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望京城的大門,便沿著官道一路向南,綿意回望那座佇立在冰雪中的雄城,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自己,究竟為何會答應他一起走,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如詩的話麼?還是想到這里,綿意覺得心底像有螞蟻在爬一般,亂的一塌糊涂。
君御天看著眼前的女子,臉色也是陰晴不定,自己究竟是發了什麼瘋,竟然拋下望京城里所有的事情,拋份地位,拋下責任抱負,來找一個紅樓歌妓游玩天下,若是讓她知道了,恐怕會大怒吧。
綿意似是感覺到了對面君御天的注視,下意識的將目光從那遙遠的雄城收回來,看著面前男子那陰晴不定的臉色,頷首思索了一下,復又抬起,目光直視君御天,朱唇輕啟,「君公子若是覺得此舉不妥,大可以掉轉車頭。」
君御天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卻被綿意打斷了。
「停車。」綿意揚聲道。
馬車應聲而停,不過駕車的順溜並未詢問什麼。
綿意莞爾,「多謝君公子美意,綿意心領了。」說罷,起身便要下車,綿意如郁蔥般的手指剛剛撥開車簾,就感覺身後那道目光似是要將自己穿透一般。
「順溜,啟程。」君御天的聲音里似乎多了一絲堅定,看到綿意轉過身投來的詫異的目光,懶洋洋的道,「光心領可不行。」
綿意坐在馬車內的椅子上,感受到馬車再度啟程而帶來的顛簸,輕嘆了一口氣,「公子心不靜,意不定,又怎能盡興?」
「那是我的事。」君御天半眯著眼,那神情似乎在院子里曬著午後陽光般安逸,語罷,半眯的眸子也閉上了。
綿意看著他的樣子,也沉默了下來,車里安靜的似乎沒有人存在,只留下有節奏的馬蹄聲和輪子發出的咕嚕咕嚕聲。
直到傍晚,一行人終于來到了距離望京城百里外的一座小鎮,鎮名為望源鎮,不算太大的一座小鎮,卻是出入望京城的必經之路,因此小鎮也算是人潮鼎沸了,即使是在這寒冬臘月中也是一樣,一進小鎮,便覺得仿佛入了春節一般的熱鬧,街上熙熙攘攘叫賣的攤販,還有或行色匆匆或興趣十足的行人。
當馬車走到小鎮中心的繁華地段時,終于停下了,車內的兩個人因為車的突然停止,而出聲問詢,得到了因為行人太多,馬車難以前進的答復後,二人便先後下了車,站在街口,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君御天的神色變得古怪,卻也僅僅是一瞬間,又恢復了常態。
而就是這一瞬間,卻被綿意看了個仔細,她心底暗自詫異,這人群有什麼不對嗎?綿意沒有詢問,而是記在心里,因為她覺得這個君御天,似乎來頭不小。
君御天轉頭看了看綿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到底也沒說出來什麼,只是伸出了手,牽住綿意的手,感受著手中那略帶著涼意的小手,臉上似乎多了一絲溫柔,抬腿向著鎮中心走去。
而綿意在君御天牽起她的一瞬間,下意識的縮了縮手,卻被君御天牢牢的抓住,只得秀眉微蹙,亦步亦隨的跟在他身後。
沒多久,一行五人便到了他們的目的地------望源客棧。
一踏進店內,便有小二應了上來,打量了一下君御天一行人的著裝,馬上堆著笑容,詢問著,「幾位客官里面請,不知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站在一旁的順溜回答道,「把我們的馬也喂了。」
「住店啊,小店有上好的客房,包您滿意。」嘴上雖然是對著順溜說的,可是眼楮卻止不住的往綿意身上瞟。直到感受到了君御天殺人般的目光時,才有所收斂,小二縮了縮脖子,揚聲道,「掌櫃的,住店。」
「上好的客房,五兩銀子一天。」掌櫃的笑眯眯的看著眼前幾人。
「三間。」君御天伸出三根手指。
「好 。」掌櫃的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轉過身,從身後的牆上取下三把鑰匙遞給君御天。
「幾位客觀這邊請。」小二看到君御天接過鑰匙,揚聲道,轉過身,引著君御天一行人向樓上走去。
到了二樓客房,君御天進了屋子,看到屋里的陳設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就連順溜幾人也皺起了眉頭。那屋子里,除卻一張床外,就只剩下一張桌子和一個木桶了。
