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鳴之鳳凰泣血 第四十八章

作者 ︰

我將剩下的事托付給趙敢當,與獨孤謀緩步向林子深處行去。兩人漫無目的,只是隨性而走,這邊看看,那邊賞賞,映入眼簾的都是蒼翠的綠,不禁讓人感覺份外愜意。

獨孤謀揀了塊平整的草地躺下,展臂大伸了個懶腰,長嘆道︰「好久沒有這麼悠閑過了,沒想到馬場附近還有個這麼幽靜的好地方!」

我在他身旁坐下,笑看著他道︰「你行事一向火急火燎的,哪有閑情逸致留意這些地方。除了功名利祿之外,人生其實還有很多可以體悟的,有時候不妨放緩腳步,好好享受下人生。」

他頭枕著手臂,眼楮怔怔地望著天空,靜了好半晌,才慢聲回道︰「人生多有無奈,並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獨孤家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用十七具無首的尸身換回來的,其中包括我的父親。我作為獨孤家唯一的血脈,延續家族的榮耀是我的責任。我勤習兵法,苦練武藝,為的就是建功立業,保住獨孤家如今的地位。獨孤家一門忠烈,絕不可斷送于我手,所以我必須時刻督促自己向前,絕不容落後半分。」

我側頭看著他,心酸之感油然而生,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他平日嬉皮笑臉的表象下還藏著如此多的苦澀。

武將的一生,金戈鐵馬,波瀾壯闊,外人只看到他們功成名就時紫袍加身,位極人臣,卻不知這其中代價幾何!

獨孤一門一十八口男丁,陣亡十七口,這是何等慘烈的代價!心里原本還因為他剛才的輕浮之舉有些不滿,此時已然消失無蹤,只余絲絲憐憫在胸。

兩人靜靜待了半晌,他轉頭看著我笑問︰「你這是在同情我嗎?」。他側回頭,依舊望向天空,「大可不必,獨孤家的男人,生為豪杰,死為鬼雄。他們為大唐盡忠,馬革裹尸而還,是死得其所。」

我怔了一會,他雖看得淡然,但這個話題于我來說還是太過沉重,遂想著轉移話題,側頭細想了想,問︰「這大半年你在邊關可有李將軍的音信?」

他側頭看著我,略帶疑惑,「你不知道嗎?」。

我茫茫然地回看著他。

他接著道︰「與你在長安街市分別沒兩天,我就隨著兄長去了利州。」

「你也去利州平叛了?」

他點了點頭,笑說︰「有了趙敢當這個小密探為你四處打探,還以為你消息一直很靈通呢。」

我笑嗔了他一眼,道︰「別把我說得好像別有用心似的,不過利州的戰事確實有些蹊蹺,大半年居然沒有一點消息傳到飛騎營,就連侯都尉也是一頭霧水,反而是遠在朔方的戰報隔三差五就會傳到營中。」

他慢慢思索著道︰「我記得兄長有寫過戰報,還用紅火漆封了口,想是承給皇上御覽的。」

我听到這里,心中豁然開朗,看來是皇上想將此事冷處理,畢竟內外有別,藩王叛亂怎麼說都不是光彩的事,況且民間同情隱太子的還大有人在,就算取勝也不值得大肆渲染。而朔方之戰則不同,如此內外交困之際,宣揚這場‘對外’戰爭的勝利,可以為皇上凝聚民心,振奮舉國士氣。

我想了一會,挑眉笑問他︰「此次入川想是斬獲頗豐,得了什麼賞賜沒有?」

他朝我側過身子,手撐著腦袋,笑罵了句,「財迷!」挑了挑眉毛,又接著道︰「此次入川,只跟劉德裕小打小鬧了一場,要說斬獲……」他輕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禁有些好奇,趕著聲問︰「到底怎麼樣?不干不脆的!」

他眉頭微蹙,看著我一面嘆氣,一面慢條斯理地說︰「兄長認為征利州應以撫為主,戰次之,所以向皇上請旨,事先派了魏征去利州做說客。魏公性格剛直、才識超卓,原來又是東宮的太子洗馬,在隱太子的一眾舊部中威望很高,經他四處游說,利州各縣大都不戰而降,只有李孝常和劉德裕據城死守。兄長又遣人在利州城四處散播流言說劉德裕見大勢已去,欲暗通朝廷獻城投降,所謂三人成虎,李孝常又不諳兵法、生性多疑,沒過多久便與劉德裕之間生了嫌隙。劉德裕是個血性漢子,卻也是個莽撞匹夫,為證清白,擅自率兵出城決戰,此舉正中兄長下懷。以逸待勞,結果可想而知了,劉德裕兵敗被俘。利州城沒了主心骨,危如累卵,沒幾天便有城中將領開城門獻了城。」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嘆完,又斜瞅著獨孤謀道,「你好像有些不滿?」

