,從田園走到大廳,最多也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可孟辭玲卻來來回回磨蹭了大半天。剛才童叔告訴她,孟成柯已經吩咐下人準備了午飯,正等著她去。可心里總有些不情不願,像是在刻意逃避什麼,她的腳步越放越慢。

「三七寨畢竟是你的家,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辭玲,留在爹的身邊好不好?」望著滿臉淚水的女兒,孟成柯心痛地說道。

「生我的人不在這兒,三七寨又怎麼會是我的家?辭瓏還在惠娘的懷里撒嬌,我又怎麼會是您最疼愛的女兒?」

「辭玲,雖然你娘不在這里,但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當初沒有挽留住你娘,我已經很後悔了,如今我怎麼可能再讓你離開?」

「沒有人喜歡待在會令人傷心的地方。爹,我知道您現在很幸福,可我卻不想參與進來,也不想當個旁觀者。」

「你是在介意惠娘嗎?她畢竟從你三歲的時候就開始照顧你了,她……」

「爹,我們不是一家人。」孟辭玲的語氣變得更加堅決,「我已經決定和陳堂主離開了,今後他就是我的師父。」

「辭玲,你真的這麼討厭這里嗎?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我不想做孟成柯的女兒。」孟辭玲嚶嚶啜泣著說,「即使您再怎麼挽留,我的決定還是和娘一樣。」

記憶的閘門不知不覺被拉開,孟成柯落寞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孟辭玲的腦中,意外地讓她有些心疼。

「去,不去;去,不去……去!」一朵花的花瓣摘完,孟辭玲有些不甘心,隨即又拿起一朵開始摘,結果剩下的還是「去」。這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重新拿起一朵想再試試運氣。

「不會吧,怎麼還是去?」看著手中摘光的第三朵花,孟辭玲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些失落。

「要不再來一朵?」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孟辭玲猛地一回頭,突然撞在一個人的身上。抬頭望去,只見君勿饒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手拿著一束盛開的山茶花,一手拿著幾只光禿的花枝,正若無其事地看著她。

「要不再來一朵?」他得意地笑道,「嘿嘿,我這兒還有好多呢。」

「我可沒那閑工夫,我餓了,現在要趕著去吃飯。」

「喔,真巧,咱們同路。」君勿饒跟在她的後面,故意戲弄著問道,「最近有沒有好看的折子戲?」

「好看的雖然沒有,涉及你的卻有一個。」孟辭玲反客為主調侃道,「听說適隱山莊的莊主最近被別人催婚。」

「你說得沒錯。不過不是別人,是你爹。」

「喔,選秀什麼時候開始?到時候我也幫你參謀參謀。」

「這麼看你回來得還真是時候。」君勿饒挑起眉毛,一臉壞笑,「孟辭玲,站在那兒,不要動。」說著,抬起手向孟辭玲的臉伸過來。

孟辭玲下意識地用手去擋,卻露出了腕上的銀鏈,想到那天原本是要還給君勿饒的,可後來卻喝多了,一覺醒來,銀鏈又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時間君勿饒和孟辭玲都愣在了那里。

「對了,正好這個是要還你的。」孟辭玲覺得有些尷尬,想趕緊把銀鏈解下來。

「不要摘。」君勿饒拉住她,笑著說道,「這可是個證據。」

孟辭玲有些不解,剛想掙扎,卻又被君勿饒拉住。

「告訴你不要動。」君勿饒輕輕抬手,繞過她的肩,「怎麼,你覺得在頭發上撒山茶花瓣很好看嗎?」。他拈起花瓣,看著有些窘促的孟辭玲,突然覺得很好笑。

「這些山茶花是從哪里來的?」孟辭玲似乎明白了什麼。

「嘿嘿,從你園子里摘的。」

「你竟然摘我的花?」

「我原本是要把它們移植到適隱山莊的,是你把它們的花瓣摘光的。」

「哎呀,你……」孟辭玲欲哭無淚,「你是故意的。」看到君勿饒故意裝出無辜的表情,她真是哭笑不得。

在三七寨的大廳里,孟成柯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幾個年輕人,不由感慨時間的無情。現在他真的老了,常常會覺得頭昏眼花,他的青蔥歲月,他的風華正茂就那麼隨風而逝,不留痕跡。

