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載踏莎行 第卅四章(24)秋山萬疊水雲深

作者 ︰

清玨瞧了瞧懷慕的神情,卻又看不出什麼來,便接著道,「至于這暗救,自然是通過王爺在京中的勢力,或劫天牢,或劫法場,偷偷將韓家的人私自換出來了。這樣一來,朝中自然是無法替王爺活動的,可私底下那些勢力,依舊能為王爺所用。這明救于王爺好處更大些,卻也難以實施。這暗救也不容易,我想以王爺的能力,也並非不可能。」

懷慕嗯了一聲,半晌不說話。清玨心里忽上忽下,卻不知懷慕是怎樣的一種心思。忽然道,「清玨姑娘思慮倒是周密。只是姑娘這一次能逃出京城,想必是南安王府出力的緣故。姑娘如今想的法子,卻是對南安王府大大不利的事情。南安王府的世子妃,是姑娘的姐姐,想來也是她一力救了姑娘出來。姑娘這樣做,豈非恩將仇報?」

清玨聞言一怔,在燈下久久不曾說話。暗無天日之中,到底是她,自己的親人,不顧自身處境的為難營救了她。而如今,自己方借著她的庇佑逃生,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就是背叛。是啊,如何對得起清瓊呢?可是彼此的命運,從自己進入韓丞相府那座開滿了夾竹桃花的庭院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清瓊又何嘗放過自己呢?為了蘇衡,她也是一樣,毫不猶豫地縱火**,將自己在韓丞相心中的位置,作為營救蘇衡的籌碼。那一次是她贏了,若不是她,韓家又如何會落到這樣境地?自己又如何會落入這樣境地?這一次,自己做這樣的事,想必她也能夠理解。既然彼此想要守護的人勢如水火,她們姐妹,能為彼此做的,也並不多了。清瓊救了自己,自然應該感激,可是如今,自己也別無選擇。

過了良久,清玨抬頭望著懷慕,嘴角是一絲莫測的笑意,「王爺所說極是,我也無言辯駁。如今我只問王爺一句,清瓊是我的族姊,南安王和世子,卻是王妃的嫡親父兄,雖不說救命之恩,卻是骨血相連,賜予性命之人。若是有一日,王妃與我易地而處,王爺又希望王妃做何等樣的抉擇呢?」

清玨望著懷慕,只看見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無波,似乎沒有听見自己的話似的。只是眼楮里波濤洶涌,那平靜威嚴,已然有了裂痕。清玨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已經贏了。可是這又是怎樣的一種勝利呢?她背叛了自己的姐姐,與自己一同長大的人,也辜負了她好容易救了自己性命的恩情。然而她並不後悔,這一生,她只有欠著她的了。她不過是為了自己牽掛之人,做了不得不做之事。至于最後,是勝是敗,是生是死,卻再不是她能夠掌控的了。她能做的,已經做完。

懷慕走了良久,清玨還坐在燈下出神。過了半晌抬起頭來,只瞧見一道頎長身影立在自己面前,因背著光,不大瞧得清楚模樣,那身影卻是自己熟悉的。清玨遲疑地喚了一聲,「二哥?」

文峰听見清玨聲音,便又走近前來坐下,將手中的衣衫遞與清玨。清玨接過一瞧,只是尋常人家的青布衣裙,卻十分干淨整潔,比自己身上這一身要好上許多。也不多說,便轉過隔簾之後換上,走出來時,瞧見文峰仍舊坐在那里,眼楮盯著地面不動。听見清玨坐下的聲音,卻又忽然抬起頭來,死死盯著清玨的臉,好像要從那一張消瘦憔悴的面孔里,看出什麼似的。

清玨被那眼神一驚,沒來由地竟有些退縮,卻不想許久過去,文峰的眼神卻漸漸柔和了下去,半晌只嘆了口氣,「早知道會是今日這樣的場面,當初就萬萬不該放了你出去。如今想起,實在後悔不已。」

清玨聞言,卻難免鼻子一酸,這一路的恐懼、慌亂、愧疚和傷心都忍不住翻涌上心頭,幾乎就要落淚。只是到底忍住了,輕聲道,「當初離家之時,也不曾想過如今會是這樣。只是二哥,我卻從不曾後悔過。命里該是如此,是怎麼也躲不開的。如此說來,倒是要多謝二哥,當日若不是二哥放過了我,也許我這一生,也就都過著糊涂日子了。」

文峰聞言卻苦笑起來,「當日撞見你喬裝打扮私自出城,我只想著,清瓊和清玫兩個都是曾出去過的,這般由弟兄們偷偷帶了出去,也不是不曾有過。只有你,平日里最為乖巧,從來不和我們說什麼逾矩的話,也不曾提出什麼別的要求。如今年紀大了,想要出去瞧一瞧也是自然,我心里不忍,這才放了你去,原想著不過幾日,也就回來了。至于後來,你失蹤的日子久了,我才漸漸心慌起來,也曾去向長輩請罪,然而已是于事無補。心里後悔,卻也無法可想。」

清玨看見文峰神情,當真是為自己擔憂焦慮多日。這一個堂兄,原本並無多少來往,卻被自己所累,想必也被長輩斥責多次,愧疚之余,又有幾分感動。清玨柔聲安慰道,「二哥莫要如此,是清玨的錯。如今我不還是好端端的麼?」

文峰的神情也有幾分安慰,瞧著清玨道,「你在京城中的事情,我也只听見幾句傳聞,並不知曉內情。然而其間酸楚,我也能想的明白。如今你既然已經得了一個真相,也總算平安回來,我這一顆心也總算能夠放下。明日,我就找可靠的人送你回去,有祖母那里,想必看見你平安回來,也不至于為難。只是你母親和韓丞相的事情,已經有了些風言風語傳了出來,叔父和嬸母那里,只怕有些難堪。只是你也要放寬心,叔父和嬸母都是氣度寬宏之人,你又是叔父的親女兒,想來也不會如何的。」

清玨微微一笑,神情似乎是不在乎,卻又帶著淡淡一點愁緒似的,「昔日獨自離開,就已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父親與母親昔年如何,父親若是願意與我說,我便听著,替他們好生記著。他若是不願,我也不會再去問。如今我已經明白,往日真相,其實不過是人心里久久不能好的傷痕罷了。他既然不願意揭開,我又何必逼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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