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嚴寒日降,千里冰封恍若夢境,滿眼皆是透亮晶瑩,白光折射,周身皆是酷寒包裹,手足冰涼。少見的嚴寒之季,氣候亦寒冷異常,若非日日有暖爐取暖,煤炭燃燒,這漫漫冬日,實不知當如何過了!顏律若不覺握了握右手腕,直往前院去。
涼亭蕭索,清冷而寂靜,四周枯枝環繞,顫顫而立,透著幾分晶瑩。林立間夾著幾株梅花,淡淡香味撲鼻而來,幽怨而淡然。顏律若緩步過去,四下相望,卻未見未名人影。心頭疑慮,瞬神色一凝,匆忙奔了回去。
耳畔風聲呼嘯,冷冽而堅韌,擦過面頰生疼,剛入麝月館,便聞打斗聲依稀傳來,夾著桌椅踫撞之聲,顏律若心頭一緊,莫要出事!莫要出事!加快了腳步!
破門而入剎那,只聞陌湮泥急喚了聲「表哥!」身體橫在茗湘身前。顏律若一腳勾起門側翻倒板凳,直向黑衣人背後襲去。黑衣人被迫收了劍勢,往旁一閃,避開此重重一擊。
碎裂之聲響起,黑衣人復往身後望去,神色瞬變得冰冷,眸中恨意漸濃,提了劍直往顏律若周身襲去,招式凌厲凶狠,招招皆襲顏律若周身要害。顏律若招招格擋,步步後退,須臾便出了房間。二人相交十數招,未分勝負,至館內庭院,方怵然罷手。
卻見黑衣人眸中憤恨之色更濃,右手執劍,飛身而起,直往顏律若周身要害處襲去,去勢凶狠而猛烈。顏律若急退一步,身體往後一仰,左手直向黑衣人執劍之手脈門處襲去,與此同時,身體向側旋轉,右手肘直襲黑衣人頸間。黑衣人見勢,左手格擋顏律若頸間直襲,執劍右手下垂同時,雙腿直向顏律若下盤襲去。
顏律若一擊不成,轉而收了右手,連著後退幾步,卻見黑衣人忽的矮去,右手長劍由下而上直襲顏律若喉間。卻見顏律若身子一側,險險避開一擊,轉而雙腿直往黑衣人面門襲去,黑衣人微微側頭,顏律若右腳直往黑衣人執劍右手腕襲去。
黑衣人猛的後退數步,顏律若趁勢攻了過去,幾番凌厲招式,皆襲黑衣人下盤,黑衣人被迫後退數步,忽的身形一頓,長劍駐地,劍鋒向側,一躍而起,雙腿直往顏律若頭部襲去。顏律若猛的止住攻勢,身體後仰,幾乎貼在地上,黑衣人手中長劍又至,眼見即將穿過顏律若身體,卻見他忽的左手夾住劍尖,指尖用力,劍尖竟這樣斷了。顏律若以短劍為暗器,直向上方黑衣人要害處襲去,與此同時,雙腿向黑衣人執劍右手襲去。
斷劍襲來,黑衣人身體一側,險險避過,卻不防顏律若雙腿襲擊,手腕一痛,劍月兌手而去。顏律若搶過斷劍,趁黑衣人身形未穩時,翻身而起,斷劍直向黑衣人要害處襲去。
「律若!」茗湘忽的喚他,言語急切。顏律若手勢一頓,微微岔開神去,正見茗湘與陌湮泥于房間門口,滿目驚慌。不過剎那,黑衣人已穩了身形,見顏律若劍勢微頓,一躍而起,直向顏律若胸口襲去。顏律若猛的回神,只來得及旁踏一步,黑衣人一腳重重踢在顏律若左肩。顏律若吃痛,後退數步。
黑衣人一擊得勢,攻勢欲見凌厲,手腳並用,直往顏律若要害處襲去。顏律若回過神來,急退數步,側身閃避,卻見他左手執劍,猛的往黑衣人喉間襲去,趁此之勢,松了執劍左手,身體旋轉時,以右肘撞劍柄,斷劍去勢欲見凌厲。
方才黑衣人左肩一擊,已卸了顏律若左臂之力,短暫時候,再使不出力,何況右手本有舊疾,此陰冷時候,更泛著劇烈的疼!黑衣人想來清楚,招招皆襲顏律若左右兩側,趁顏律若背對他以右肘擊出斷劍時,借斷劍去勢,一躍而起,雙手成爪,自身後直往顏律若左肩襲去。顏律若猛的一回身,險險避過,竟不想黑衣人右掌又至,顏律若後退數步,右手硬接。
卻聞一聲冷冽笑意,黑衣人右掌去勢欲見凌厲,掌風相接剎那,顏律若雙眉緊蹙,瞬又收了掌側身避開此全力一擊,身形微晃。茗湘瞧得真切,心頭一緊,驀然憶起顏律若右手有傷,使不上力!只不覺踏前幾步,見顏律若雙眉緊促,心頭暗急!