不知不覺間,君勿饒已經成為氣宇軒昂的男子漢,有擔當、有情義,而辭瓏也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一樣透著嬌羞。辭玲呢?他把目光投向君勿饒的對面,看到那張清秀可人的面龐,心里有些酸楚,她是方子兮的女兒,從她的一顰一笑中都能看到方子兮的影子。不知道有生之年,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姐,听爹說你小時候最愛吃鹿肉了,這是爹特意準備的,你一定要多吃點兒。」孟辭瓏把一塊兒鹿肉夾到孟辭玲的碗里,甜甜地說道。她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很討人喜歡。

孟辭玲迎著孟成柯關切的目光,勉強笑一笑,輕聲說道︰「我已經吃素好多年了。」

「為什麼要吃素?三七寨的野味很多的,都可好吃了。」孟辭瓏顯得很好奇。

孟辭玲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辭玲,你師父的事兒我都听說了,他離世後你去哪兒了,為什麼我都找不到你?」

「我跟著師父在外面漂泊慣了,總是不想安定下來,一直居無定所。」

「辭玲,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好多苦?」孟成柯身體前傾,臉上盡是殷切的表情。

「不會,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孟辭玲硬生生地把心里欲發的親情壓了下去。

現場沒有持續太久的尷尬,孟辭瓏便好奇地問道︰「爹,為什麼姐有師父,而我和勿饒哥哥卻沒有?」

「你怎麼總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君勿饒笑著問。

「當然是想知道答案嘍!」孟辭瓏不服氣地撅起小嘴,「我還有好多個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這麼久都不回來看我?為什麼你不領我去適隱山莊玩?為什麼你現在還不把手鏈送給……」

君勿饒「咕咚」一聲飲下一口茶,不解地問︰「什麼手鏈?」

「哼,爹都告訴我了,君伯母把君伯伯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留給了你,說是給未來兒媳婦的!」

話聲剛落,孟辭玲險些被剛入口的飯噎著,她從來不知道君勿饒送她的手鏈還有這層涵意。想去喝口茶順順,剛抬起右手又趕緊放到桌子下面。這一微小的舉動被君勿饒盡收眼底。

「啊,你說的是那條手鏈啊。」君勿饒佯裝恍然大悟,「孟伯伯,您也太不厚道了,這可是個秘密。」

「臭小子,年紀也不小了,誰讓你總是心不在焉,一拖再拖,你想讓我到了九泉之下被你爹娘罵嗎?」。

「孟伯伯,您常說會待我像親生兒子一樣,可現在您卻不守信約。」

「還敢挑釁?你說得沒錯,我是不守信約,我現在反悔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兒子。」孟成柯眼中含著神秘的笑意,大聲說道,「我要你做我的女婿。」

「呵呵,您是開玩笑的,對吧?」君勿饒干笑道。

「不是開玩笑,而是我和你爹的約定。」

「那我怎麼不知道?」

「哪那麼多沒用的話,要把我其中的一個女兒許配給你,還委屈你了不成?」

「爹,勿饒哥哥不是那個意思。」孟辭瓏有些臉紅。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啊?眼里還有沒有你這個爹了?」孟成柯覺得有些好笑。

「爹——,如果您再嘮叨下去,我就和勿饒哥哥一起搬到適隱山莊去,讓您想我想到心痛。」

「辭玲,看到了吧,勿饒這小子沒少干壞事。」孟成柯有些無奈。

「嗯,確實小看他了。」孟辭玲看著君勿饒忽白忽綠的臉,不禁打趣道。

「辭玲,你的右手受傷了嗎?為什麼換用左手吃飯?快讓我看看。」君勿饒故作驚訝狀。

「哪兒有,這是習慣。」

「你從什麼時候習慣用左手吃飯的?」君勿饒窮追不舍。

「不久,就是剛剛。」說著,孟辭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家各懷心事,開始安靜地吃著飯。孟辭瓏偷偷地瞅了君勿饒一眼,臉上展現出幸福的笑容。「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嫁給他了。」這是娘生前常對她說的話,就是這句話,讓她小小的心靈充滿了濃濃的期待,讓她甘願用畢生來換取一個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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