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三十章(22)多情猶自夢中來

作者 ︰

青羅听了第一句話,嗔道,「哪里有人這麼自夸的呢。」又道,「若是做了表字,還要等他成年時候,到那時候,我卻不能稱呼了。」懷慕笑道,「你若是真喜歡,就當做小名兒吧,隨你自己高興。至于表字,日後等他有了師長,再叫他們取罷。」青羅笑道,「這樣倒也好。」卻又道,「這麼說來,還是沒有個名字。只是如今不知道男女,還是得等孩子落地了才知道呢。」

懷慕卻執筆,在青羅所寫的那幅字跟前又寫了一個字,銀鉤鐵畫,十分灑月兌。青羅一瞧,紙上寫著的乃是一個「恆」字。青羅拿起來瞧了半晌,「這名字倒是好,只是女兒家卻不好用了。」懷慕失笑道,「連你自己寫的,也是個男孩兒的名字,可知你心里也覺得是個男孩兒呢。我就順著你的心思,取個男孩兒的名字,難道不好麼?依我看,若是孩子沒出事咱們就一直喚這個名兒,定然就是個男孩了。」

青羅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要個男孩子,罷了,就依著你這麼定了。只是不知道,你怎麼又想起這個字了?倒是和雋兒相似,雋永恆久,可是這個意思?」懷慕點頭道,「這個字的意思不好麼?」青羅笑道,「自然好,我也很是喜歡呢。」說著低著頭撫了撫小月復,柔聲道,「恆兒,淇奧,以後這兩個名字,叫的都是你了。」

懷慕瞧著眼前蒙著燈光的女子,心里只覺得滿足。恆兒,這個「恆」字,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恆久,這是世上最難求得的了。這世上,什麼才能夠恆久呢?**無邊不能,江山無限也不能。眼前之人,又能不能呢?若是自己的孩子,這個名叫「恆」的孩子,能夠成為這個恆久的紐帶就好了。

玉暉峽的月色下,清瓊與蘇衡正在開滿杜鵑花的小院中對酌。新月如眉,小院花深,別是一番醉人滋味。清瓊手里仍是那一日宴請青羅時候的烏銀梅花壺,先給自己斟了一杯,又給蘇衡的杯中滿上,瞧著那酒漿一點一點地與酒杯齊平,在放下壺,取過自己那一杯酒淡淡道,「他們已經走了,你還放不下麼?」

蘇衡聞言一驚,清瓊卻神色平常,將面前乘著青杏的碟子給蘇衡遞了過去,「這酒釀的不好,頗有些苦味,拿這個調一調味罷。」蘇衡沒有飲酒,卻取了一枚青杏,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酸澀里頭帶著清甜,回味悠久。過了許久,蘇衡才道,「青羅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清瓊自己也取了一枚杏子吃,似乎是被那酸味所激,清瓊微微蹙起了眉頭。良久只是嘆息了一聲,並沒有說話。倒是蘇衡微微一笑,「想必你早就知道了罷。你嫁給我這麼久,可是卻從來不曾問我。你總是默不作聲,留在我身邊,在我吹笛的時候,吹一曲簫來和我。我本來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對你只是愧疚。」

「我總在想,我總是冷落你,只怕會辜負你一生。後來又想,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我便要對你好一些,也免得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為我葬送了一生。就算我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那個人,你也已經是我的妻子。夫妻之情,與畢生之愛,或許也並不矛盾。只要我不在你面前提起她,對你更好一些,你也許不會感到不幸。而我自己心里的掙扎和痛苦,就讓我一個人擔著也就是了。」蘇衡深深忘了清瓊一眼,「可你明明什麼都知道,既然知道這笛聲里想念的那個人不是你,卻又為何要吹來給我听呢?既然知道我心里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麼還要放下一切嫁給我呢?」

清瓊並沒有回答蘇衡的問題,只是又連著喝了好幾杯酒,一雙眼楮里似乎微微有了幾分迷離醉意,「你說,你為什麼忘不了她呢?她是誰?」蘇衡瞧了清瓊一眼,又取過清瓊手里的酒杯道,「你醉了。」

清瓊卻笑了起來,「我才沒有醉呢,是你醉了。我們西疆的女子,就是這樣心里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我只是後悔,我當初嫁給你的時候,就應該問一問你,你為什麼忘不了她?我以前總以為,就算你心里早就已經有了這麼一個人,可她已經嫁了別人,而我能在你身邊的日子,比她久的多。我一直在你身邊,對你好,總有一日,你會忘記她。」

清瓊奪過酒杯,又自斟了一杯喝下,聲音里隱隱帶著幾分哭腔,「可我錯了,所以才被你騙了這樣久。我以為你已經開始忘記她了,可到頭來,你卻仍然放不下她。你知道麼,那時候我在落陽峽,和所有人一樣仰望你們。我看不見你的面貌,可是能听得見你那一曲踏莎行。我就知道,你心里很苦。在桃源川的時候,我又一次听見了那支曲子,我听得出曲子里的傷心,卻還有百折不回的真心。那個時候我心里就在想,如果我是你曲子里的那一個人,就好了。」

清瓊也不管蘇衡,自己一人慢慢地說,「後來在世子的婚宴上,我又一次看見了你,我就知道,你心里的那個人是誰。我心里有些可憐你,你心里所想的那個人,這一生也再不能擁有了。再後來,我沒想到你派了人來求親,人選是清玫和懷蓉,我心里就有些難過。可是沒想到,嬸母竟然會公然拒婚。那一瞬間,我心里什麼都不曾想,就已經站了出來,說我願意嫁給你。」

清瓊的臉上綻開極為燦爛的一個笑容,「那時候我就在心里想,你那一支曲子,我也是會的,我會慢慢地陪著你一起吹,直到有一日,你能把她忘記。我總以為,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因為我懂得你的心思,可是如今看來,只是我自己愚蠢罷了。對你來說,我有什麼不一樣的呢?若不是陰差陽錯地做了你的妻子,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這個人。而對我來說,你才是不一樣的。就算我最後沒有嫁給你,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我也會永遠記得在落陽峽的那個晚上,你吹過的那一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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