他安靜了好一會,才半撐起身子,四下看了一圈,悄聲道︰「皇上此次封賞厚此薄彼,同樣是大捷,憑什麼柴大將軍與薛家兄弟都官升一級,卻只加封了兄長一個雲麾將軍的虛餃。」

面色一怔,沖他呵呵一笑,「我還以為你為自己沒得賞賜而不滿,原來是為李將軍鳴不平。」

他側目掃了我一眼,鼻中輕哼了聲,不屑道︰「無功不受祿,我可不是那種沒事就爭功邀賞的宵小之輩。」說罷,又仰身躺了回去。

我道︰「只怕李將軍自個兒並不在意這些,你是白費這個心了。」

他看著我眨了眨眼楮,咧嘴嘲笑道︰「你倒是挺了解他,果然是同一屋檐下的人。」

我低頭瞪了他一眼,「什麼話到你口中都變了味道!」

他沒有接茬,只挑眉一笑,閉上雙目,自顧悠閑地養起神來。

看他神色放松的樣子,像個孩童一般,我不禁微笑著輕搖了搖頭,半仰著臉望向天空,晴朗湛藍的高空,連一絲浮絮也沒,像碧玉一般澄澈,遠山含黛,和風送暖。我也學著他閉上眼楮,深呼吸一口氣,絲絲青草香,順著鼻端,慢慢沁入心脾,放松之感瞬時流遍全身。

心頭忽然閃過李琰的影子,既然獨孤謀回來了,那李琰應該也……。

我睜開雙眼,低頭看著獨孤謀,想問卻有些難以啟齒,撕扯著手邊的青草,猶豫了好一會子,還是忍不住道︰「我有件事想問你。」

他半眯著眼楮,懶洋洋地回視著我,「有話你就直說吧。」

我又沉吟了片刻,問︰「李將軍什麼時候回來?」

獨孤謀驀地睜大眼楮,一掃剛才悠閑的神情,沉默了一會,嘆氣道︰「我也想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再不回來只怕這飛騎營就要變天了。」

「此話何意?」我訝然地看著他問。

他慢慢坐直身子,滿懷心事地注視著前方,緩緩道︰「自從平了利州叛亂,兄長就將軍中事務交給我代為處理,然後便沒了蹤跡。前幾日,我從利州回來,听兵部的人在議論,有人奏請皇上撤換飛騎營將軍,理由便是,兄長不知所蹤,飛騎營至關緊要,不可群龍無首。皇上暫時還未有定奪。」

我心中一緊,忙問道︰「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想了想道︰「兄長大概是三個多月前離開的利州。」

「可有去他府中詢問?」我促著聲,往他跟前湊了湊。

他點頭道︰「長安城中但凡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尋遍了,連忠伯也不知道他的行蹤,真是奇了怪了。」

我越听越是心慌,不由地胡思亂想起來,他到底去了哪里?為何連忠伯都不知道他的行蹤?他是出什麼意外了嗎?一面又在否定心中所想,李琰行事一向高深莫測,他一定是有事情在外耽擱了,他不會出事的,絕對不會…………!

想著想著,塵封在心底的那兩句不祥的預言又逐漸浮上心頭,不禁一陣心悸。

獨孤謀忽地緊抓住我的手,眼帶驚詫地盯著我叫道︰「芸兒!你怎麼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發覺手抖得厲害,強自穩住心神,道︰「長安東街有叫花襲人的歌舞坊,你去找歌舞坊的老板娘,她可能會有李將軍的消息。」

他雖很是納悶,卻沒有多問,只點頭說了句,「你莫要著急,我馬上就去!」便起身要走,我想了想,又叫住他道︰「見到老板娘你可說是我讓你去的,還有,此事公子只可爛在肚子里,絕不可向外人提起,拜托了!」

獨孤謀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大步而去。

我目注著他離開的背影,身子癱軟地斜坐在地上,一面想著,我本不該將花襲人的底細透露給外人,但事情緊急,我又不得月兌身,只能將此事托給獨孤謀,希望姑姑能體諒我的心情,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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