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一聲大喝,威勢十足,王鐸的娘親嚇得臉都青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王爺,請恕民婦齊氏不知之罪。」
「嬸嬸,你快起來呀!」藍衣女子趕緊去扶齊氏起來,「嬸嬸,一塊玉佩,還不知是真是假,犯不著嚇成這樣。快起來,菜都要涼了。」
「你!你……」沒想到拿出青龍玉佩,這個小女子還是不買賬,九皇子氣得兩眼發直,眼楮通紅,恨不得一口將這膽大包天、牙尖嘴利的刁蠻女子吞下肚去!
眼見九皇子怒急氣極,王鐸趕緊上前解圍︰「堂妹,這位是九皇子瑞王殿下,不得無禮。」
听了王鐸的話,藍衣女子襝衽為禮,盈盈一拜︰「民女見過九皇子。」
「這位是六皇子敏王殿下。」
「民女見過六皇子。」
「這位是八皇子睿王殿下。」
「民女見過八皇子。」
「這位是冠軍大將軍、錦威侯傅東大將軍。」
「民女見過傅將軍。」
「這位是懷化大將軍、安遠侯紫逸然大將軍。」
「民女見過紫將軍。」
見禮完畢,藍衣女子低眉垂目,溫順地站在王鐸身後。可是九皇子心中的怒氣卻是一絲也未減少,相反地,他都快被氣得發狂了,想不到,堂堂的帝都五杰,皇子侯爺,竟淪落到需要一個區區的八品校尉來給他們證明身份的地步,簡直是奇恥大辱!這藍衣女子雖然看起來溫順有禮,可是,誰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在嘲笑著自己呢?
九皇子雙眼微眯,死死地盯著藍衣女子,八皇子眉頭一皺,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心中計。」
中計?九皇子心念一轉,想起了宮中那些千方百計想要引起自己注意的女子。有的侯在御書房和麗坤宮之間的路上,裝作扭了腳,掉了帕子,被花扎了手,有的燻了異香,故意往自己身邊湊,還有的趁著自己留宿在宮中,故意在蘭心亭邊吹簫彈琴……諸多奇思妙想,他心情好時,也就順水推舟地納了,心情不好時,就將這些一心想飛上枝頭的賤女人打個半死,送到軍營為妓。可是,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膽大妄為的女子,居然用這麼匪夷所思的法子,是欲迎還拒,還是一鳴驚人?
就在九皇子胡思亂想之際,突听齊氏驚叫道︰「兒啊,你……你怎麼吐血了?」
「是俺方才練功時不小心,娘,您就別……」
傅東冷冷道︰「王鐸買賣軍功,身犯重罪,是本侯教訓了他。」
「你……你這孽畜!你竟敢……」齊氏急怒攻心,指著王鐸,氣得渾身戰抖,突然眼前一黑,仰面跌倒!
藍衣女子趕忙扶著齊氏,從腰間的香囊里取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藥丸,塞進齊氏嘴里,抬起頭吩咐道︰「堂兄,嬸嬸是氣昏了,我給她服了清心丸,不礙的。你去找車,咱們把嬸嬸送回家去。」
雖是第一次見面,方才這藍衣女子又耍詐將他騙來,可是,不知為何,王鐸對她卻生不出戒備之心。見她有條不紊地安置娘親,王鐸竟對她惟命是從,應聲而去。
藍衣女子扶著齊氏慢慢坐到椅子上,一邊慢慢撫弄著齊氏胸口,替她順氣,一邊朝著門外說道︰「小二,煩勞收了這桌菜。」
沒想到到了這般田地,這藍衣女子還是這般不慌不忙,泰然自若,九皇子愈發相信她必有所圖,手指一彈,一道勁風射出,兩扇鏤花黃梨木門應聲而關。
「九皇子殿下,你這是何意?」
九皇子冰冷中透著幾分邪魅的眸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藍衣女子,一身淡藍色細棉布長裙,只在裙裾邊上繡了一圈白色的蘭花紋,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梅花簪,梅花雕得極小,若不是九皇子練過武功,目力極好,根本看不出那是一根梅花簪。除了這根不起眼的梅花簪,還有腰間那個淡藍色的香囊外,身上再無其它配飾。一張未施脂粉的鵝蛋臉,烏黑的眉毛微微上挑,有一種尋常女兒家沒有的英氣,一雙清澈純淨的大眼楮似一泓秋水般靈動生輝,雖有幾分秀色,可是與宮中那些美艷不可方物的絕代美女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難不成她是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才會鋌而走險,用這種險而又險的法子來攀龍附鳳?
「王姑娘,我不是正在順著你的意嗎?大家閨秀趨之如騖的帝都五杰都在這里,不知王姑娘看中了哪一位?」
藍衣女子臉色一冷,垂下眼眸,將齊氏緊緊摟住,一言不發。
九皇子話語輕浮,有失皇家體面,八皇子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門外風大,老人家年歲大了,恐怕受不住。」
「謝皇子殿下關懷。」
「王校尉已承認買賣軍功一事,傅侯爺他恨鐵不成鋼,所以下手重了一點。」
「家兄違反軍規,自當受罰。不過傅侯爺真是公忠體國的朝中棟梁,既要執掌大軍,又要親自嚴懲犯刑軍士,真是分身有術,勞苦功高呀。」
藍衣女子明里暗里都在貶損傅東,八皇子模了模鼻子,干咳了兩聲︰「傅將軍……傅將軍能者多勞,實在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將才。」
「是呀是呀,傅侯爺身兼數職,諸事都是親力親為,倒是給朝廷省了一大筆俸祿。這樣的能官干吏,哪個皇帝會不喜歡?」藍衣女子越說越刻薄,就差沒說傅東狗拿耗子了。
傅東緊緊地抿著薄唇,刀鋒般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著藍衣女子,卻一言不發。
八皇子尷尬地輕咳兩聲,替傅東做著無罪辯護︰「買賣軍功雖然可大可小,可是傅將軍他一向治軍嚴謹,為人剛正不阿,對此不法之行,深惡痛絕……」
藍衣女子冷笑一聲︰「出身高貴,有權有錢的傅將軍自然有本錢剛正不阿了……」
「為人正直是天性使然,和金錢權勢有何相干?!」傅東忍不住出聲相諷,一切都要和權錢沾上邊,想不到這個女人看起來風骨清傲,骨子里卻是如此俗不可耐的東西!
「是嗎?」。藍衣女子清冷冷的眼波流轉,冷冷地盯著傅東,語聲中滿是嘲諷,「若是你的母親臥病在床,急等著買藥救命的銀錢;若是村中里正上門來收賦,家中卻是圖窮四壁,除了賣掉賴以為生的幾畝良田,再也無法交納賦稅;若是在嚴冬將臨之際,你家的幾間茅草房被泥石流沖埋,若不拿出三兩銀子修繕,家中老母便無處棲身,舉凡種種需要銀錢打點的瑣事,傅將軍想必都能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全心全意地在疆場沖鋒殺敵吧!」
「你……」
傅東被搶白得險些噎住,瞪大了一雙寒潭般冰冷的眼眸,指著藍衣女子,面紅耳赤,雙目欲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