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十一章(7)相思一夜梅花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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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玉見懷蓉搖搖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眼中卻瞧著外頭,露出詢問的神色,便會意笑道,「我們本來都睡得沉了,倒把晚間慧恆禪師給姑娘問脈的使臣給耽誤了。還是禪師自己惦記著姑娘該到了服藥的時候,便自己來了,見院門開著,院子里卻沒人,連燈也沒有點著只有玉色亭里頭一只小風燈點著,又不好叫的,若是耽誤了姑娘服藥只怕更是不好,這才想了法子在亭子里頭奏琴,把我們都驚得醒了。若不是禪師想了這樣主意,我們只怕要睡到天明去了,那可就罪過大了。姑娘可也是被這琴聲所驚醒的?」懷蓉搖搖頭,又點點頭,頓了一頓便道,「既然這樣,就快請禪師進來吧。」

緋玉扶著懷蓉起身,又伺候著穿了一件外頭的衣裳,又把床上的三層簾帷都放了下來,瀾玉便出去請了慧恆進來。本來這姑娘家的閨房寢室,男子是不能進來的,縱然是大夫也是不`.``可。只是懷蓉的病癥厲害,這些日子眾人皆是全心全力救治,這規矩禮法也就淡了。那時節定慧大師和慧恆皆在的時候,因為最是緊要時候,望聞問切一樣少不得,連簾幕也不放的。如今既然好了些,緋玉總覺得仍舊這邊有些不妥,這才又放了下來。

慧恆進來,也並不似一般大夫進女眷臥房一般低首斂目,仍舊是素日里平靜安詳的樣子,似乎萬事萬物都不在眼里,卻又似乎都在那一雙眼楮里頭一般。懷蓉隔著三層紗帷,卻是看不清神色的,只覺得一個極熟悉的身影進來,瞧著卻又似乎帶著一點疲憊一般,再想要看清楚,卻又看不清了,或者只是一時的幻覺。緋玉和瀾玉引了慧恆到懷蓉榻邊,搬了一個矮凳坐了,懷蓉便從帳子里頭伸了一只手出來,從枕下取了一方淺青色的帕子覆著,還是自己從山里帶出來的隨身之物,角上繡著西番蓮的花樣,還繡著一個小小的蓉字,花朵和字樣乃是懷蓉自己閑來無事繡上去的。這一方帕子乃是懷蓉的愛物,此番從山上回園子里住著也帶了下來,平時就收在枕下。

緋玉本來覺得姑娘露出這樣體己的手絹不甚合適,只是見眾人都若無其事的樣子,也就不多說什麼。慧恆伸手隔著絹子搭了懷蓉的脈,細細診了良久,方才收了手,對緋玉微笑道,「瞧如今這樣,算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身子十分虛弱,若是不加意調養,只怕要落了十分不好的病根去,所以還要十分謹慎,切莫一時大意。如今身上寒氣還沒有除盡,必要用藥徐徐抽了出來,可巧又是在冬日里頭,所以每日里屋子里頭的炭火一定要暖,不然內外寒氣一起侵襲起來,只怕身子禁受不住,若是外頭的寒氣逼了進去,更是前功盡廢了。」緋玉面上一紅,只道,「今日的事情是我們一時歡喜得忘了形,才險些釀出來大禍,以後斷斷不會的,禪師放心罷。」

慧恆點點頭,又道,「晚間服藥的時辰已經過了,還是快些煎了藥去吧。」正欲轉身,懷蓉在後頭卻忽然道,「禪師留步。」緋玉和慧恆都是一怔,只听懷蓉道,「我只覺得身上冰涼,听了禪師的琴聲,才覺得身上和暖了好些,血脈也通暢了。不知可否勞煩禪師教了我,也好自己減些苦楚。」慧恆沉吟道,「這也不是一般的琴曲,最是費神費力,郡主如今身子虛弱,是彈不得的。既然覺得有用,每日清晨黃昏時分,陰陽交替,邪氣最易侵體,我便來為郡主彈一曲就是了。」緋玉忙笑道,「禪師有心了,多謝。」慧恆淡淡道,「出家之人,本就以普濟蒼生為己任,舉手之勞又何足掛懷呢。」說著便出去了。緋玉忙忙地送了出去,又跟著一起去耳房里煎了藥。

