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走出醫院大門,富貴還在回味著辛一的肺腑之言。
他想,也許大家都是懷著某種目的來特戰隊的,正如他一樣,剛來特戰隊完全是為了圓自己的夢想,也是為了兌現對燕子的承諾。可是,當目睹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那高高揚起的屠刀,當看到親愛的戰友在自己的眼前倒在血泊里……此刻的熱血在洶涌澎湃,復仇的怒火已熊熊燃燒,強烈的正義感激起了一定要消滅敵人的**,因此,在戰場上他們以堅強的意志克服一切困難,終于完成保衛祖國安寧的神聖使命。
「怎麼了?想啥呢?別為他傷感了,這對辛一來說也許是最好的歸宿,畢竟,他沒有失去生命。」黎明看到他默不作聲,猜測著他的心思。然後把車鑰匙塞給富貴︰「你們先到車上等我一下,我去找個人。」
他們回到車上,等了好久也不見黎明出來。小于跳下車說︰「太熱了,你們在車上等吧,我到醫院里面等,順便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
杜磊笑嘻嘻地說︰「這里能有什麼熟人啊,你不會是學劉龍,閑的沒事幫護士打掃病房吧!」
劉龍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說︰「你會說話嗎?我那是閑的沒事嗎?那是學雷鋒做好事呢。」
撒騰跳下車說︰「別說,這里還真有熟人,你們忘了嗎?到咱們部隊的護士就是這個醫院的啊。我也下去看看。」
金輝和杜磊紛紛跳下去喊︰「小于,等著我們。」
劉龍望著他們的背影不屑地說︰「你們看到了吧?都是見著異性沒有人性的家伙。」
杜勝利與他打趣道︰「我看你是不好意思去吧?」
劉龍扭頭望著楊愛國說︰「怎麼會呢。不過,這幫小子要沒人看著也容易出事,要不我也去看看?就算是監督他們了。」說完跳下車就跑了。
過了一會兒,黎明一臉失落地回到車上。
楊愛國關心地問︰「怎麼樣?見到小徐了嗎?」
他呆呆地望著醫院大門嘆息著說︰「她考上了軍醫大學,已經前去報到了。」
富貴嘆息著說︰「看來你們還真沒緣分,你問過她的地址沒?不是還可以給她寫信嗎?」
黎明怔了一會兒,無奈地說︰「我以前不相信緣分,現在不能不相信了。好了,不說了,喊上他們,咱們走。」
一出大門,楊愛國摟著黎明說︰「黎明,你說話算不算數?」
富貴開著車,從後視鏡看到黎明臉上的露出失望之色。黎明懶懶的仰在靠背上答︰「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楊愛國笑笑說︰「還記得咱們在「正義之劍」行動時你說過的話嗎?你說給我過生日的,還說找一家大酒店為我慶祝呢。你看現在天都快黑了,咱們總得吃點東西吧?」
黎明回頭說︰「我說過嗎?嗯!富貴停車,今天我請你們,你們想吃什麼?」
杜勝利指著路邊的小吃說︰「就在這吃吧,還能欣賞夜景呢。富貴,找地方停車。」
富貴把車停下,黎明跳下來說︰「今天你們菜隨便點,但只能喝一瓶啤酒。」
正值下班時間,來吃飯的人還不多,富貴他們坐下後,攤主笑容可掬地迎上來。
楊愛國大大咧咧地說︰「一人一瓶冰鎮啤酒,有什麼好吃的就上,我們不點菜了。」
黎明不滿地看著他︰「黑我是吧?有你這麼大方的嗎?撒騰,你去點菜。」
沒過一會兒,服務員利索地先上了幾個菜。劉龍喝了一口啤酒,砸吧著嘴說︰「真舒暢啊。」說完看著一盤河螺說︰「這玩意兒還能吃?」
他們真餓了,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半飽後,黎明指著河螺說︰「咱們都吃這個,別浪費了。」
劉龍拿起一個,看到那黑乎乎的硬殼,端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吃,只好放下說︰「我不喜歡吃這個。」
楊愛國拿起一個擺弄了半天,扔進盤子里看著撒騰說︰「你點的什麼菜?這東西我從不喜歡吃。你去問問能退嗎?要是能退就退了。」
杜磊指著他們笑嘻嘻的說︰「我看你們是不會吃吧?還裝模作樣的。」
富貴拿一個放進嘴里咬了幾下,**的啃不動。掉頭看看,旁邊的桌子上都沒人,他看著大家說︰「你們會吃嗎?要不我去問問服務員?」
黎明瞪著他說︰「別丟人了,我看看吧,這東西都不會吃,還不信了。」說完握在手里用力捏了幾下,可那殼太硬了。他想了想,提起一個酒瓶砸了幾下,終于砸開了,他得意的笑笑說︰「看到了嗎?就是這麼吃的。」說完把肉吸進嘴里,故意咂吧著嘴,裝出吃得很香的樣子。
富貴疑惑地說︰「這種吃法有點不文雅吧!」可又經不起他們的誘惑,看看周圍沒人,也擼起袖子砸開一個,可吃到嘴里沙磣的很,根本沒有他想的那麼可口。
服務員給他們上菜時看到了,捂著嘴笑道︰「解放軍同志,河螺不是這麼吃的,你們得用牙簽挑出肉吃。對了,你們還要什麼嗎?」
戰友們面面相覷,劉龍把嘴里的吐出來,看著服務員說︰「我們知道的,但這種吃法好吃,有營養,你們還不知道吧?」
服務員笑著走了。
黎明紅著臉說:「別說了,大家趕緊吃,吃了趕緊滾。告訴你們,這事回去誰也不許說出去,省得別人笑話。」