「公子,將就一晚吧,明兒個一早趕路,不消幾個時辰便能到雁翔城了。」順溜向前一步,湊在君御天耳邊輕聲道。
君御天聞言,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綿意的臉色,卻發現綿意的神色一如往常,只得點了點頭。順溜看到他的動作,一顆心也放下了一半,走到屋里將身上的包袱放了下來,開始打掃著屋子。
綿意之所以沒有覺得這間客棧的環境差,是因為再苦再差的環境,她也待過,所以沒理由嬌氣。綿意看著順溜的動作,將手從君御天的掌握中抽了出來,平攤在君御天面前,「鑰匙。」
君御天听了她的話,竟然有一瞬間的猶豫。
綿意看出君御天的猶豫,挑起眉毛,「公子不是準備一個人霸佔了三間房吧?」
君御天聞言,笑了一下,便將手中的鑰匙放在綿意的掌心處,就在綿意接過鑰匙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君御天突然開口,「等下我們出去逛逛吧。」語氣里沒有商量,不容拒絕。
綿意的背影頓了頓,離開了。
君御天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微皺。
不多時,綿意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後,想起方才離去前君御天的話,便走出房門,走向隔壁君御天的房間。
「殿下,您這麼貿貿然的跑了出來,娘娘怕是要大怒了。」綿意走到門口,抬起手剛要敲門,動作卻是被屋內那道極力壓低卻還是略帶尖細的聲音打住了,綿意放下手,站在門口靜靜的听屋里傳來的聲音,「況且,現在朝中局勢不穩定,只怕」
尖細的聲音沒有繼續下去,想必是屋內的人阻止了吧,接著君御天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沒事,短時間內他們不會有大動作。」
「可是」順溜剛想要說什麼,卻被君御天打斷了。
後者明顯不耐煩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沒有可是,出都出來了,還能回去不成。」
說完這一句,屋內安靜了下來,過了良久,才傳來一聲嘆息。
綿意站在房門口,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門,待得到屋里人的回應後方才推門而入。
君御天看到來人,舒展了眉頭,「我們出去吧,在京里就听說這望源鎮的夜市是極為繁華的,如今到了這里,也不便錯過。」
綿意听到他的話,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君御天的眼楮,「你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要帶我出來?」
君御天愣了一下,沒回答,只是自顧自的拉起綿意的手,抬腿便往外走,嘴里還念叨著,「總听歸遠說這望源鎮的夜市如何如何,今天總算能見識一番了。」
綿意任由他拉著自己手,可是目光卻始終落在君御天的背後,似乎後者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背影,有些僵硬。
走在望源鎮的街道上,兩旁盡是做生意的小攤,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讓人目不暇接,可饒是如此,綿意還是有些失神。
倒是君御天,興致極高,拉著綿意的手左看右看的,恨不得長了十雙八雙眼楮。可是可憐了順溜,兩只手抱了不下十個紙包,恨不得長了十只八只手。
「綿意,你看這個好看嗎?」。君御天拉著綿意來到一個賣首飾的小攤,拿起一個翡翠玉鐲往綿意手上比劃著。
「公子眼光真不錯,這可是小攤成色最好的了。」攤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君御天的穿戴,便料定了這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這個也不錯呢。」君御天沒理攤主奉承的話語,也沒看到綿意略微失神的目光,只是徑自的挑選著。
「你」綿意忽然開口,低低的聲音卻壓過人潮的喧鬧,傳到了君御天的耳朵里,「你到底緣何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