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十四章(20) 無人知是上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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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淶才出去,倚檀卻掀了簾子進來,瞧了出去的澎淶一眼,見青羅靠在床上十分疲倦的樣子,忙走過來給她又墊上一個彈花軟枕,低聲道,「才剛從門口走,隱約听見二女乃女乃說了兩句。女乃女乃的意思本不是要把侍書姑娘給先生的,怎麼今兒倒這樣說起來?」青羅往後靠了靠,慢慢道,「我有什麼話也不瞞你說。你看我病著,侍書對我如何?她雖然心里有先生,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既然她這樣對我,我也不能不為她思量思量。倚檀你知道,如今咱們每一步都是險而又險的,你我是知道的,自然是要跟著我。萬一我有個什麼閃失,我只盼著她好歹能周全了自己,有個依靠。先生對她的心意,這幾日我也仔細瞧了瞧,雖然沒有她那般,卻也並不是全然不在意。我也沒說要他如何,只求他護著她就是了。若是她離了我,對先生而言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不過就是一個尋常女子,以她對&amp}.{}先生的情意,或者也有雲開月明的一日。」

倚檀點頭道,「二女乃女乃想的明白,是侍書妹妹的福氣。」青羅拉過她笑道,「我知道她跟著我在這里不容易,你也是一樣的。但凡我能周全的,我自然也會周全。如今這樣安排,我對侍書是安心了的,對你卻是十分歉疚。你要的,我終究周全不了你。」倚檀笑道,「二女乃女乃不必想著周全我,如今若是女乃女乃能把自己周全了去,我自然也就周全。若是二女乃女乃周全不了自己,我又有什麼好指望的?說起來也不是侍書姑娘有福氣,人各有命。只是我想著,若是二女乃女乃平安渡了這一劫,侍書姑娘要怎樣呢?」青羅嘆道,「她的情形,你也瞧見了,任以前自己說過什麼也都比不過此刻了。等這番劫數過了,我就叫侍書她自己選,若是她要跟著先生,就叫她跟著先生回京城去,日後只要再不跟咱們在一處,也就能得她自己的那一份安穩了。」倚檀道,「若是這樣,才真是侍書的福氣了。」

如此三日,澎淶便每日給青羅號脈問安。第四日早上,任連雲天一亮便到了驛館,說是要接了涵寧公主往昌平王那里去商議要事。任連雲在前院里等了半日不見人來,正在著急納悶,卻見里頭侍書愁眉深鎖地走出來,十分為難道,「將軍,公主實在是病得厲害,不能起身,王爺能不能再等上幾日?等公主稍好些了再來。」任連雲為難道,「王爺說的明白,只有三天,如今已經到了日子。公主若是不去,我可要怎麼交差呢?就算為公主和上官世子想,也惱不得要為難公主一遭兒。」侍書眼中含淚,正欲說話,卻見里頭倚檀疾步走出來,面上帶著幾分怒氣道,「將軍當真是如此冷血無情之人麼?將軍既然不信,請自己進來瞧上一瞧,若是要強行把我們公主架上帶到王爺跟前去,也由得將軍你。」說著就不管不顧,只把任連雲往里頭拖。

本來依著規矩,任連雲自然是不能進青羅的房間的,只是看她身邊兩個丫頭都如此激烈,只怕是帶不走青羅的。若是不去瞧瞧,回去只怕也無法和王爺交代,也就只勉勉強強跟著倚檀進去。進了內院,就聞見沉重的藥氣,那藥氣郁郁的,幾乎叫人一聞見就覺得有些不安。任連雲跟著倚檀進去,見里頭一張床上掛著青色的床幃,倚檀甩開任連雲疾步過去一把撩開床幃,露出青羅的半張臉來,倒把任連雲唬了一跳。任連雲見過青羅幾次,只覺得她面如桃花,舉止瀟灑,不似一般閨閣弱質,倒像是大漠的陽光,最是明艷照人。如今這半張面孔,分明還是青羅,卻不料枯萎至此。原本如月圓滿的面孔消瘦了下來,蒼白如紙一般,倒顯得眉彎的翠色更深。一雙眸子深陷,盈盈的水氣里盡是驚懼憂思的神色。任連雲還未回過神來,又見青羅急著咳嗽了幾聲,身後跟進來的侍書忙趕過去扶住,整個人的身影抖得如風中的枯葉一般。

