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身青樓 第三章 雲城令

作者 ︰

「原是,斷袖之人,卻也有別人無法比擬、無法想象的奇特人生。這樣的人生,苦或者甜,只有他自己,最懂。」——凌勻昭

「我只是一直在隱身,如此而已。」——康泰平

心兒舉衣背身良久,卻未見冷一人上岸。

「想必,泡浴的話,也差不多到時辰了。」她大聲說道,「主子,上岸更衣吧,心兒為您妝扮一下。」

清風冷水,別無他聲。

「主子,上岸更衣吧!」她再一次說道。

「怎麼了?」坐在不遠處倚樹休息的向北急奔過來。

「阿呆,你看主子呢?」心兒急切問道。

向北搖了搖頭,四野無人,靜靜的湖面,波瀾不驚。看到湖心的荷蓬,「說不定,主子去湖心游玩了!」

心兒轉過身來,四處望了望,放下心,「也是。天大的事兒到咱們主子這里,都不算是事兒。不過,你去催催吧,畢竟,咱們現在可是逃命!」

向北點頭,開始解身上的短褐青衫。叢林里傳來一陣窸窣之風。向背心兒相視一眼,立刻向香車方向奔去。

「你們倒是放心我啊!」冷一人慵懶地倚在車轅,粉紅的香車流蘇碎碎,搭在他白皙的肩頸處,輕輕巧巧。

「主子,您這是……?」

看到冷一人的時候,兩人均是一愣。只見他身披一件青色細綢,卻衣衫襤褸,捉襟見肘。上身零星布片,鏤空著他縴長的身軀,白皙而妖嬈。

心兒低首。

「向北,你必須南行。即刻啟程。」說著他扔出一個錦繡包袱,被向北一把接住。

「是。」

「自此,你就是冷國十皇子,冷一人。」

「主子?」向北和心兒異口同聲。

「向北,把你置于危難之中,是因為我相信你的實力。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等我安頓好之後,你的使命自會解除。倘若你的身份暴露,就立刻隱匿。」

「主子,向北的命就是主子的。向北榮幸,莫說替身,就是讓向北替主子去死,向北也絕無怨言!」

「你是替我逃亡,若是傷了哪兒回來,我決不輕饒你!」

「是!向北定會毫發無損!」

向北單膝跪地,抱拳,繼而起,飛身上馬,包袱上肩,沒入了遠處幽暗的叢林。

「主子,您這是何意?」心兒不解。

「你說呢?」她頭上被敲了一把。

「哎呦!」她捂著腦袋。

冷一人掀開車簾進去,「愣著做什麼?快進來為本小姐寬衣梳妝!」

心兒听著這尖聲細語的媚音,模了模胳膊,一個激靈,「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來了!主……小姐!」

「磨蹭,就罰你當一天的車夫!嬌語喝道。」

不得不佩服,且,五體投地。悲哀的是,心兒不磨蹭,也會當一天的車夫!緣由是,車夫阿呆逃命去了!

「主子,我們這是去哪兒?多余的馬匹怎麼辦?」心兒一邊駕車一邊詢問。

「心兒,掌嘴!」香車細語慢聲。

「小姐,心兒知錯!心兒知錯!」心兒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只听「啪啪」兩聲,心兒咧著嘴笑得燦爛。

