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點點頭,又問園子里管事的婆子道,「自和親的事情傳出來之後,園子里廚房可有什麼異動沒有?「一個婆子忙跪下道,「回太妃,這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我是前幾日二女乃女乃當家才提上來管事情的,這一撥提上來好些人,原也不止我一個,以前的事情一概不與我相干的。」另幾個也忙跪下說一樣的話。封氏笑道,「並沒有說與們相干,你們且說當日的情形便是。」一個婆子想了想便道,「我雖然是今日才管事,卻也一直在園子里頭做事。二女乃女乃管事之前,雲主子吩咐了大女乃女乃也管了些日子,正是那幾日的事情。那時候大女乃女乃極是重視幾位姑娘的飲食,一粥一飯都親自照看,十分盡心,也都安排了素日跟著雲主子和大女乃女乃幾位管家女乃女乃照應著。我們不過是下頭粗使的,哪里說得上話,只是心里覺得奇怪就多留了幾分神,自己瞧著那幾個管家女乃女乃的神情,倒像是頗有些詭秘的樣子。」
眾人都是一驚,葛氏便道,「桂嫂子的意思就是我謀害了二姑娘了?」那婆子便跪下地下瑟縮,不敢再說一聲,封氏冷笑道,「你且別怕,還知道些什麼,只管說來。」那婆子便又道,「奴才不敢說。」封氏斥道,「糊涂東西,這家里誰才是主子,你還不知道麼?再敢欺瞞,一並論罪。」那婆子忙道,「也沒有別的,只是那幾日常听人說起,想來送出去的定然是蓉姑娘,到時候和二女乃女乃親上做親,只怕鄭姨娘也要做了側妃和雲側妃平起平坐,前些日子受了雲主子那樣折辱,如今二姑娘一朝揚眉,只怕雲主子要費些心思了。」封氏眼風一掃,問道,「果真麼?」另一個婆子便道,「卻有此事,若是真有什麼,我們確是真真不知了,還要問先前當值的幾個管家女乃女乃。」
封氏便笑問安氏道,「那幾個婆子都是你的心月復人,如今去了哪里?」安氏不慌不忙道,「既然太妃請了二女乃女乃管著園子里的事情,我也不便把她們再留在這里,都叫回了府里廚房去了。」封氏笑道,「你倒乖覺,不聲不響兒便沒了證據。此時時過境遷,只怕叫了來問話,也是一概不知的。」安氏倒還鎮定,也不跪下,只坐著靜靜道,「母妃的意思,是我怕二姑娘攀了高枝,引得她母親來向我報仇?母妃要知道,那日鄭妹妹的事情,我也只是秉公辦事,今日更是沒有做過什麼,若是母妃當真要疑我,就是不信我了。府里的事情本來就是我管著,園子里姑娘們最是尊貴,叫兒媳多多留心也是理所當然,此時威壓于前,倉皇之間說出來的話又怎麼能當真呢?」
封氏也不著惱,只笑道,「我也不問你蓉丫頭病了的那幾日,那鬼鬼祟祟的事情都是什麼,我也不想問。這東西哪里來,你管著里里外外這麼些人事,自然是有法子的,這我也不問。至于你說的信你,你是如何人,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麼?」說前頭的倒也沒有什麼,說到最後一句,安氏臉便是一白。葛氏見狀,忙跪下道,「太妃明鑒,我和母妃實在沒有做過這樣事情。」封氏望了葛氏一眼道,「做與不做,我也懶怠再問了。你也是個聰明孩子,如今翎燕那丫頭身子也重了,你還是多在這上頭費費心吧,可不要叫重蹈了你母親的覆轍才好。」這話雖未明指著什麼,卻是說的極重,葛氏也不敢再說話,安氏氣的全身一震,只是這話說中了她的要害,何況封氏是怎樣厲害的人物她也心里明白,雖然滿腔話要說,卻也不敢在封氏跟前多辯駁的。
封氏還未說話,倒是秦氏笑起來,「雲姐姐這嫌疑,我瞧不是這三言兩語能洗的干淨的。若說姐姐清清白白,怎麼方才我們在洗硯齋二姑娘屋子里說起來這事,雲姐姐便十分忌諱在意,大女乃女乃也只說是撞客著了,說我說的話是沒影子的話,胡亂嚼出來的是非呢。如今想起來,倒是十分分明了。或者這影子本不是沒有,只是有心人怕有了影子招惹是非,才要把這影子藏起來,不叫人知道呢。姐姐,你說是也不是?」安氏見秦氏如此推波助瀾,心中大恨,此時的情景在封氏跟前也不敢多說什麼,只道,「不敢婉妹妹怎麼揣測,沒做過的事情,總是沒做過就是了。影子不影子的話,我也不知道。」
