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6
堪堪數日又是過去了,沙漠深處,笑天依然沉靜在自己的恢復中,他已經進入深度休眠狀態,任什麼聲音也不能將他驚醒。
傲翼一天都要三拜九叩地對著山洞里邪骨的干枯遺骸拜拜。柏宏念和欣兒在修煉之余,就听听傲翼為他們講得最近發生的故事。
柏宏念自是唏噓不已,想當初柏家是怎樣對待笑天的,「唉……」柏宏念發出最多的就是唉唉的嘆氣聲。每每此刻,傲翼就悄悄地閉上了嘴巴,他怎麼會不知道一個失去家族和所有依仗,還有親人是什麼感覺呢?他傲家當年不也是仇家追殺得四處逃亡嗎?
此刻看著柏宏念的嘆息,他也是深有同感,欣兒倒也乖巧,只是經歷的家族變故,又在本應享受母愛的童年生活中,失去母親後。看上去比同齡孩子成熟穩重點,她顯得極其安靜,偶爾也是眼楮紅紅的,但是從來沒有人面前表達出來。
傲翼可以看得出,欣兒是個心性極強的女孩。柏宏念在笑天送給自己丹藥後,修為不斷得到提升,此刻已經是真元上天巔峰,眼看就要突破真元尊的境界了。欣兒也服用了些丹藥,此刻修為是真氣六階,在十歲的孩童里也算是佼佼者了。
傲翼平時也不多問,但是柏宏念偶爾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柏家所經歷的災難,一向不愛說話的柏宏念,自從遭遇家族變故,又是遇見傲翼後,就開始變得有些喋喋不休,嘮里嘮叨。
傲翼知道,這是因為極度思念親人,一時無法釋懷的緣故,所以,每當柏宏念開始述說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不厭其煩地反復听著柏宏念口中這同一個版本的故事。
他從伯柏宏念的口中,也是詳細地了解了柏家經歷的一個大概。
自從巫嬌帶著半死不活的柏錚和柏凡離開後。柏家就接到巫家的信函,要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斷笑天,送去巫家,否則就與柏家不死不休。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柏家家主柏厲途後來竟是不讓族中任何人再提說斷笑天的事情,尤其是對笑天不利的事情,他只字不許家族中人再提。也沒有進一步對斷笑天做些什麼,好像對先前做在斷笑天身上的事情也很是懊悔。
傲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中多少猜到幾分,這一定和笑天在地底三重天,毀掉那些刻著幾大家族的並且下了靈魂咒怨的墓碑有關。
巫家左等右等,不見柏家的任何動靜,也沒有接到任何消息,這才派巫家少主巫不莒帶領著兩位巫家長老來清剿傲家。但是,最令他們想不到的是,這次行動,巫家居然大敗而歸。而巫家唯一的血親後代巫不莒,也是只剩下一綹殘魂。
當時巫家就氣急敗壞地來了一封絕交信,把所有原因都歸在了柏家頭上。緊接著,在柏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派人來夜襲了柏家,也不知道巫家用了什麼秘術,柏家整個家族頃刻間盡都陷在一場莫名的大火中。
據柏宏念所說,當時,那場火怪異的很,那火就猶如血液般粘稠,若不是柏嚴在自己增援雷家的時候,給了自己幾顆療傷丹藥,恐怕自己和妻子孩子也在那成大火中化成灰燼了。
柏宏念說自己逃出來後,就一直被人追殺,原本打算逃出東秦國地境,去烏桑國避難,但是路上正好遇見為烏桑國送信趕回的井穆,一眼就看上了欣兒,說要送與他的老友,美其名曰為收徒。其實,他是看上欣兒服過丹藥後改善過的體質,想送與屠絕天供他采納童女精氣。
柏宏念當時並不知道井穆的本意,只是一心想著帶著妻兒逃亡,所以就沒有同意井穆的要求。井穆不听好言解釋,竟然動手就搶。妻子更是緊緊護著欣兒寸步不離。一時情急罵了井穆一句「不講道理。」
