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鳴之鳳凰泣血 第四十六章

作者 ︰

待二人身影漸遠,我才笑呵呵地將馬笛收入袖中,轉過頭瞅見侯承遠正眯著眼楮緊盯著我,我笑瞪了他一眼,道︰「你沒見過我麼?還是我臉上有什麼?」

他搖搖頭,笑道︰「沒有,只是覺著你越發不同了。」

我輕勒韁繩,策馬轉向,向著林子深處緩緩行去,隨口問︰「有什麼不同?」

他駕著追風慢慢隨在馬側,目視著前方,沉吟了一會,道︰「方方面面,具體我也說不好,最明顯的是你如今越發的安靜了,這半年多來,你整日以書為伴,一讀就是一整天,以前你哪能如此坐得住。就算是騎馬,以往你哪次不是策馬疾馳,如風般狂卷而過,哪曾像如今這般閑庭信步?」

我低頭一笑,道︰「你直接說我以前性子野不就行了!」一面說著,一面心中暗想,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會轉了性子。從小到大,我就是個閑不住的人,走馬遛狗,上房觀星,幾時像現在這般文靜過。

自從李琰出征利州後,心中是覺得愈發的空落,剛從長安回來那幾日,無所事事時常常一個人坐在李琰的內帳中發呆,回想著在這個營帳中發生的一切,才驚覺他的一顰一笑,甚至是一個最細微的表情,都已深深烙在我的心里。

越是杳無音信,就越發的相思成災,漸漸地,我學會了寄情于物,喝他喝過的茶,看他看過的書,寫他寫過的字,畫他畫過的丹青,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寄托心中無處宣泄的相思,原來我對他竟已是如此地難以割舍!

「剛說你變安靜了,你還真就一句話也不說了!」兩人沉默了半晌,侯承遠突然開口道。

我輕嘆口氣,側頭沖他一笑,「在想些事情。」

「什麼事?方便告訴我嗎?」。

「我在想是不是應該離開這兒。」我轉回頭,目視著前方。

他面色微怔,靜了一會,道︰「收到風聲了?此事還需簡選,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現在就在考慮了?」

我淡淡一笑,「你是不以為意,但對于我們來說,關系一生,當然要盡早打算!」

「那你作何打算的?」

我低頭想了想,迷茫地搖了搖頭。

他見我一臉茫然,不解地問︰「你這是何意?」

我茫然望著前方,淡淡道︰「以前我巴望著能早日離開這里,回到原本無拘無束的生活,如今事到臨頭,卻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期待,甚至覺得出不出去根本就無所謂。」

他滿臉困惑地看著我,道︰「你不是一直喜歡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嗎?」。

「外面就一定自由嗎?」。我長長嘆了口氣,幽幽地望著前方發愣。就算身子自由了,那心呢?心也能自由嗎?在大唐這片汪洋大海中,我只不過是一葉無法再小的扁舟,憑著一念執著,拼命揮舞單薄的船槳,想要搏擊世俗禮教激起的滔天巨浪,不過是蚍蜉撼樹而已,待到心力交瘁之時,仍不得不隨波逐流。

一念至此,不禁暗暗嘆道,我的心境變了,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正獨自惆悵,侯承遠忽地從我身側伸手拉住馬韁,停住飛鴻,將我一把摟至他身前,我忙急聲問︰「你這是做什麼?!」

「你本應該是藍天白雲下怒放在草原上的格桑花,美麗而不嬌艷,柔弱但不失挺拔,理因風雨愈大,愈是開得燦爛。而不是如今這副模樣,連笑都帶著幽怨。」說完,他將我扶正坐好,揚鞭打馬,追風一聲長嘶,撒開蹄子狂奔起來。

兩人策馬疾馳在藍天碧草之間,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周圍蒼翠的樹木急掠而過,風中草香撲面而至,那種久違的酣暢淋灕、如在風中極速飛翔的感覺,似乎讓我暫時忘卻了煩憂,將我帶回了那段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歲月。

縱馬至夜幕低垂,我與侯承遠才姍姍回到馬場,剛行至馬廄門口,趙敢當就迎了出來,向侯承遠躬身行禮。

侯承遠問︰「飛鴻回來了嗎?」。一面將追風的韁繩遞給趙敢當。

趙敢當雙手接過,陪著笑臉回稟道︰「一早就回來了,剛才見到飛鴻獨自回來時,還有些擔心姐姐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但想到侯都尉與姐姐在一塊,就估模著決計出不了事的。」

我掩嘴笑了笑,打趣道︰「你這個馬屁拍得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別的沒學會,馬屁功夫可長進了不少。」

