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墨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寬敞潔白的高級病房里,屋里光線昏暗,窗外漆黑一片,秋風瑟瑟下樹羽幢幢,張牙舞爪好似鬼魅。
卿墨害怕得拽了拽被子,感到有些吃力,這才發現秦牧天伏首睡在自己的左手邊。
一朵蓮花悄然綻放,卿墨凝視身旁的人,柔情似水。他在睡夢中也小心護著自己的身子,她稍稍一動,便皺眉低喃一聲「小豬」,心里瞬時咯 一下,暖意漾開如沐朝陽。天底下,除了他,恐怕再沒誰在夢里也為她一人悲喜!
卿墨瞬也不瞬地看了好久,從被窩里伸出玉筍般的左手撫上男子的眉頭,輕柔摩挲著,嘗試撫平擠作一團的愁雲。
秦牧天本就淺眠,倏然醒轉,反手抓住「肇事」的小手,抬起頭來,胡子拉碴,一臉憔悴,簡直不像平時對外貌打扮吹毛求疵的風流公子哥兒。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卿墨往邊上挪了挪,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睡上來。秦牧天眉眼俱喜,笑盈盈鑽進被窩,卿墨依偎在他懷里,輕聲問︰「我睡了多久?」
秦牧天緊緊摟住懷里的人兒,聲音有些疲憊干啞︰「一天一夜。」頓了頓,不自覺地夾雜些責備的語氣︰「你這一病來勢洶洶,醫生說引發了並發癥,做全面檢查時竟然查出貧血。你說你怎麼搞的,急得你伯母一個勁兒地自責。我看是你太挑嘴了,這不吃那不吃的。總之,以後不要這麼小孩子脾性,工作也不要太拼命,最好明天我就去給你外公說把你開了,不準上班了。我秦牧天就至于這麼沒出息,連個媳婦都養不起嗎?」。
卿墨側身抱著霸王,听他 里啪啦說這麼一通,心里愈發甜蜜,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真好,情不自禁用腦袋磨蹭著撒嬌︰「不嘛不嘛,人家不要當米蟲,什麼都不做,天天蹲在家里,多沒意思啊,早晚會悶出病來的。」秦牧天由著她鬧,末了冷冷應了一聲︰「再說吧。」
卿墨氣得在被窩里狠狠踢了他一腳,秦牧天痛得「哎喲」一聲喊出來,卿墨眨巴著大眼疑惑地望著他,平時千錘百煉金剛不壞之身,今日怎嬌弱成這樣?于是掀開被子,撅著個小,鑽到腳那頭一探究竟。
秦牧天看著小豬手腳並用的樣子滑稽得很,一把撈過來放在胸口︰「別看了,你男人還沒有那麼弱,只不過給自己女人當了回肉盾光榮負傷而已。」
卿墨賣力搜索著自己摔倒前的影像,隱約記得倒下時被誰撐了一下,原來是霸王英雄救美呢!心里更加舒爽了,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秦牧天身上,捧著他依稀英俊的臉蛋狠狠親了一口︰「親愛的,你真好!」秦牧天欣喜若狂,不由分說翻身壓住嬌軀,一頓狂親,眼看著兩人氣喘吁吁、意亂情迷、無法自已時,卿墨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我餓了。」一臉窘迫地望著意猶未盡的秦二,卿墨不好意思地辯解。
秦牧天捏捏小鼻子,整理好凌亂的衣裝,調亮光線,拍了拍手。
七八個手捧盤子罐子的侍者從會客間魚貫而入,卿墨張大了嘴看著他們一個個淡定地介紹手中的食物,暗自慶幸肚子叫的真是時候,不然照剛那態勢進行下去,什麼羞人的聲響都被別人听到了。
秦牧天接過一碗海鮮粥作勢要喂,卿墨搖搖頭︰「太腥了。」
再端起一碗花旗參烏雞湯,還是搖頭︰「太油了。」
換了一盞蟲草炖老鴨,依然皺眉︰「不吃鴨子。」
秦牧天掃視了一圈,最後pass掉看起來膩的甜的糯的,選了一盅極品血燕,卿墨忙巴結道︰「哥哥,要不,你吃?!」
還是這麼挑,說有什麼用,長著兩扇豬耳朵純粹是擺設。秦牧天無奈嘆口氣,抱著卿墨寵溺道︰「你這麼挑嘴,身體怎麼才調養得好!餓成這樣,還東挑西揀的,真拿你沒辦法,你自己說,想吃什麼?」
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卿墨咬著食指一臉神往︰「我特想吃筱婕媽媽熬的南瓜粥和腌的青筍,甜而不膩,清新爽口。」
秦牧天眉毛微挑,色厲荏苒︰「都听見了嗎?就按著這個準備,再弄不好,明天不用來上班了。」一群人戰戰兢兢退了出去,看來要想在秦氏平平安安,唯有討得這位卿小姐的歡心才成啊。
半個小時過後,卿墨終于吃到了夢寐以求的南瓜稀飯、萵筍咸菜,在數道感恩戴德的目光中,滿意地點頭抹嘴,眾人如蒙大赦,舉天同慶。