然後,令柏宏念和欣兒終身難忘的痛苦的慘劇緊接著就出現了。井穆殺了欣兒的母親。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清剿重天惡魔的同黨為由,直接將柏宏念和欣兒抓到了大烏城。後來,他竟然從欣兒口中知道了他們是柏家的人,就更加嚴加看管,酷刑伺候。柏宏念每每說道這些,臉上就滿是屈辱和悲痛。
但是想起柏家作繭自縛的過去,他也是只能將這一切化作一道無奈的嘆息。
想著柏家這些過往,看著面前這面色淒然的父女倆,傲翼的心中也是百味雜陳,只感覺人生虛幻,人生如夢,前一刻,還好好存在著的一切,轉眼間,就有可能化為虛空。不知道怎麼回事,傲翼突然也想起自己的妻子,她已經離開自己兩百多年了。
唉……
「鴻念,你可知道那次災難後,柏家逃月兌幾人?」傲翼終還是沒等控制住心中的疑惑,或許更是在經歷過這些大是大非後,心中的一絲期許吧。傲翼嘆了口氣,問道。
再說了,面前這二人的遭遇比自己當年的逃亡生涯也強不到哪里去。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同病相憐,他甚至暗中設想,柏家一眾人都逃出去了不一定。
柏宏念看著傲翼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或許他們也逃出去了不一定?」傲翼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
他看見柏宏念眼楮一亮,但是那目光,馬上就暗淡了下去,「柏家罪有應得,逃出來又能怎樣,還不是背著自己罪孽活一輩子。唉……」柏宏念再度搖了搖頭,閉上眼楮開始今天的打坐修煉功課。
欣兒怯怯地看著父親,又看了看傲翼,很是懂事地說道︰「傲家祖爺爺,欣兒也做公功課去了。」
「哦,去吧去吧。」傲翼微笑著,看著欣兒小巧的身體緊挨著自己的父親坐下,眼楮突然有些濕潤。「道無情,人卻有情,有情的人在無情的道中活著,確實是一種煎熬啊!」
傲翼也是搖了搖頭,坐在了自己師父邪骨老人的身邊,不知為什麼,他卻是又將自己的身體和師父挨得更近了一點,他的心中好像突然有了一些不尋常的領悟。回憶著自己的經歷,看著眼前的這一對父女,他們的經歷何其相似!
所有人在恢弘不變的道中,就猶如螻蟻灰塵,他們的一世,即使再活得時間長了,最後,也徒然只剩下對已過往的事物和親人刻骨的回憶,和錐心的思念。
人的一世如草,枯萎長起,一代一代,周而復始,道始終不變,停在那里,不喜不怒看著這無盡的輪回。
「吧嗒……」突然,一滴淚珠滴落在傲翼膝下的蒲墊上。「無情道,有情人,似有還無終成空,千年一日在道中,白駒過隙辱與榮,轉眼變虛空……」傲翼口中喃喃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渾身蕩滌起的的滄桑和孤獨,竟是與著萬物重宇之間的大道隱隱有些相容和溝通。
道,本就是孤獨。無為而無不為,包容萬象,卻一無所有……
漸漸的,傲翼閉上了眼楮。進入一種人生轉折的領悟當中。如果笑天醒著,他一定會發現此刻的傲翼,不似從前,已然月兌胎換骨了。他本人,雖然看見在這里坐著,其實神魂早已經與萬物合而為一。
整個山洞里彌漫著一股極度滄桑孤獨的氣息。
「唉……」柏宏念輕嘆一聲,也是與現在的氣息緩緩相契,相同的經歷,相同的感受,相同的疼痛,相同的思念……柏宏念竟是不知不覺也進入了休眠參悟的狀態。
此刻的山洞里一道濃濃的思念彌散開來,傲翼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與自己的妻子初識那段光景,掀起得紅蓋頭,那麼紅,妻子的嬌顏那麼紅……走了,都離自己而去了……隨著大道隱與虛無……
柏宏念痛苦地皺著眉頭,心中糾纏在井穆那一把詭異的附著著絲絲黑芒的單鉤上。妻子不舍的眼神,將欣兒推向自己的一霎那,他看到了妻子對自己的牽掛和擔憂,然後馬上這一切就都被一抹噴吐而出的殷紅代替,轉眼之間,轉眼之間,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離開了自己,離開了她深愛的孩子……