不一時緋玉就煎了藥上來,揭起了簾子,伺候著懷蓉服了藥。懷蓉喝了藥卻也沒有躺下,便問道,「可回去了?」緋玉一怔,轉而笑道,「姑娘問的可是慧恆師傅?才剛煎了藥便回去了。」懷蓉頓了一頓,便道,「可叫人跟著了?天黑,該點個燈才是。」緋玉笑道,「姑娘放心,二女乃女乃和王妃都囑咐了的,師傅在園子里來回,都要有人跟著的。我已經交了瀾玉送回去了。」懷蓉道,「既然是這樣,怎麼方才來的時候沒有人?」緋玉被問住,半晌才道,「我午間和師傅說的乃是晚間請脈,依著往日的例子,自然有人去接。只是咱們屋里這一晚上盡數睡過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記著要去的。想必是禪師看著到了時辰,總不見人來,擔憂姑娘的身子,才自己過來的。」懷蓉點點頭,正欲睡下,听外頭小丫頭回報,說是二女乃女乃來了。緋玉便笑道,「也該是時候到了。姑娘這幾日總不清醒不知道,二女乃女乃每日晚上都要來的。」

正說著話,就見青羅先進來,一路走著笑道,「妹妹你看,我給你帶了誰來。」懷蓉忙支起身子瞧,果然是母親鄭姨娘來了。這幾日鄭姨娘心中的熬煎可想而知,雖然不過半月功夫,竟像是蒼老了十歲。本來鄭氏與世無爭,心里最為平和,雖然年歲與安氏仿佛,輪廓卻更為柔婉秀美,神色也帶著平靜從容。縱然是七月里遭了那樣的委屈,也並沒有什麼抱怨,仍舊是淡淡然的樣子。如今連兩鬢也都斑白了些,可見心中如何憂慮。懷蓉見母親如此,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又不好哭的,便強撐了笑容道,「母親怎麼來了?听人說母親操勞壞了身子,我過兩日好些了,還要去給母親請安的。」緋玉忙搬了凳子過來給青羅,鄭氏便往懷蓉榻上坐了,握住懷蓉的手只是摩挲,道,「我的兒,可清瘦了好些。」懷蓉笑道,「母親見我如今精神這樣,就知道已經是沒有大礙的,母親便放心罷。倒是母親,這幾日憔悴了好些,要好生調養才是。」

鄭氏拭了淚道,「其實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素來身子都好,只是這幾日心里頭焦急,才會稍稍憔悴了幾分。你如今既然好了,我豈有不好的呢。」又拉著懷蓉的手絮絮半晌,只問些可又哪里還不舒服、有什麼想吃的東西的話來。又對青羅誠懇道,「二女乃女乃,有件事情我還想求你一求。蓉丫頭的身子不好,如今在這園子里頭,也沒有人照顧,如今這府里的萬事都要問過二女乃女乃,不知二女乃女乃能不能準了我搬來這里住上些日子,等蓉丫頭大好了,我再回去。」青羅心中為難,正欲說話,卻是懷蓉先道,「母親心疼女兒的心思,女兒都很明白。只是一來,二嫂子雖然當家,府上卻也沒有這樣的規矩,不管是哪一房的姑娘女乃女乃病著,也都是在自己屋子里有丫頭婆子們照料,只有長輩病得厲害,才叫晚輩去侍疾的。我如今雖然仍在病中,卻也沒有什麼大礙,說到底,府里的規矩,我該是跟著王妃的,如今王妃身子不好,二嫂子照應著我也就很恰當。母親若是常來,倒叫人說我嬌氣,說母親太過溺愛于我呢。三來,就是我自己心里的意思,母親身子也不好,若是日日在我這里,豈不是更是費心費神?我瞧著也是心疼母親辛苦,又哪里能好生將息。其實緋玉和瀾玉還有那麼些丫頭,都很是得力,足夠使喚的。母親不如在自己院子里好生歇著調養,若是想來看我時便來就是了,我若想著什麼吃,也自會和母親說,豈不是兩便?到了日子,我和母親都是大好了,自然常有相聚的時候呢。」

鄭氏聞言,覺得也是有理,便點頭應了。又坐了一會子,懷蓉便笑道,「母親看了這半日,也好回去歇著了。」說著給青羅遞了一個顏色,青羅會意,便起身笑道,「二妹妹如今才好,身子還虛弱,咱們不要坐的太久費了她的精神,姨娘這就跟我去吧。」正是見懷蓉一張臉上似乎也有了幾分倦色,便點頭跟著青羅出去。出了院門,青羅便對鄭氏笑道,「姨娘這幾日總說我攔著不讓你瞧二妹妹,如今見了好端端在那里,可算是放了心了。」鄭氏一笑,忽然走到前頭去,恭恭敬敬給青羅行了個禮。青羅一驚,忙扶著道,「姨娘這是做什麼?可折煞我這個做晚輩的了。」鄭氏笑道,「二女乃女乃是尊貴無匹的世子妃,我是什麼身份,給二女乃女乃行了禮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何況,我今日給二女乃女乃行這個禮,不為別的,是感謝二女乃女乃對蓉丫頭的照拂。」青羅笑道,「二妹妹身邊自然有人伺候照料,我也不過是擔著這樣的職責,就比旁人多來看妹妹幾遭兒,究竟也做不來什麼的。姨娘若是認真要謝我,可是謝錯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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