侍書等青羅略止住了咳嗽,回身含淚對任連雲道,「將軍瞧見了?將軍若是強行把我們公主帶了去,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將軍可要拿自己的命來償?」見任連雲面色有些猶疑,倚檀也走過來道,「將軍也見了公主如今的樣子了,若是將軍有心,請將軍回去和昌平王說一句話,請王爺再等幾天。若是不放心,還請王爺自己派了大夫來瞧,等我們公主好了,一切話再說。還有一句,王爺若是逼死了公主,只怕莫說是十六城,我們王爺總要和昌平王魚死網破。莫說是我們王爺,朝廷也不會輕易罷休的,王爺可想好了。」

任連雲想了想,點了點頭便回去了。高逸川正等著青羅,卻見任連雲一個人回來,訝道,「叫你去請了涵寧公主來,怎麼就只你一個,莫非她敢與我對抗?」任連雲把方才的情形說了,高逸川蹙眉道,「是真是假?莫非是那丫頭裝病,在我這里拖延時間?」任連雲道,「我瞧著卻是不像,公主那模樣,只怕是憂思恐懼,又奔波辛苦受了風寒所致,整個人都瘦了幾圈,憔悴得不成模樣了。王爺那日想必把她逼得緊了,公主雖然厲害,也是年輕姑娘,此時孤身一人在這里,哪有不害怕的?如今冰天雪地的,她是嬌養女子,自然受不得勞累。只怕就是這樣,便病了下來,于情于理也說得過去。」

任連雲見高逸川的神色似乎仍有幾分疑惑,便又把倚檀的話說了道,「那姑娘說的話雖然厲害,也有幾分道理,公主到底是朝廷的人,若是這麼平白無故地出了事,王爺可要怎麼交代呢?」高逸川點了點頭道,「這丫頭說的確入木三分,公主身邊的人,說話也是不俗,日後若是見了倒是要好好瞧上一瞧是個怎樣人物。既然是這樣,就只好再先等幾日,她既然是害怕才成了病,咱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爭這幾日光景。你也把松城的大夫請幾個好的來瞧瞧,若是她是裝病,我自然不會放過她。」

那邊青羅見任連雲走了,半晌又有人傳了話來,叫公主安心養病,又來了好些大夫號了脈開了藥,不一時又走了。知道這一遭兒算是過了,也就安下了心。只是這病卻不是裝的,方才鬧了一遭兒,只覺得頭暈眼花的,幾乎撐持不住。侍書忙扶住,又哭道,「前幾日姑娘只說身上不好叫我和先生去抓藥,那時候姑娘雖然有些憔悴,卻也精神好,怎麼回來了就成了這樣?姑娘這麼大,身子一直都好得很,少有病痛,今日卻成了這樣。連澎淶先生都號了脈開了藥,這病勢卻還這樣沉重。好在先生說了,雖然病得厲害,有他的藥下去,再幾日也就能下得了床了,到底不防生死。姑娘,你如今覺得怎樣?我瞧著你臉色比才剛還要差了幾分,要不要我再把先生請來給姑娘瞧瞧?」

青羅笑笑搖頭道,「不妨事,先生一日幾遭兒地給我瞧,不急著這麼一會子。」侍書逗笑道,「姑娘,先生說了再幾日便能下地了,等再幾日就是上元節,姑娘身子也好些了,咱們一起去賞燈去。」青羅笑道,「若是能好到如此,就是這樣。你且去吧,瞧你這臉哭的這樣,倒是比我還傷心呢,也不知是我病了還是你病了。」侍書便出去,倚檀走過來道,「姑娘,既然這樣,怎麼不再拖一時?」青羅笑道,「你別忘了,咱們雖然要拖,也要自己從這里走出去才好。上元節金吾不禁,縱然昌平王要轄制約束,也比往日要松了些,最是咱們出去的好時機。你也看見了,昌平王逼得緊,澎淶又一日三次地來,只恐夜長夢多,還不如就是那一日,就賭一賭。我的信也送出去好幾日了,約得也就是那一日,此時若是想改,也已經來不及了。」倚檀點點頭,青羅又笑道,「你才剛說的那幾句話,倒是十分精到,把那任連雲也唬的一跳呢。」倚檀笑笑道,「這本就是姑娘每日里跟我說的話,我自然也能記住幾句的。如今既然安穩住了,也就只等著那一天吧。」

如此便又過了五日,也就到了上元燈節。青羅屋里每日輪番的大夫進出,那癥候雖然仍舊厲害,卻也好了幾分,勉強能下了地。每日里那些大夫也只是瞧一瞧再回去給昌平王回話兒,也都開個方子抓著藥,青羅卻也只悄悄倒了,仍舊按著澎淶的方子吃藥。除了大夫,每日任連雲也奉了昌平王的意思來瞧。這一日青羅晨起,覺得精神好些,下了地由倚檀兩個扶著出來院子里走走,就見任連雲又如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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