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意輕輕的搖了搖頭,「夏公子人品正良,家世頗高,又寄情與我,本是上上之選,可奈何夏公子並不是我心中所想。」
紅姨聞言,心往下沉了三分,「那你心中所想為何人啊?」
綿意似是想起了什麼美事一樣,唇邊掛起了一絲笑意,自枕頭下面抽出那條手帕,她望著紅姨,一雙水眸里盡是無限的柔情,「紅姨,你可還記得這條手帕?」
紅姨見她突然拿出了十數年來,一直珍藏的手帕,一時間也有些奇怪,「當然記得。」
綿意將那手帕放在手心里,面上浮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里,竟滿滿的全是幸福,「那你可還記得這手帕的故事?那送帕子的人?」
紅姨皺了皺眉頭,面上有些疑惑,「記得啊,你不是到現在還鐘情于那個男孩吧?」
綿意笑著點了點頭,朱唇輕啟,剛要說些什麼,卻被紅姨打斷了。
「綿兒啊,不是紅姨說你,你說你也這麼大了,也該懂事了。」紅姨的語氣語重心長,「雖說當年的事情讓你很難忘,可是不見得人家也難忘,況且此事過去了這麼多年。再說當日听你之言,那男孩衣著談吐均不凡,現如今不說你現下不知道人家在哪里,就算你知道,就算你知道能怎樣?人家說不定幾房小妾都有了,甚至已經承歡膝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啊。」
說完這一番話,紅姨沉默的看著綿意有些愣住的眼神,心里輕嘆一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綿意一早就傾心于那個男孩,可是天下之大,又何處去尋他?她今日如此說,也是希望綿意長痛不如短痛。
她這麼多年看著綿意長大,何嘗不希望綿意有個好歸宿?何嘗不希望綿意嫁得如意郎?可是無論從哪方面說,那小男孩實在不是上佳之選啊。
綿意愣了愣,‘噗嗤’一笑,「紅姨,你說什麼呢,他連正妻都沒有,更莫說小妾了。」語罷,又是一串悅耳的笑聲。
「你看看,我說什麼了,連正妻都沒有,他」紅姨愣了愣,「等等,你說什麼?連正妻都沒有?」
綿意點了點頭,一張俏臉上滿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可不是,正妻平妻都沒有,只有侍妾一二。」
紅姨听了這話,似是有些不太理解,愣愣的看著綿意燦爛的笑臉,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
「我找到他了啊。」綿意理所當然的道。
听到這話,紅姨心里突然像擰了個勁一樣,說不上來是慌張還是緊張,「他不會是……」話沒說完,不是紅姨不想說完,而是她猜到的答案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嘿嘿,是君御天。」綿意用幸福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徹底粉碎了紅姨心底最後一絲僥幸。
紅姨愣了愣,皺著眉頭,「你可想好了?那君御天的身份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紅姨這句話同樣沒說完,她後半句話是︰更何況君御天還有個野心勃勃的娘。
此時的綿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絲毫沒有留意到紅姨話語中的不對,紅姨怎麼知道君御天身份非尋常可比?
綿意甜甜地笑著,「想好了,我知道他身份高貴,但是那又能怎樣?」
紅姨依舊皺著眉,語氣里滿是擔憂,「那你打算如何呢?」
綿意的話,又一次的讓紅姨大驚失色。
「他說他會娶我。」綿意滿是堅定和期待的語氣,絲毫不摻雜猶豫。
紅姨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胸悶,她走到窗邊透了透氣,回身道,「你既已知曉他的身份,那你真的就這麼確定他會娶你?」
綿意亦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滿天星斗,「我也不確定,可是……」綿意對著紅姨笑了笑,「今生今世,我非他不嫁。」
紅姨的眉頭緊皺,「你想好了?也許他不能立你為正妻呢?也許他甚至不能給你妻的名分呢?」她看著綿意,眼神中充斥著復雜的情緒,有擔憂有無奈。
可惜這些綿意並沒有注意到,綿意笑了笑,「他說他會,所以我信他會。」
听到這里,紅姨幾乎想拍拍綿意的腦門問問她,君御天那個小子到底你給你喝什麼迷魂湯了!讓你如此的不清醒!太子府是那麼好進的麼?皇宮的高牆大院是那麼好呆的麼?
紅姨忍下心頭的沖動,「是誰從前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說,此生不入皇宮,不進王府?」
綿意啞然,這些話當初的確是她說的,那時候的她也真真兒是這樣想的,可是她也沒料到的,是十年前自己傾心的人竟然是君御天,竟然是太子。
綿意愣了愣,「此話是我說的沒錯,可紅姨,你就當我是豬油蒙了心。有道是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蓉淨少情,你就當我從前是芙蓉,自命清高罷了,而如今,你便當我是那漫山遍野的毋忘儂,只求個永不變心。」
「綿意啊,就算你不介意,可是你的身份終是會遭人詬病的。」紅姨苦口婆心道,「若是尋常百姓家,哪怕是王公貴族也都無所謂,可是君御天他是太子啊,以後就是九五至尊啊。」
「我知道,可是這……」綿意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紅姨,「紅姨你怎麼知道君御天是太子?」
她記得君御天第一次來的時候,是扮作任歸遠書童來的,往後也不過是富家公子的打扮,況且自己也並沒告訴紅姨他的身份,想來他也定不會自己宣揚,那麼紅姨是怎麼知道的呢?
紅姨听了君御天的疑惑,面上突然閃過幾絲尷尬的神情,避開了綿意試探的眼神,「況且就算君御天答應了,你如何,或是他如何說服當今聖上和他母妃呢?」
綿意秀眉微蹙,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紅姨不簡單,但也沒追問下去,只是留了個心眼,「金誠所至,金石為開。」
紅姨听了這話,苦笑了一下,莫說是金城所致,就是你把心掏出來放在李悠然面前,她都不一定會心軟,「算了,你既已選擇,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綿兒,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綿意莞爾,「這世上的事情,也並不都那麼復雜。」
眼見綿意如此,紅姨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望著綿意,扶著她如墨般的長發,良久嘆了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紅姨站在房門口,看著里面隱約的人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命啊,也許是老天讓他們如此糾纏,也許是命運就如此安排吧。
而此時綿意坐在床榻上,也滿腦袋的疑惑,紅姨,究竟是如何知道君御天身份的呢?
難道是來往的大臣公子?不會啊,紅姨不是會多嘴打探別人隱私的人啊。
難道是如詩心直口快說了出去?也不會啊,因為自己根本就沒告訴她君御天的身份,她到現在也只以為君御天是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哥兒罷了。
也不可能是君御天自己說的啊,如果他非要巴兒巴兒的將自己的身份告訴紅姨,那干嘛要隱瞞自己呢?
難道說紅姨一早便知道?也不太可能啊,若是太子曾駕臨紅樓,自己沒可能不知道啊,要知道女人的嘴,永遠是傳遞消息最快的工具。
可若是從前君御天沒來過,那紅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總不會是君御天在大街上走著走著突然拽住紅姨說他是太子啊。
千百般的想法閃過腦海,綿意閉上眼用力搖了搖頭,想將那些念頭全都拋出腦海,因為她覺得此時的她,腦仁隱隱發痛。
啊,不想了不想了,管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想開了的綿意用力拍了拍枕頭,吹熄了蠟燭,倒頭便睡了。
這個夜靜極了,就連窗外樹上的知了,似乎都困乏了,這一夜的望京城,竟是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