趙敢當被我一通話羞臊得臉頰通紅,手中不停卷著韁繩,低頭不語。

侯承遠看看他,轉頭來笑睨著我,道︰「你這個掛名弟弟的那副伶牙俐齒是隨了你,有什麼樣的姐姐就能教出什麼樣的弟弟。」

我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拿眼斜瞅著他,眉眼間流露出,「你不服是吧。」

「騎了一下午的馬,心情可好些了?」他眼楮目注著我,關切地問。

我點點頭,提步走近追風,一面輕撫它的脖子,一面輕聲道︰「好追風,今日真是辛苦你了,馱著我們兩個人跑了一下午,下次姐姐給你弄冰糖葫蘆吃!」

侯承遠听了,在一旁咧嘴偷笑,我抬頭瞪著他,嗔道︰「有什麼好笑的?」

他抿住嘴,強自收斂了些笑意,憋了半晌後,才回道︰「你別亂喂東西給追風吃,吃壞了可找你賠。」

我朝他一皺鼻子,回頭看著追風道︰「喂馬我比你懂,我的‘冰糖葫蘆’可不是一般的冰糖葫蘆,用梨子裹上蜂蜜,又營養又好吃,保準吃了還想吃。」

追風好像听懂了我的話,仰頭打了個響鼻,在我身上輕蹭了幾下。

趙敢當看著我,問︰「梨子倒是好尋,可這蜂蜜上哪去找?」

我道︰「剛才我騎馬的樹林里就有很多蜂窩,找時間去采幾個回來。」

話音剛落,就听侯承遠輕哼一聲,低聲抱怨道︰「你對馬可比對我好多了!」

我怔了片刻,抬頭粲然一笑,挑眉道︰「你這麼大人還跟馬搶食?大不了,我做‘冰糖葫蘆’的時候捎帶手給你也做一些?」說完,我掩著嘴偷笑起來。

趙敢當靜靜立在一旁,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沒一會臉已憋得通紅。

侯承遠一聲輕嘆,沒好氣地說︰「不跟你在這胡咧咧,我先回帳用膳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說著,也不等我回話,扭頭就走。

笑看著他的身影漸遠,我回頭對趙敢當說︰「想笑就笑吧,小心憋壞了。」

他點了點頭,咧開嘴大笑了幾聲,牽起追風,與我一起進了馬廄。

我仔細檢查著食槽里的草料,都是干草、麥秸這些粗飼料,不禁皺眉道︰「馬場的軍馬現在都是吃的這些?」

趙敢當將追風拴好,點頭道︰「去年莊稼的收成不太好,今年又恰逢旱災,豆子和玉米都不夠,只能用干草和麥秸混著喂它們。」

我嘆氣道︰「也是,現在人都吃不飽,哪還有余糧來喂馬呢!不過,軍馬只吃這些的話,怕是氣力會不夠。」

剛說完,腦中突然閃現出剛才的樹林,對了!剛才騎馬的時候,就看到林子中有很多野隻果、野梨子什麼的,大概是早已被圈閉起來的緣故,林中的野果無人去采摘,所以每棵樹上都滿滿當當地壓了一樹果子,這些不就是再好不過的飼料嗎?

想到此處,我忙將趙敢當喚至身旁,輕聲道︰「馬場西面有個被圈閉的樹林,今天我騎馬經過的時候,看到林子中有許多的野果樹,你明日就去向林牧監稟報,讓他派些人去林中采摘,與干草、麥秸間隔著喂的話,我估模著可以支持相當長的時間。」

趙敢當猛地一拍腦門,嚷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那個林子我也去過。」

「噓!」我示意他小聲些,他忙捂著嘴向我點了點頭。

「姐姐為何不親自向林牧監稟報?」趙敢當疑惑地問。

我輕敲了下他的腦殼,「當然是讓你去請功領賞了!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此事自然是由你去稟報的好,你也不想一輩子只在這里當個小廝吧!」

他揉著頭,卻似醍醐灌頂,憨憨一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姐姐提點!」

我想了想,又補充道︰「記得提醒林牧監,每棵樹采一半留一半,派人采摘時須小心著些,切莫傷了果樹,壞了根基,以後說不定還可應急。」

他點頭道︰「姐姐的囑咐,我都記住了!」

又向趙敢當囑咐了幾句,正要提步離去,他突然叫住道︰「對了,差點忘了跟姐姐說!」

「何事?」我定住身子,回身問。

「傍晚時分,我在馬廄門口遇到了獨孤公子。」

「獨孤謀?!」我一怔,自從去年長安街市一別,也是大半年沒有他的音信了。

「他可有向你問起我?」

趙敢當搖頭道︰「姐姐也知道獨孤公子的脾氣,風風火火的,連話都沒說上,就騎著馬走了。」

我「哦」地點了點頭,與他話別,提步回了寢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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