「顏律若!」
這一聲叫喚,聲音不大,卻叫在場諸人皆听得清楚。聞言,黑衣人身形一頓,不覺往聲源處望去,神色微變,再顧不得此間形勢,越牆而去。
伏竟寧與未名聞打斗聲,趕至此處,正見顏律若與黑衣人掌風相接剎那,不覺叫出聲來,誰想黑衣人見他二人來,便自離去。二人急忙奔至顏律若跟前,見其無恙,伏竟寧復又至茗湘跟前,見亦無恙,方放下心來。
冷風襲過,夾著透骨寒意,如利刃般層層侵襲,殘忍而不歇。顏律若不覺緊握右手腕。方才與黑衣人對接一掌,整個右臂,仿若裂開般疼痛,經絡骨骼,幾近碎裂,尤其右手腕舊疾處,冬日本時時疼著,方才一擊,竟似烈火焚燒般,再不是自己,劇烈而瘋狂的叫囂。
此刻茗湘與陌湮泥已至顏律若跟前,尚未詢問,卻聞顏律若忽與未名道︰「方才湮泥說你在前院,有事見我,待我去時,你卻不在。你去了哪里?」
聞言,未名神色一頓,我何時找過你?心頭詫異,驀然一凝,竟豁然明白起來!尚未言語,卻聞伏竟寧忽的道︰「未名何時找過你?一整日,我皆與未名一起,不曾分開過。後來亦是他聞得打斗聲,便尋聲而來,正見你與黑衣人打斗!」頓了頓,微沉了語氣,「不論黑衣人是誰,只要諸人無事便好了!但願以後再不會發生此等事!」
寒氣撲面而來,周身的溫度亦在片刻之間盡數散去,空余一抹冰涼。顏律若一眼掃過諸人,心頭生疑,卻未多言,只道︰「眾人無事便好了!此事亦莫再提!」將右手隱于身後,只與茗湘道︰「我沒事!外間冷,回屋去罷!」
顏律若如此說,茗湘亦未多言,只道︰「你亦好生休息罷!這幾日你整日陪著我,定累壞了!」便讓陌湮泥與伏竟寧扶了他回房。
黑衣人是誰?為何茗湘與伏竟寧皆不願查探此事?方才自己欲擊斃黑衣人時,竟被茗湘阻止!待茗湘回了房,顏律若方轉身離去。他們在保護誰?黑衣人見他時的憤恨之色又從何而來?心頭疑慮更重,顏律若不覺緊握右手,踏步而去。
未名靜立此處,只淡淡看著顏律若離去,待他身形消失,方輕嘆口氣,「他來了!」
寫意等三人出去,至申時方才回來。剛入廳中,正聞茗湘道︰「北越商人巨賈甚多,又多是年輕有為,英俊瀟灑,風舞你方才說︰良人如玉,性情溫順,又財富兼具,衣食無憂,風光回門,拜見家人!既然如此,我幫你介紹幾個便是,不見得人中龍鳳,卻亦是北越拔尖兒的!」聲音柔軟,卻滿是戲謔。
一語中的,廳中諸人皆哄堂大笑。偌大廳內,除卻他三人,竟皆是在的,各自尋了位置,隨意坐了。茗湘戲謔之言,連甚少言笑的簡彌生,亦吃吃笑了,獨獨風舞,臉色甚是難看,竟是含羞了!
