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慕笑道,「她既然願意去,我自然也多一重保障,何樂而不為?她帶了臹兒來蓉城,這敦煌山高路遠,甚至還會有刀兵災禍,小小孩子怎麼能去?自然要把他留在蓉城。這臹兒的身份,你我心里都有數,他留在蓉城,長郡主自然不會有什麼異心,只怕那竇臻,也要思量再三呢。」
董余點頭道,「這自然沒有什麼不妥。長郡主去了西北,蓉城之事,想必王爺要托付大長郡主和方正同將軍一起料理了罷?」
懷慕笑道,「你說的不錯,這是我原本的計劃。姑母看似不問世事,其實心里明白的很,到底是上官家的兒女,誰也不比誰差了去。事到臨頭,誰也不能月兌個清閑。只是文崎的消息傳來,我倒是松了口氣,若是他和懷蓉能回到敦煌,卻也無需這樣費事。大郡主去與不去,敦煌的局面,也都是能穩得住的。若真能這樣,也省得往來費事。」懷慕又嘆了口氣道,「只是這一樁事情,我也拿不準。文崎尋她這樣久,想必是有真情分的。懷蓉這丫頭心思卻倔強,也不知道舊日地心結,能不能就此解開。」
董余聞言半晌不曾說話,此時可巧有一親兵進來,不是別人,正是懷慕的親信小廝、這一次隨行衛護的六兒,六兒一進門便低聲回稟道,「外頭有人求見。」卻良久不說是什麼人。
懷慕蹙眉道,「是什麼人?莫要吞吞吐吐。」
六兒應聲,卻依舊壓低了聲音道,「文峰將軍引著方家的清玨姑娘在外頭求見。此外,文峻將軍親自前來,遞了一樣東西給小的,讓我務必交給王爺,請王爺移步去帳中一見。」
懷慕和董余二人縱然算無遺策,也想不到清玨此時會忽然出現在軍中,聞言都是一驚,迅速對視一眼。懷慕接過六兒手中用帕子包著的東西,打開來看,神情更是一變,問道,「文峻將軍可曾看見她們二人?」
六兒道,「不曾。因事關重大,我將文峰將軍與清玨姑娘安置在一邊的營帳里,出來正要稟報王爺,就看見文峻將軍急匆匆走了過來,交給我這樣東西。我收了東西,文峻將軍就走了,行色匆匆。」
懷慕道,「知道了,你且去回文峻將軍,子夜時分,我去他帳中見他。」說著便對董潤道,「你且和我去見文峰和清玨。」董潤應了,二人便出了王帳。
側帳之中,亮著星星一點燈燭。懷慕掀起簾子進去的時候,只見一個清瘦背影,長發垂落雙肩,卻有些蓬亂。身上一身衣裳髒污殘破,幾乎看不出曾經的顏色了,只看得出幾朵繡出的紅色夾竹桃花,還是一樣嬌艷。听見身後動靜,帳中之人回轉身來,正是清玨。只是形容十分憔悴,比記憶中消瘦了好些。
懷慕眼見如此,心里也是十分驚訝,便對一邊立著的文峰道,「這是怎麼回事?」
文峰道,「白日里我就听親兵回報,說是有一女子在外頭求見,只是我明日一早還要到前線城池去輪守,軍務繁忙,就沒有放在心上。等到了晚間,又听見外頭鬧將起來,說是有人闖營,本該就地格殺的,卻是個女子,又口口聲聲喊著我的名字,這才押進來。我也不曾想到竟然是清玨,她只說有要事要與王爺商議,只是王帳難以接近,白日里遠遠看見了我的旗號,所以才行如此之事。因妹妹說此事與京城有關,我也不敢私自做主,就把她帶來了王爺這里,有什麼話,王爺慢慢問她就是了。」
懷慕點頭,想了想對文峰道,「你且下去,替你妹妹尋一件干淨衣裳替換了,尋一頂空賬安置,明日派一隊可靠兵士,將清玨姑娘送回蓉城家中。」
文峰應聲退下,懷慕便對清玨示意道,「想必說來話長,姑娘坐罷。」
清玨也不推辭,與懷慕相對坐了,開門見山道,「我這一次來,是想請王爺救一救韓丞相一家。」
懷慕不曾想清玨千里而來,說出這樣一篇話來。京城韓家出事之後,京中的探子已有密報傳回,此案與清玨之間的關系,清玨與韓家之間的關系,懷慕也已經明白了幾分。昔年恩怨難以理清,這一次相逢,若不是韓家,她也不至于落得天牢死囚的境地。
只是這女子好容易逃出生天,九死一生地來到自己跟前,卻是為了韓家。懷慕心里轉過許多心思,卻只是不動聲色道,「韓丞相府多年來,一直力主與西疆議和,與我也算是半個盟友。只是如今戰事已起,昔日種種皆化塵土。他既然已經獲罪,我又如何能夠救他?就算我能救他,又何必要救他?」
清玨一怔,臉上一瞬間閃過一絲恐慌神色,勉強壓抑住了,淡然笑道,「王爺難道不知道韓丞相是因何獲罪?不過是因為私通外藩,和王爺有所交涉罷了。據我所知,這麼多年王爺能在西疆休養生息,得如今這樣的勢力,只怕與丞相在京中多年的經營不無關系罷?如今鳥盡弓藏,豈不叫人寒心?」
見懷慕只淡淡笑著不說話,清玨心里七上八下,卻只好冷靜心思,勉強又道,「就算王爺不念及昔年情分,也該知道,韓丞相若是真的倒了,京中就是南安王府一手遮天,王爺從此再無退路不說,就說戰事,京中也再無人能為王爺辦事,做南安王府的掣肘。王爺若是出手救了韓家,韓家明面上的勢力,自然不能如前。可是韓家經營多年,暗地里的勢力不在少數,若是受了王爺的恩,自然拼死效忠王爺的。王爺與朝廷已經撕破了臉,自然也不怕因救韓丞相,而開罪朝廷。若是不成,也並無什麼害處,若是成了在京城埋下這樣一把匕首,豈不是大大有利?」
懷慕淡淡回到,「那姑娘看來,京中局勢如此,我該如何營救韓家?」
听懷慕言語間似乎略有所動,清玨倒更是不敢輕舉妄動,想了一時才道,「依我看來,有明救和暗救兩種法子。若是明救,王爺不妨加緊攻勢,讓朝廷的軍隊無力抵擋。王爺若是能在春決前直指京城,為了留一個與王爺議和的退步,朝廷必然要免了韓家的罪。如今要殺,不過是做給要戰的南安王府看的,一旦議和,這私通外藩的罪,就變成了先見之明,哪還有罪?只怕是要賞的。只要韓家復起,蘇家失勢,不論是戰是和,對王爺都十分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