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快春節了,可是軍營里依然除了嚴酷的訓練,沒有一點過節的氣氛。
人就是這樣,臨近節日的時候,也是最思念親人的時候。
在這里,讓富貴感到最溫暖的時候,就是喜歡看著窗外的月亮,靜靜地想著家鄉。
入伍三年了,遠離了家鄉冬季的那份溫暖,塞外北風怒吼,此時的家鄉應該依然溫暖如春吧?他默默地想。
在家的時候,因父親身體不好,只有富貴一個人張羅著家里的年貨,他喜歡看著弟弟妹妹穿上他為他們買的新衣服歡呼雀躍,一臉的幸福,喜歡一家人幸福快樂的在一起,暖意融融的在一起放鞭炮,吃年夜飯。可是,不知道現在的家里怎麼樣了,兩個弟弟是否依然那麼淘氣,也不知道妹妹學習是否依然那麼優秀。
在家的這個時候,父親總是一臉嚴肅的批評弟弟學習不用功,並滿懷歉意的看著富貴:「貴子,你是家里學習最好的,可是咱家條件不好,不能讓你上學,這些年苦了你了……」
富貴每次想起父親這句話,總是鼻子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他在家是老大,在他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異,可是,就在他發誓要考上縣城的重點初中時,父親卻病倒了,很難治療的肺結核。為了給父親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不說,還欠了好多外債。
每次去醫院看望父親,父親憔悴的讓他心疼,十幾歲的他回到家默默地哭了幾夜,最後瞞著父母偷偷地輟學了,開始耕作農田,放牧牛羊,照顧弟弟妹妹,承擔起一個本不應他這個年齡承擔的重任。
每次看到同學們背著書包有說有笑的放學回家,他總是躲在一邊暗暗地哭,然而,他咬著牙堅持著,因為他知道,父親的病情很危險,他不能讓這個家失去了頂梁柱!
直到幾個月後父親回家,看到富貴手上的老繭,那也是富貴看到一向堅強的父親第一次哭。
出乎意料的,父親沒有催促他復學,而是經常用一種愧疚的眼神看著他。其實,從父親進門的那刻,富貴看到父親佝僂的身體就知道,父親老了,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忙里忙外,為了這個家出早晚歸的父親了。
後來,母親偷偷的告訴他,父親的病沒有治愈,只是為了省錢,父親堅持出院了。
幾年的勞作,讓富貴幼小的心靈體會到了父親養這個家的艱辛。從此他更加辛勤的勞作,為了這個家,他一直堅持著……
直到有次村里通知他去鄉里應征,他竟然被征入伍,從此,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那些天,富貴一直矛盾著,入伍對他來說也許是個機會,可是,他走了這個家怎麼辦?
二弟也許看透了他的心事,含著淚和他說︰「哥,你就去吧,這個家有我呢,反正我學習也不好,上學也是白花錢。」
……
窗外的月光依然皓潔,冷清的月光滿鋪大地。然而長夜漫漫,他的思緒,總是浸透在無窮的思念中,尤其在這合家團圓的節日臨近時。
他輕輕的嘆口氣,也許此刻,會有人如此這般的在思念他吧。
他知道自己指的是誰,可是,那個名字,讓他感到一陣愧疚。
腦海中,忽然響起他最喜歡的音樂_——《十五的月亮》!
小時候,他就喜歡那段優美的音樂,向往著一種邊關明月的凝重和家鄉月色的皎潔。然而,現在面對著邊關的一輪明月,他的思緒卻被一種深深的思念打亂了。
他永遠地感激著燕子,就是這個淳樸的姑娘,在他父親住院,自己感到最無助的時候,默默地陪著他傷悲,幫他一起放牧,耕作。那個熟悉的小山村,到處撒滿了他們歡快的笑聲。
他常想,如果不曾入伍,是不是會像以前那樣,他靜靜地坐在稻田埂上,滿懷柔情地看著彎腰插秧的燕子被風掠起的長發?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樣,听著燕子開心的笑聲,如痴入迷?是不是會凝望著燕子清如潭水的眼楮,給她一個深情的擁抱,感受著她的萬分柔情?