第二日,秦牧天前腳剛把外公、伯母、雲大哥和詩詩姐送出門,一群嘰嘰喳喳的美女帥哥你推我攘地擠進屋,為首的還是一臉冰塊的陳霜姿,身後居然卑躬屈膝跟著余佛爺,跟在最後的chris、曉艾、舟舟不懷好意地看著前面兩人,一頓插科打諢玩笑逗樂後,自顧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舟舟翹著蘭花指,板著蜂腰坐在卿墨床沿︰「我說墨墨啊,你可不知道啊。你摔倒的那一秒,秦大帥哥的心都要碎了,我眼睜睜看著他幾步上前跪倒在台階上,穩穩接住你如秋風掃落葉般的身姿,那場面看得人眼淚嘩嘩的,我的玻璃心兒啊,坼得七零八落的,心疼死了。」說完故作貴妃拭淚狀。
五個人被他的聲情並茂逗得哈哈大笑,chris上前一把推開,大喇喇盤腿坐在床上︰「舟娘娘雖然形容得夸張了點,但鐵一般的事實是不容置疑的。你不曉得,後面那陣仗才大呢。你這一病,秦卿兩家傾巢出動,連秦老爺子都趕了過來,你家男人居然嫌人多嘈雜,影響你休息,全部勸了回去。卿墨,你丫也不太不夠意思了吧,平日里咱姐們些也好吃好喝伺候著的,什麼時候跟秦二少有一腿的,怎麼著也該知會咱哥幾個一聲啊,這回連秦老爺子都出面了,老實交代,進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私定終身了?」
一群八卦豎著耳朵,滿心期待听到勁爆消息,誰知卿墨輕描淡寫道︰「你們看見什麼就是什麼了。」
這群如狼似虎的男女哪能這麼輕易放過去,曉艾沖上前進行「車輪戰」,威逼利誘︰「我可是帶了周黑鴨的,你不說我們可全吃了,你就看著流口水吧。」
一听到「周黑鴨」三個字,卿墨垂涎欲滴的饞樣逗得眾人直樂,喝了好幾頓南瓜粥了,也該沾點葷腥了。
曉艾看著她一副口水橫流的樣子,厚顏無恥地做起廣告︰「周黑鴨,有點甜,有點辣,還有點麻,吃了還想吃哦。」
一直不發一言的陳霜姿看她饞得可憐巴巴的樣子直搖頭,吃貨就是吃貨,就敗在那一張嘴上,看在她畢竟是個病號,稍有不忍輕啟尊口︰「快給她吧,你再不給,小心撲上來咬你,不過就是個「全壘打」而已,值得把你們一個兩個好奇成那樣?」
卿墨前一秒還在對霜姐姐歌功頌德,後一秒才知道又被出賣了,在各方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濃濃笑意中,一手一個鴨骨架,泄憤似的左右開弓,大口撕咬起來。
同樣沉默不語的余佛爺,一進門就緊挨陳霜姿坐著,不曉得是心上人的氣場太強了hold不住,還是已經把自己放低到塵埃的原子里,反正手腳鼻眼嘴都不知如何安放,只好拿個隻果削起來,削好後,默默遞到陳霜姿面前,陳霜姿看也不看,拒絕道︰「我是病號嗎?」。余淼趕緊說︰「你先吃著,我馬上再給墨墨削一個。」
卿墨津津有味地啃著鴨子,嘴里還不忘君子報仇兩分鐘不晚︰「霜姐姐,我不吃,你吃吧。我怕淼淼削的隻果甜死人,醫生說病人口味要清淡。」
眾人看著「口味清淡」的卿墨對著鴨子的各個器官大快朵頤,哄堂大笑。
秦牧天推門進來的時候,一屋子歡聲笑語,卿墨滿手滿臉的油污,床上被上全是隨手揩的油印子,陳霜姿正端著杯水伺候著辣到不行的豬頭,小豬大口大口地往喉嚨里灌,一個不小心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秦牧天皺著眉,去洗漱室拿了條毛巾仔細給她擦干淨。
看著濃情蜜意的場面,俊男靚女們寒暄打趣了一會兒,紛紛起身告辭。秦牧天送到門口,被一句「好生照顧著」推了回來。
招呼護士把床單被罩通通換了,秦牧天坐下來責備道︰「你現在的身體是什麼情況,好端端的東西不吃,就喜歡吃這些沒有營養的零食,萬一病情加重,你要把我氣死才安心啊。」
卿墨拉著秦牧天寬厚的大手,眨巴著眼故作可憐樣︰「以後不會了嘛。」
果不其然,從傍晚開始,卿墨就開始咳個不停,心肺都要咳得吐出來,一張小臉脹得通紅,秦牧天心急如焚,把醫生護士一個個罵得狗血淋頭,整個醫院都回蕩著他的咆哮聲。本來還對美男心存幻想的年輕護士,自此以後看到秦少的影子,都駭得埋頭貼著牆根走。
又在醫院里耗了幾日,醫院領導和主治醫生在秦家惡少的督促施壓下盡心盡責,卿墨的病情快速得到控制並逐漸好轉。
在這期間,裴光宇來看了卿墨一次,在秦牧天冷淡的態度和卿墨尷尬的笑聲中,看到她被照顧得無微不至,坐了半個小時,安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