笑天也是眉頭緊皺,一幕詭異的場景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一個幽深空曠的山洞里,那山洞很干燥,很大,具體有多大,他無從判斷,總之,他看不見頂,但是他知道那是山洞,即使看不見頂也是山洞,山洞是紅色的,像火一樣。
山洞里有無盡的柴垛推起,百丈,還是千丈,笑天無從判斷,總之很高很龐大的柴垛,擺設在一個古老而更加龐大的祭壇之上。
笑天仿佛身臨其境。這里的氣息詭異,笑天可以感覺到,這里不屬于重天之內,「這是哪里?」他四顧茫然地站在祭壇下面。
突然,「 ……」一道紅光從山頂而將,灼熱,已經不能用灼熱來形容了,這和自己認知里火截然不同。「這不是凡火!」笑天剛剛有所感觸,便是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和神魂已經化為液體,在這山洞里四處奔流。但是他逃不出去。
「這是哪里?」笑天以液體的形態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看著山頂。「不,不是山頂,這里也不是山洞,這是一個未知領域。」笑天的渾身四處流竄,他深深感受到地面之下不停傳來的信息。
「領域,領域,這里是一處領域,聖神的領域。」
就在他發現這一真相的時候,這片領域驟然開始不停轉變著顏色,由紅色變成黑色,變成紫色,變成深藍色,變成淺藍色……溫度一直在恐怖的加贈著。
笑天感覺自己的身體神魂開始蒸發,他想逃走,但是卻無法逃走。
「這是什麼鬼地方?」他的身體和神魂又以氣體開始升騰,但是卻不滅。
他看見領域再度有淺藍色變成黃色,變成金黃色,變成淺黃色,變成乳白色,最後變成熾烈的白色,白得刺骨,白得耀眼,白得讓笑天這綹已經成為氣體的狀態也幾乎無法繼續存在下去。
突然,笑天看見,就在他的身邊,白色的領域猛地閃爍了一下,一道翠綠色的身影噗一聲就仿佛穿越無數空間,直接摔在了祭壇的柴垛之上。
「子桑!」笑天大聲驚呼,聲音里有驚喜,有恐懼,可是子桑好像听不見自己的呼喚,「子桑……」笑天竭盡全力,依然無果。
「子桑,子桑……」笑天飄然而至,想用臂膀將子桑攬起,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在子桑身周,飄飄蕩蕩,分流而開。
「這該死的身體,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笑天狠狠咒詛著自己現在的狀態。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卻不能與她說話,看著子桑茫然四顧的眼神,自己卻不能為她分擔。
「這是什麼鬼地方?這該死的身體,該死的……該死的……」
然而,就在這時,笑天突然听到一道聲音從領域中傳來,聲音極其美妙溫和,但听到人耳朵里的時候,卻是充滿著無盡的孤獨和悠遠的蒼涼。
「子桑彎彎,你來了?」那聲音詢問。
柴垛之上,子桑猛地抬起頭顱,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但是她什麼也沒有看見,也無從感知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前輩,我是子桑彎彎。」子桑茫然看著領域的上空,回答道,笑天就在那里,可是子桑看不到他,但是笑天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子桑的眼楮里充滿著恐懼和不安。
「子桑……」笑天感覺心中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大體猜到這是哪里了,這一定就是子桑要經歷浴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