而今,只有他面對著孤月,承受著煎熬的思念!
臘月二十七那天,富貴越野回來,剛要去洗漱,從大門外進來了幾輛車,直接停在了禮堂門口,接著跳下來一群有說有笑的女軍人。也許沒看過戈壁的蒼茫,她們驚奇的四處打量。
「喂,富貴,這是什麼人啊?來干嘛的?」劉龍悄悄地問。
富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劉龍的眼楮一直沒離開那群女孩,夸張的笑笑︰「怎麼看的我眼花繚亂啊,呵呵。不行,咱得去問問,別是什麼間諜吧。」
剛走幾步,身後的一個高個子就嚴厲的喊住劉龍︰「干嘛你,還是軍人嗎?趕緊回去洗漱。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富貴回頭看了看那人,膀大腰圓,一臉的怒氣,在瞪著劉龍。
「這個人是誰啊?」張成亮問。
劉龍瞪了那個人一眼,不服氣地說︰「他就是四中隊的分隊長楊愛國,散打是全大隊最好的,听說黎明也不是他的對手。」
吃過飯,富貴正要去訓練場,黎明匆匆走進來︰「分隊集合,今天上午暫停訓練,全體到禮堂幫慰問團裝台。」
戰友們一臉的興奮,追著黎明問︰「那些人是文工團的啊?是來慰問咱們的嗎?」
劉龍把黎明拉一邊,討好地問︰「什麼時候演出啊?嗨,怪不得個個都那麼漂亮呢,原來是演員啊。」
黎明瞟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你激動什麼啊?對了,我宣布紀律︰第一,咱們分隊的人絕對不許在她們面前掉架子,給咱們分隊丟人;第二不許和她們嬉皮調笑的,有失咱們特戰隊員的光輝形象;第三……」想了半天才說︰「暫時沒有了,一會看情況再定第三。好了,大家準備一下,立即去幫忙。」
到了禮堂,文工團的男演員正在抬那些沉重的木箱,女演員們正在拾掇服裝。
看到他們進來幫忙,有幾個膽子大的女演員沖他們笑了笑︰「謝謝你們。」
劉龍扛起一個木箱笑著說︰「不客氣,都是戰友嘛。」
黎明狠狠地瞪著他,悄聲警告︰「注意紀律。」
等他們把道具抬上去,那些演員們已經把舞台布置好了。
黎明走到架子鼓旁,隨手用木棒敲了幾下。
張成亮湊過去模了模架子鼓問︰「黎明,你會敲這個嗎?」
「會點,不過很久不玩了。」說完問旁邊的一個演員︰「同志,我敲個節奏怎麼樣?」
那個女演員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可以啊,要我們用別的樂器配合你嗎?」
黎明大咧咧的坐下來︰「不用了,謝謝你。」說完手腕快速地敲動,響起了幾個炒豆般的鼓點。
富貴不懂音樂,但覺得黎明敲得架子鼓就像古代將士出征的戰鼓,有種讓人心潮怦動的感覺。
大家先是一陣沉寂,接著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黎明被大家弄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擺擺手︰「敲的不好,見笑了。」
一名戴眼鏡的中年人走上去,握著黎明的手說︰「敲得真不錯,要不咱們配合一曲?來個節奏快的?《站台》怎麼樣?」說完就招呼幾名樂手,拿著樂器,靜靜地看著黎明。
黎明笑了笑,坐下來說︰「那好吧,要不咱們就來個。」
富貴默默地看著黎明,忽然覺得這個人讓他難以捉模,他雖然不喜歡他的張揚個性,但他的那種不服輸的性格,一直在默默地鼓勵著富貴,尤其他身上,散發的那種霸氣,讓富貴感到一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