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十章(9)吹簫月下曾相待

作者 ︰

青羅倒不妨封太妃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倒不知如何應答。若是順著這意思說,難免太妃生了疑慮當自己夫妻有何野心,若推辭不敢,自己本就是西疆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以後是王妃也是常理,倒顯得虛假了。是故也不敢說話,只笑道,「太妃謬贊了,我哪里好和太妃比呢。其實我也喜愛那些花草嬌艷的東西,只是偶然有感,不比太妃是真正心胸闊達的。」懷蓉見狀倒笑道,「太妃說的自然是了,世子是太妃和父王挑的世子,世子妃又是世子挑的世子妃,父王和太妃也是一力贊成的,三位深思熟慮千里之外迎了來,哪里有不好的道理?若說起來咱們家的王妃,哪一個不是好的?遠的也不用說,只瞧太妃和父王的兩任王妃,就都知道了。」

懷蓉這話本來說的極妙,封太妃笑道,「你這丫頭如今口齒也伶俐,想來是和你二嫂嫂在一起呆的久了。」青羅笑道,「太妃的意思,是嫌我話多呢,難怪只叫二妹妹陪著,連我時常想去請安說話也不許呢。別說說話兒,只瞧二妹妹素來的裝扮就知道,必然是太妃教出來的,一樣的清新雅致,不比我們,一味的喜歡新鮮熱鬧。」封氏笑道,「你這孩子,說你一句就越發說的有趣了。我倒是喜歡你這樣的性子,年輕時候何嘗不是熱鬧愛說話的?只是如今年紀大了,倒也愛個安靜,孩子們一時半會在跟前倒好,時間長了,也就覺得乏,沒得倒敗了你們的性質,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鬧。蓉丫頭就罷了,本就是常跟著我的,一應事情都清楚,也不用我費心。若是也叫你去不叫別人去,旁人難免說我偏心,若是都叫了去,實在沒這個精神。」

青羅笑道,「太妃的意思我們自然明白,也不敢常去煩的。只是私心里頭盼著,若是能和蓉妹妹一般時常在跟前伺候,也能多得些教誨。」封氏笑道,「你本來就是個極明白的孩子,人品容貌都沒得說,我能說什麼呢。只是你初初為人妻子,難免還有些不慣,也只能告訴你做好為人妻該做的事情就是了,這一點若能謹記,旁的都沒什麼打緊的。至于你方才所說喜歡些年輕嬌艷的,誰不是如此呢,也不必被我和你母妃素日的吃穿用度拘束。我已經是老婆子一個,你母妃也不算年輕,又都是愛個清淨的人,不比你們年輕姑娘媳婦。你們弄得那麼素淨做什麼,還是趁著這樣花兒般的年紀,好生嬌艷才好。你說蓉丫頭的打扮素淨,我還覺得一個小孩子家的,沒得弄得和我一般,倒是耽誤了好容貌。你若的了閑兒,還要替我好生教教她呢。年輕姑娘們穿的花團錦簇一般,我瞧著也歡喜。」封氏說的都是些家常話兒,青羅卻只听著前頭那兩句,忽然想起來那一日在山上封氏所說的話,心頭一凜,便覺得話中有機鋒,便低頭道,「太妃的教誨我自然都記得。至于二妹妹,得了太妃的條件最是伶俐的,哪里用得著我教呢,我還羨慕妹妹呢。」

封氏笑起來,又對懷蓉道,「你方才所說的也很對,我雖然這麼教導你二嫂嫂,這王妃之尊位和尋常家的妻子究竟不同,除了照料夫君子女孝順高堂長輩,更要緊的便是明理大度。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是不信的,若說這樣的話,古來相夫教子的閑女子,又是如何說呢?像咱們這樣人家,那些烹煮針線之類的事情,不過是女兒家閑暇時候打發辰光,也別叫外頭人說閑話,不論嫁到哪一家,也不會真叫你每日洗手作羹湯的。自然能為家里頭做幾件貼己衣裳做兩樣吃食最好,如青羅丫頭你中秋做的那幾樣東西十分好,祖母也喜歡。只是縱是不能,終究也不算什麼緊要事。至于女為悅己者容,容顏自然要緊,只是為人正室的,要轄制一家子的人,這容貌究竟也不是頂要緊的。譬如孔明的夫人,世人皆道丑陋不堪,可一個賢字,就成就了千古之名。只有容貌而沒有品行智慧的,千古而下就只得紅顏禍水四個字。依我看來,咱們這樣人家,最要緊的便是兩樣,其一這御下的本事斷不能少,若是做的好,一家子井井有條,自然飲食起居也照應的周全,若是做的不好,百十口人亂起來,就算自己一手好針線,只怕外頭的人也難以省心。這還只是尋常大家的女眷,至于這王妃之尊,更是良臣,賢明的能輔弼夫君兒子成不世之功業,糊涂的只怕誤國誤民。其中的厲害,不消說你們也知道,這才是最最要緊的了。」