130
辛一離開部隊,是在落葉飄零的深秋。
蕭瑟的秋風輕舞著漫天微寒,灰黃的塵土鋪瀉著一地蒼涼。
這樣的季節,平添了幾許落寞和淒涼,使離別的他們更加愁緒滿懷。
圍牆邊那幾棵高大的楊樹上,幾片枯黃的樹葉隨風搖曳著久久不願落下。
辛一拄著拐杖默默地走出軍營,木杖點地的聲音敲打出一路不舍的離韻。
他回首默默地望著那座熟悉的軍營,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緊緊地咬著下唇強忍著,但最後兩行熱淚還是順著臉頰滾落著,滾落在他征戰多年的這片土地上……
富貴幫他把包放到車上,楊愛國為他打開車門。辛一伸出的腳又縮了回來,深情的望著後山緩緩地說︰「我想去和亮子告別。」
他在戰友們的攙扶下走到亮子的墓地上,緊緊地摟著亮子的墓碑淚如雨下。那掉在墓前枯草上的不是淚水,是真摯的心,是深厚的情啊。
許久,他彎下腰,顫抖的手從口袋里掏出紙認真的折疊好,然後掏出打火機,蹲在亮子的墓碑前,(因為他的腿傷還沒完全愈合,富貴看到他在蹲下的那刻疼得咧著嘴。)點上三支煙放在碑前。他又清理了一下碑前的雜草,把那些折疊整齊的紙張點燃,潔白的紙在熊熊的火光中燃燒著。
他仰頭望著亮子的照片,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說︰「亮子,我要離開軍營了,以後……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來看你了,但我會想你的……」話未完,淚如雨下。
他的目光依戀地移向戰友們的臉上︰「我也會想你們的,也會想這片戈壁!」
「好了,走吧,終究要走的。八年了,想不到最後是這樣離開的。」他咬著牙站起來,無限眷戀地望著廣袤的戈壁。
他回頭望著戰友們又說︰「我現在已不能留在軍營,雖似輸了結果,但我卻贏了整個過程!認識你們,真的是我最大的收獲,如果真的有來生,我一定再來特戰隊,還要做你們的戰友!」
富貴逃避著辛一的目光,望著那片傲然挺立的胡楊林。
是的,雖然最後的結果他們每個人不同,但他們都贏了整個過程,他們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這片土地上,他們用血肉身軀在廣袤的戈壁築起了一道鋼鐵長城。
走到山下,辛一挨個與戰友們緊緊地擁抱,當他把下頜抵在富貴的肩膀上時,富貴感覺到他在顫抖,冰涼的淚水滴在他的脖子上。富貴緊緊地擁抱著他,本想安慰他幾句,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心里準備的那些鼓勵的話語,此刻卻哽咽在喉,任離別的淚水落在對方的肩頭。唯有彼此緊緊的擁抱,才能感覺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情感。
樹葉在飄飛,淚水在滴落,緊握的雙手,不舍的情懷……
此時︰無聲的淚滴是凝重的音符,深情的目光是最美的詩行。
辛一不舍地推開他說︰「多保重。」說完含淚整了整軍裝,面對那面迎風飄揚的紅旗,莊重的敬了個軍禮。他的軍裝雖然摘去了領花和肩章,但那個軍禮卻是他一生最莊嚴的軍禮。
他再沒有回頭,就那麼低著頭蜷在車上絕塵而去。
車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地平線上,只留下塵煙在浩瀚的戈壁上寂寞地飄蕩……
富貴望著辛一離去的方向,難言的苦澀和孤獨襲上心頭。生離死別,讓這位鋼鐵戰士黯然神傷。
他難以相信,一個軍人,就這樣默默的離開了他最熱愛的軍營,就這樣無奈地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雖然征戰多年,這樣的情景他仍然難以接受。
軍旅生涯亦是如此的讓人感覺無奈,正如那片綠草在這荒漠上必須經受嚴酷的季節轉換一樣。冬去春來,四季更替的腳步從未改變。深秋嚴冬,一片荒蕪,春歸夏至,大漠又是四處蔥綠。但今日眼中的綠色已非昨日的那抹蔥綠了。
為了共同的從軍夢,來自五湖四海的戰友們相聚在同一面軍旗下,初識的情景猶在昨天,轉瞬,親如同胞的戰友卻要帶著深深的眷戀無奈地離開軍營。
回眸軍旅,細看走過的足印,有遺憾,更有欣慰。
幾年的模爬滾打,數載的雨雪風霜。勇敢洗去了稚女敕,忠誠礪煉了豪情。軍旅中的歲月使他們學會了堅強、忍耐,更堅定了他們在任何困難面前只要自強不息就會勝利的信念。
自從走進荒涼的戈壁,那邊關的明月,塞外的風霜,練就了他們這群軍人鋼的脊梁,鐵的意志。醉里挑燈看劍,夢中號角連營。身系家國安危那怕馬革裹尸。槍口恩仇,酣暢淋灕!
他無法預測自己以後會怎樣,也許在某一次任務中,他會象張成亮那樣把自己的生命交給這片日夜守衛的黃土地上,也許會象辛一這樣悲愴的離開。但他深知,他會永遠對祖國忠誠,他會無愧于軍人的稱號,他會沿著這條自己選擇的路堅定地走下去,直到結束自己的軍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