顏律若靠近茗湘,聞言,亦不覺打趣,「六哥,豈能拿風舞終身大事如此說!別看她平日說話直白,畢竟女孩子,難免不好意思的!」竟是幫她說話,風舞臉色一瞬緩和許多,顏律若細瞧著風舞臉色,又道︰「不如我替她說了罷!拔尖兒的豈能夠?定得權傾一方、滿月復才學方能夠的!風舞你說是也不是?」
自茗湘蘇醒,顏律若每日心境皆是極好的,如今,竟亦會與人玩鬧了!寫意瞧得好笑,並未入得廳去!卻見廳中諸人笑得不成模樣,風舞臉上更掛不住,「好你個顏律若,沒事兒便愛拿我打趣兒,也不想想,每日女苑給你的飛鴿傳書是如何到你手上?居然作弄我!」瞪了顏律若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跟女苑的事全部抖出來!」
「寫意,你回來了!」瞥見站在門口的三人,顏律若忽的岔開話題。
驀然換了話題倒叫眾人心中憋足了笑,茗湘亦因顏律若之言回過頭來,正見寫意等三人緩緩踏入廳中。廳中燃著碳焚著香,甚是宜人暖和。早已冰涼發麻的手腳亦因這突入而來的溫暖漸漸回暖過來!
卻見茗湘緩緩站起身來,直到寫意跟前,顏律若亦隨了他身後,「是你救了我,幾日不曾見你,尚未謝謝你!」言此頓了頓,眸色漸濃,「謝謝你!」
寫意本暗含笑意,見茗湘與他說話,方將那抹笑意掩了下去,緩緩道︰「何須言謝?何況本不是我欲救你的,不過有人請我幫忙!」言此瞥了他身後的顏律若一眼,「只你尚未蘇醒那幾日,我見顏律若甚是掛心,倒叫我羨慕你二人的兄弟情義!」
茗湘始終含了淡淡的笑,「無論如此,我謝謝你!不過我倒覺得你與若兒關系甚好,這幾日陪著我,倒與我說了不少你的事,今日方才見了你!」頓了頓,「若兒甚少與人真心相交,即與你親厚,想來不拿你當外人……」
自寫意來到廳中,伏竟寧便悄悄退了出去,待回來時,手中多了個黑色匣子。伏竟寧將匣子遞至茗湘跟前,打斷了他的話。卻見茗湘接過伏竟寧遞來之物,緩緩道︰「承蒙你相救,今日綠龍鱗雙手奉上!」雙手向前,將匣子遞至寫意跟前。
深色匣子,刻著猛虎圖騰,凶猛而逼真。寫意微垂了眼眸,此便乃綠龍鱗?記得西野時,軻依劍曾與他道︰今日我將紅龍鱗給你,若寫意公子醫術當真高明,救得了那人,綠龍鱗便在那人手中,屆時雙手奉上!寫意伸手緩緩接過。雙色龍鱗,夜筋,再湊齊三味藥,便是可起死回生的靈藥。心中感念甚深,竟許久未曾言語,直到身後流雲輕推了他一下,方回過神來,抬眼便撞入顏律若含笑雙眸。
伏竟寧又添幾塊炭進去,寥寥香氣,和著此間溫度,竟不覺得冷。眾人又回了各自位置坐下,下人又搬了三個凳子,寫意等三人坐了,方聞顏律若道︰「今日你們去了哪里?這樣晚回來!」
寫意含著淡淡的笑,緩緩道︰「望月樓!」
「望月樓?」
只听寫意又道︰「听聞望月樓有位撫琴之人琴藝甚高,一日一曲,便想見識一番。今日一曲《長相思》,卻已讓我開了眼界!竟然還在樓中開對,著實少見!」言語間流雲遞了個暖包過來,寫意接過,擱在腿上,雙掌擱在暖包上,甚覺暖意。
長相思!顏律若心頭一滯,驀然憶起一月多前情景,腦海中不覺浮出某個人影來。風舞聞得撫琴之人竟在樓中開對,不覺來了興致,問道︰「何對?」
「寒風夜雨弄清塵。」
蝶離碎心藏花魂!
暖意漸濃,顏律若不覺微微蹙眉,右手腕處疼痛欲見清晰,左手不住輕按右臂,緩解疼痛。此人是誰?難道她當真活著?那日琴音並未听錯?顏律若疑惑,卻未動聲色,只道︰「你見過他,他叫什麼名字?」
聞言,寫意微微側目,緩緩道︰「我只听過他的聲音,是一位年輕男子,名叫……」言此頓了頓,「棲音!」
綠羅裳本是殺手,性情清冷,此刻見諸人閑談,听了幾句便自離去。流雲聞寫意之言,倒似興致極好,插口道︰「他的琴藝真乃一絕,樓中諸人無不為其傾倒迷醉!我今日听了,竟險些陷了進去!只是綠羅裳听了竟說撫琴之人乃是位殺手,亦不知真假?我倒不信,沒听過殺手亦能撫得如此好琴!」
竟亦是為殺手!只為何是位男子?「哦,是麼?」顏律若淡淡應了一聲,未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