青羅忙道,「听太妃一席話,只覺得醍醐灌頂。」懷蓉卻笑道,「太妃的心思卻是難測,我還記得當日二嫂子給祖母送點心的時候,祖母還歡喜道,大家子女兒品性端莊的,熟讀詩書的精擅女紅的都常見,這願意真正洗手作羹湯的最少,滿口里稱贊不絕呢,怎麼今兒又換了一種說法。」封氏含笑道,「我那一日喜歡是為著是當祖母的見著賢惠孫媳,今日這可是說當王妃的道理,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懷蓉笑道,「在太妃這里當個世子妃還真不是易事,又要是個好孫媳,又要是個好王妃呢。」封氏笑道,「你這爛了嘴的丫頭,連我也敢取笑起來。」說著卻嘆道,「這話說起來容易,只是當真也難。不說別人,就說你兩個母妃,自然都是好的,卻也總有不足。芳和不必說,性子沉默些,身子也不大好,可惜了王爺也不大心疼她,也不常過去坐坐,縱然有話也不好說了。芳宜成親之前倒是最為明理,後來當了王妃,倒是一心都在你父王和慕兒上頭,這些事情倒也不問了。可見這王府里頭夫妻恩愛也是好事,只是若是一概不問起來,也少了一點助力。我瞧著你與慕兒感情甚好倒和當日王爺和芳宜一般,不過你既然是個聰明孩子,還是多勸誡懷慕些的好。」

青羅和懷慕往日說起來,都覺得昔年柳家一門的事情,太妃就算未參與其中,也必然不會懵然不知。只是如今看起來,真就如絲毫不知一般,分毫也瞧不出什麼端倪。若是當真知道,還同自己說這些話,那太妃之心,當真是深不可測了。或者這就是太妃對自己所說的,尋常妻子與王妃的區別了。不知道自己若是真能扶持著懷慕順利登上王位,太妃的今日是否就是自己的明日?庭院深深里頭眯著眼楮的老婦人,偶然睜開眼楮掃視一番,便是驚心動魄的睿智犀利。青羅心里苦笑起來,自己昔日的聰慧,在這個人面前似乎都像是不堪一提,一舉手一投足,仿佛都被她瞧在眼楮里似的。

青羅正想著,卻听封太妃又對自己道,「先時所說的瓊丫頭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如今雖然沒有過門,也是你的嫂子了。人家究竟是在客中,有什麼事情只怕也不便開口,能家去和父母兄妹一起自然是好,然而如今既然是我西疆的郡主,又是和親去做未來的王妃,放在外頭也不像個樣子。我知道你是會理事的,這園子里的事情,你就先管著。你母妃身子弱些精神不濟,雲側妃雖然謹慎,事情卻多,難免有不到的地方,你大嫂子又要照應著屋里的姨娘,一時也抽不開身。如今這園子里頭的事情十分繁雜,里頭牽扯著各家小姐,又有了瓊丫頭這樣特殊的身份,一起叫府里管著只怕有什麼漏了的,如今你就管起來。」青羅心中一亮,原本自己欲向封氏求取的便是這樣的信任和權利,如今雖只是一個園子,又不知是信賴托付還是懷疑試探,終究是個機會。忙笑道,「太妃囑咐我豈有不盡力去做的?只是有什麼不到的地方,還是要來請教太妃呢。」

封氏卻笑起來,「我是個愛清淨的,有什麼你就和你母妃和雲姨商量著辦,可別來鬧我罷了。」青羅便點頭應了,封氏又嘆道,「我本來以為定然是玫丫頭無疑了,卻沒料到因緣際會,竟然定了瓊丫頭,可見是和你哥哥有緣的。我雖然沒見過你兄長,卻也听聞過南安王世子的盛名,想來定然是個俊杰,可惜我這外孫女沒福氣,就便宜了瓊丫頭吧。」青羅忙道,「太妃說的這是哪里話,哥哥能娶到瓊姐姐,正是難得的福氣。玫妹妹自然更是好的,只是沒有這緣分罷了,日後定然有更好的成神仙眷侶呢。」封氏點頭道,「自古都說這婚姻是月老牽的線,自然是真的,卻也究竟有人事在里頭,只是這人事,咱們自己也猜不透就是了。譬如你在家中幼時,想來也料不到會到此處,如今你眼前的蓉丫頭的姻緣,卻又不知還在哪一方,或是天涯海角或者就在這里,連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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