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親人,失了地位,一個閹人,怎麼在平凡百姓中生活?常聞,宮中老太監要麼就是老死宮中,要麼就是去長樂宮伺候鐘老後妃,直至老得不能動,再慢慢死去。最好的就是,特別得寵的太監能夠光耀回鄉,娶個女人,帶養幾個孩子。
如果他生活在市井,他會不會比宮中還嘴碎?
如果鳥兒真展開了翅膀?
雪修媛一夜無眠。
「娘娘!」笄子陪著雪修媛站在城頭,望著宮門口,有一個佝僂的老人,一步三回頭得慢慢走出宮門,因為走得慢,被不耐煩的宮衛推了一把,踉蹌,艱難得站穩。
「他走了!」雪修媛慢慢吐出。
「娘娘,我們回去吧!」
「好!」
兩人回頭離去,
看到的是傾心坐在城頭,似笑非笑得看著她們。
傾心沒有行禮,雪修媛也只是看看她,和笄子一起走過她身邊。
「這侍衛越來越怪了!」笄子埋怨。
傾心還是看著宮門外慢慢走遠的閻文應。
「娘娘,閻公公會不會回去他說的那個什麼‘徐’……‘園’的?」
「什麼?」雪修媛聲音提高,猛看向笄子,「他說什麼?什麼時候說的?還和誰說了?」
「娘娘!」笄子被雪修媛的聲音震了下,膽怯的,「就今日早上,奴婢給公公整理東西的時候,他念叨的!」
「他回不去的!」雪修媛恨恨得說,側身望向遠處的黑影。
「娘娘,你怎麼了?」笄子,「他!」
「閉嘴!」
雪修媛加快腳步,迅速離去。
笄子趕緊跟上去︰「娘娘,您慢點。」
「徐園?」她們不知道身後的那個人死死得盯著她們。
傾心如一個雕塑般,垂直站立。
是他?
可是緣由呢?
還是他的緣由本是你?
一根很長很長的線,終于找到了線頭。
線頭捻起了,就會扯住那條線。
「劉侍衛,這麼晚還出宮?」宮衛和傾心打招呼。
「我和侍衛間告過假了,有事要出宮幾日!」傾心笑笑。
「慢走!」宮衛在傾心出門不久就關上了宮門。
他不會走遠吧!
………………
「為什麼是你?」蒼老,焦躁和恐懼。
「是我!」冷冰冰。
「為什麼?」
「因為您老太讓人不安心了!」還是冷冰冰的聲音。
「什麼意思?」
「您明白的。」
「為什麼會是你,我太心痛!」
「痛過就不會記得了。是您說過,在攪不清的事情上,要除根。」
「你……」閻文應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你們都是‘好孩子’,好,好,什麼都學會了!我老了,糊涂了,擋住你們了。」
劍鋒偏來,在閻文應眼前晃動,抵住他的頜間,寒冷。
「下得了手嗎?」。閻文應直視來人的眼楮。
劍在顫抖。
閻文應抓住劍鋒,移到自己胸口︰「這里,一劍下去,就好了!」
「您當我不敢嗎?否則我今天會來嗎?」。來人冷笑。
「那你在猶豫什麼?」閻文應繼續問他。
「其實,或者我可以不殺你,割了舌,廢了手,至少還有命。」
「哈哈,是說你心軟,還是你更狠?」閻文應淒慘大笑,「很好,你們都學得很好,至少比我長命。」
「還有一件事。知道嗎?當年,雨珠不是自己要去西院的!」
「什麼?」
…………
「見過這個人嗎?」。
小客棧中,
忙著打算盤的掌櫃匆匆瞄了下傾心手中的畫像,點點頭,一手往上戳戳︰「見過,住樓上呢!」
「多謝!」
傾心立馬竄了上去。
「啊!」
細長尖碎的喊聲,
傾心一愣,一腳踹開發出聲音的房間。
一個黑影從窗口一躍而下。
傾心沖上去,卻被血淋淋的手拉住。
那是閻文應,在他臉上,居然是痛苦得笑著,淒涼。
傾心硬是被人拉住,任那黑影走遠。
「你還好吧?」傾心檢查他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氣,劍鋒正中心口,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是誰?」傾心問。
閻文應不回答,只是笑,笑!
「你要死了!」傾心無奈得,「甘心嗎?」。
閻文應還是笑。
「我不管你的仇怨,」傾心淡淡得,「我只想知道,徐園的人為什麼會來刺殺益兒?」
「徐園?」閻文應激動了。
「對!」傾心捂住他的心口,延緩他的死亡。
「你是誰?」閻文應突然眼楮亮了起來,「你不是劉侍衛?」
「我是劉心!但我還有一個名字,公公,你是知道的,我是柳絮!」傾心,「我想知道,是誰要傷害益兒?」
「柳絮!」閻文應眼中更多的是震驚。
「徐園的人一向安份,怎麼會犯下這等錯?」
不能說,不能說,這個人那麼在意皇上,這些年,她能夠這樣委屈自己,守望在皇上身邊,如果讓她知道……不行,自己做不到。
我的雪兒,雪兒,我不會對不起你的。
只是,這個人,她好像什麼都知道,都能夠知道,對不起,雪兒,我保護不了你的女兒了,怎麼辦。
流淚了,閻文應不再笑了,如果不死多好,如果自己不糊涂多好,如果不離開皇宮多好。
「也許你不會說了!」傾心已經感覺到他的氣息如抽絲般,慢慢得消失。
----我會去求證。
----我會保護益兒,也會讓徐園的人安心過好自己的生活。
----你這般維護的人真得值得嗎?
要走了,閻文應感覺不到痛楚,迷蒙中,雪兒,你來接我了嗎?你還是那麼得像仙女!雨珠,我最親的女兒,你怕父親迷路嗎?不要,你是誰,皇後娘娘,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是你不好好呆在長樂宮。小翠,你這個賤婢,叫你多嘴,去死去死。
手垂下,傾心知道他去了!
其實傾心心里已經很明白了,閻文應到死還維護的那個人,就是宮中的那位。
出于同情,傾心還是葬了閻文應。
然後就是去了徐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