秦氏倒也不很相逼,反而換了一副笑臉對封太妃道,「太妃,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封氏只道她又要說什麼酸話,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你說罷。」卻听秦氏莞爾一笑道,「其實我雖然說這樣話,是因姐姐實在有嫌疑的。然而我素來知道太妃理家,皆以證據為要,如今只是嫌疑,若是認真發落起來,也難以服眾。謀害郡主這樣的罪名,可不是一般,若是雲姐姐無辜,豈不是叫人不服麼。然而如今這事情過了不少日子,連小廚房里頭的人,都換過了一批,若想查起來,一來驚動了全府里,傳出去更不好听,二來也未見得能查出什麼確鑿證據來,倒是不好了。」眾人不想她竟然說出這樣話來,倒是驚訝,封氏也眯了眯眼楮,笑問,「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怎樣?」秦氏道,「雲姐姐如今,一時半會子也說不明白,為了不冤枉了好人,也不能輕易發落,不如慢慢看著罷了。」說著又對著安氏一笑道,「只是如今這事情雖沒有定,也是有了影子的事,若姐姐一切仍舊如前,也難免叫人生出閑話,說太妃治家不嚴。依我的意思,勿枉勿縱,在這事情真正水落石出之前,姐姐還是不要管著事情,以免又沾染這些嫌疑,就讓太妃管著就很好,眾人都是心服的。」
封氏瞧了秦氏一眼,道,「你這話說的很是妥帖,我也是這個意思。也罷,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也不查了。雲側妃當著家,不管這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出了這樣事情總是不好看,便不當這個家也罷了。大女乃女乃有燕姨娘要照顧,也別管。我也老了,沒這樣精力,本來這當家理事就是正室王妃的責任,以前王妃身子不好,多累了你們,如今我看王妃也算是大好了,處事也利落,仍舊叫她管著。二女乃女乃雖然年輕,也是個有主意的,就幫襯著也就是了,誰年輕時候不是這麼歷練過來的。既然這樣,你們就散了吧,折騰這麼一天一宿,我也乏得很了,你們就去吧。」安氏此時臉色也十分難看,只是封氏也未明說什麼就褫奪了自己的一切權位,心里雖恨,無奈她說的皆是冠冕堂皇的話,今日的事也十分蹊蹺,一時之間雖無證據,卻樁樁件件都指著自己,使出倉促也沒有應對之策,也無法洗刷明白,也只好暫時隱忍不發。
眾人散去的時候,望著安氏與葛氏的神色已經有所不同,雖然這事情太妃就這樣了了,並沒有定下什麼罪名,只是如此一來,安氏身上的嫌疑,也就洗不清的。何況眾人心里頭都是有數,安氏對懷蓉母女心中確實有鬼,若是說她做出這樣事情來,倒也不是不可能。故而眾人眼光中或是疑慮或是戒備,終究是有些異樣了。安氏與葛氏瞧著這樣眼光,只覺得寒到了骨子里。只是安氏是多少年風刀霜劍歷練出來的,猶自氣度端莊,巋然不動,與眾人笑談迎送,眾人見她這樣,也不好十分露出來的,雖然心里頭情緒異樣,面上仍舊客氣得很。葛氏見安氏如此,心里倒生了一種敬服,也就學著如此。一時之間,也沒人敢真正小覷了這兩人,連那起子最是拜高踩低的丫頭老婆們,如今雖然不歸安氏轄制,也依舊恭恭敬敬,不敢怠慢了去。
上官亭見母親似乎很是疲乏,便囑咐不回繁陰堂,就在染雲堂陪伴。安氏自帶著葛氏走了,舉止間仍舊十分傲氣,並沒有被人奪了權位的落魄,也沒有犯下彌天大罪的倉皇。安氏舉步往外走,往日里陳氏是與安氏較為交好的,若是依著平時的習慣,也該跟著去,今日見如此情狀,自然不敢妄動,只眼瞧著柳妃也告辭出去,才隨著秦氏、董氏、白氏等一起告辭了出來,跟在後頭亦步亦趨,也不敢大聲說話的。秦氏卻趕上前去,跟著柳氏後頭,柳氏瞧了她一眼,知道她今日這一番話,說的是勿枉勿縱,實在是幫著自己一房無聲無息地奪了安氏的權位,或者也是投靠自己的意思。只是一時之間也不便表露出來,秦氏的心思如何,還要以後慢慢看了才好,便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由著她去了。後頭的幾個姨娘瞧見連秦氏也如此,忖度著這府里的風向也改變了,便都跟在後頭,十分恭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