「夜奔雲城!」

涼霧沁心。

凌勻昭憤恨,「還出來抓賊寇,真是出師不利啊!啊——」

叢林中夜鳥驚飛,鷗鷺長鳴。立在岸邊的人兒浸在清風月籠里,歇斯底里。

不時,叢林里傳來一陣颯颯之音。簫聲縷縷,幽杳稀疏,調長婉轉。

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不是吧?碧月啊!翠湖啊!」凌勻昭內心悲憫長號。

悠揚的簫聲漸近,她焦急的面頰掙扎得痛苦扭曲。忽地右手小指一動,她欣喜若狂,在簫聲來到之前,已攜包囊佩劍閃身上樹,隱藏在密葉里。

趁勢,束發,正衣。正當凌勻昭系圍腰時,簫聲仿佛就在耳側,戛然而止。

「今夜,月影灼灼。獨自賞月,未免有些寂寥。可巧,蒼宇有廣寒女作伴,泰平有上樹熊為侶。」濃郁的陰影里,傳來一語溫柔的男音。

凌勻昭繼續剛剛僵硬下來的動作,從樹上一躍而下。

「參見九皇子!」她行禮,單膝跪地,握劍抱拳,「小人就是那‘上樹熊’。」

「原來是你!」康泰平一臉欣喜,「我以為是誰在林中嚎鳴,擾我清夢!起來吧!」他一手握著一只碧色長簫,一手平攤在前,氣場華貴。

月色下,俊顏秀目,熠熠生輝,宛若,離世的仙人,飄渺如幻。

「深夜,不知九皇子為何獨自一人來至這密林之中?隨從下人呢?」

「想必你也听說過我的秉性,喜山玩水,任性自由。在宮中憋悶,出來散散心。他們都被我遣散了。不知凌參軍,怎擅自離開軍營?」

「回九皇子,卑職並非擅自離營。卑職是奉將軍命,前去與副帥匯合,緝拿殘寇!」

「嗯。現在不是宮中,你直呼我名諱即可。」

「小人不敢。」凌勻昭慌忙答道。內心嘀咕︰「笑話,和您套那麼近乎,為何?您有何居心?」

「不礙。我有心出來賞月,沒有安寢。剛剛只不過是嚇嚇你而已。還真把你嚇住了!抬起頭來回話吧。」康泰平莞爾一笑。臉上的表情卸下了偽裝,一臉的純真。

「是。」凌勻昭抬頭。只見眸若星辰,肌膚如雪,眉眼清秀。

「早听聞凌大將軍的兒子生的相貌不凡,氣宇軒昂,如今細細一見,名不虛傳!你可是雲城三大美男之首!」

「呵呵,虛有其名,未及九皇子的一個腳趾!」凌勻昭尷尬無比。「這老九,陰自己的吧?」

「不,這可是柳春苑排的榜。我居二位,八哥居三。」

「果然是傳說中的乖戾皇子!」凌勻昭撫額,低語,「柳春苑可是雲城最有名的煙花之地啊!不過,此人沒有危險性,吁——」她大吐了一口氣。

「你嘀咕什麼?」康泰平一臉好奇。

「沒,沒什麼。既然如此,卑職告辭了。」她轉身欲行。

「慢!皎月當空,清風密林,能巧遇凌勻昭,實在是有緣!再者,我也是出來游玩,你也知我從不參與政事軍務,不如隨你一起去找八哥吧!」說著亦欲行。

「不是,老九您這是搞什麼鬼啊?!」她難言。

「這,不妥吧?」

「有何不妥,你護我周全,豈不是輕而易舉?」

「話雖如此,可您知道自己的毛病嗎?您有斷袖之癖啊!不對,如此,于我不是最危險?!」凌勻昭有點小崩潰,自己可是男兒身!

「九皇子,在下從命!」

「都說不必稱我皇子,泰平即好。我向來只結交有緣人。你就是我的有緣人。」

「又是‘有緣’?」凌勻昭听了,無語而終。

「你也相信有緣人?」他眸內閃亮,盯著她。

「嗯。」她裝木頭人。

「這片荷塘,是歸屬我的心念的地方。而你,是我在這里遇到的第一個。」

她一怔,驚異,「不知,您為何這樣說?」

「因為宮中,已無一寸淨土。唯有在自然之外,如飛鳥,如蓮蓬,如芙蓉,如翠葉,如清風,如碧月,如淨水,如,此刻的,你,我。」

只因為這一句話,凌勻昭徹底改變了自己之前的認知。完全是,顛覆!

「想來,萬事萬物,都有它存在的緣由吧。既生因,便有果。能在此處與九皇子相遇,是因,讓在下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九皇子,是果。在下對您,無比敬佩。」

「你也被流言影響過吧。呵呵。」他笑靨成風。

「在下能理解您的處境。」凌勻昭是聰慧之人,對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皇子,她突然心生憐憫。當日,跟著父親進朝,有過一面之緣。

「你是如何發現這個湖塘的?」康泰平掩飾不住內心的好奇與感嘆。

「巧遇而已。」她緩緩而答。

「我巧遇的那年,正是我母後離世之時。」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湖面,光影暗淡,水中顏色陰霾。

「不談這些。你為何會發出嚎鳴之音?」他轉而變色,輕松戲謔。

「呃,只是,我剛剛發現了一只,蟑螂而已,呵呵。」

凌勻昭驀地想起,抬起右手,看著那枚小戒,左手用力,使勁月兌,卻徒勞。

「怎麼了?」他看著行動怪異的她。

「沒事,呵呵,活動活動筋骨。」她拽拽手,骨節清脆。

「九皇子,不如我護送你回雲城吧?」

「為什麼?還稱呼我為‘九皇子’嗎?」。

「所謂高低有序。皇子還是別為難在下了。」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起程。」

「回雲城?」

「不,去找八哥,然後一起奔赴雲城。」

「啊?!」

凌勻昭不想去想八皇子康泰安的樣子,更不想去見。他是一個陰沉麻木的人。在軍營,二人比過劍;在集市,二人爭過執。

這一日,她真是出師不利。橫遇蟊賊,豎遇皇子。橫豎都無所適從。

「皇子,我還得去追擊殘寇哪!」凌勻昭游神之時,已被康泰平捉住手腕,拖著向叢林外圍走去。

康泰安率領五萬精兵在谷城外圍附近小城模排搜查。一則安撫周邊民心,二則逮捕漏網之魚,三則,緝拿冷室族裔,尤其是逃亡在外的冷國十皇子,冷一人。

宿營內。他正與手下親信們,商討追寇大計。其中,暗含玄機。

「副帥,冷一人在冷國並不受寵,他的處境低劣,卻也深藏不露,雖不參政,仍有權謀。如若能被我們所利用,想必會助您一臂之力!」

「未必。當年為犬,如今還能為虎不成?副帥,在下認為,緝拿到冷一人,直接交由皇上來處置。這樣既可以邀功,還可以提高您的地位聲譽,讓皇上對您刮目相看!」

一身穿銀甲的魁梧男子負手而立。

「報!將帥,冷一人的行蹤有變!」

「如何?」高大頎長的身影轉過,只見銀色盔甲的光暈,映襯著一英氣勃然的陽剛俊顏,不苟聲色。

「他獨自一人連夜南行,暫不知落腳何處!隨從未曾跟隨!」

他眉間一擰,「隨從呢?」心中頓覺不妙,沒想到一時猶豫,一念之間,他竟逃得如此之快!

「暫且北行,不過,失去了蹤跡。」

他思忖,看了看案幾上的圖形。心中已然做好了部署。

「若此行不利,我會立刻奔赴雲城,留有你們繼續追擊!」他要親自會一會,這冷國逃竄如鼠的十皇子。

「是!」左右齊聲。

「報!九皇子和凌參軍求見!」侍衛通傳。

「那小子來了?九弟來做什麼?!」他心思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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