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兒,你可是當真!」苗淑妃皺皺眉頭。
「母妃,女兒非他不嫁。」康兒眼眸閃閃發亮。
「康兒可是心存感激?」苗淑妃試探。
「如果只是感激,女兒只需金銀謝之。」福康肯定得說,「清卻繁蕪,無塵無埃!」李清塵,無法忘卻的記憶。
「你是大宋公主,他是鄉野平民,如何能相處自始至終?」苗淑妃深知皇室的規矩和隔閡。
「他會是我的良人!」康兒篤定。
苗淑妃甚至都回想不起那個少年的長相,只記得長得比較清秀,不知道福康為何對他如此著迷。
「母妃,你去對父皇和母後說,女兒還想等兩年,不然誰都不嫁,去做姑子!」福康的嘴巴翹得高高的。
苗淑妃看著自己這個出落得修長端莊的女兒,無可奈何得點下了頭。
曹皇後和趙禎見她決意如此,也不勉強,堂堂的大宋公主不會愁嫁!康兒想在父母身邊久些,也是好事,幸事。
這個季節,
在江南,
還是潮濕與寒冷。
「塵兒精善商道,何以要讀政習事?」母親大是奇怪,清塵自幼識文斷字,後讀天下之書,唯對時事,政務不感興趣,謂之----太平盛世,政務之事無非是自擾。
在行商上,清塵自十歲始,盡顯天賦,短短半年,給家里賺了一處大宅,把父母給樂得不知道南北。
近三年,李家在江南一下子躍成大戶人家,自然,很少人知道,暗自出謀畫策的是個小女圭女圭。
只是,近日,越來越奇怪,這孩子怎麼對政事開始上心,整日窩在書房,研習歷朝歷代。
「母親,我給您娶個公主媳婦回來,可好?」清塵突然開口,把人給嚇了一跳。
「塵兒哪知公主合不合意,天下好女子並非定在皇宮。」
「我見過公主。」清塵肯定得說。
他母親啞然。
這個孩子非「池中之魚」。
小公主,很快,我就來接你。
……
這一年,
陰霾突然席卷皇宮大院,
年僅三十一歲的張貴妃突染疾病,來勢凶凶,眾太醫未及查明病因,貴妃娘娘只余下一口氣吊著。
甚至來不及和趙禎淒淒話別,滿目淚水,縈繞眼眶,盡是傷別與不舍。她有很多的話,卻又不知道何處說起,只是,這樣,百般憐惜得看著趙禎,無盡哀愁。
曾經說過,要陪你到久遠久遠。
只是,食言了。
趙禎握著他的手,掩去透徹的心痛,平和淡然。
「如意,朕會善待兩個女兒!」
「朕會堅強,不會傷心,你不要惦記!」
「朕會記住這些年,有你陪伴的日子,每時每刻。」
「如意,記住,這一生,你是如意,朕的如意。」
……
在趙禎未完的述說中,張貴妃闔上了美目。
她華麗的一生,落下了帷幕。
匆匆離去,正如她當年如煙花般在皇宮綻放。
她的歲月,極盡榮華,平靜又祥和。
她是一朵花,一朵滿院繁華中最受人寵愛的奇葩,神奇又平凡。
流星一閃而過,
當傾心听聞到此事的時候,
已經晚亦,
她走得這樣快,
未留下一點時間,允許傾心去「挽留」她。
如意,如意,
你也離開了益兒。
滿園的竹葉,漫天飛舞,利劍口劃過的葉子,一分為二,你是你,我是我,落入塵土。我可憐孤單的益兒,你又是「孤家寡人」。
失去了如意,你會怎樣的悲?怎樣的痛?怎樣的依戀?
上天,所謂皇帝是「天子」,你如何殘忍得對待自己的孩子?
累了,倦了。
傾心側目,是自己在毀盡繁華。
滿地的竹葉,到底誰是你的歸屬?塵土間,還是高高的竹梢上?
亦或繁華終會變成平凡。
一切開始,
一切經過,
一切結束。
躺在厚厚的竹葉上,
仰望天空,
天還是那麼蔚藍,
純透,干淨。
原來人的一生,總是在不斷的得到,又不斷得失去。在行走的那條溪流上,的確,不會再飄上相同的樹葉。
我亦我,你亦你。
張如意是以皇後之儀下葬,
「溫成皇後」,這就是趙禎不管世人的疑惑,不管大臣的勸導,給一個死去的妃子最崇高的稱號和回憶。
他要她是他的「妻」,而不是「妾」,即使是死後。
生有曹皇後,又封已過妃子為皇後,生死兩妻,曠古未聞的事,有違宗室,有逆宗禮,但趙禎硬生生得扛住了。
他只是想給一個深愛的女人最尊貴的榮耀。
很欣慰的是,曹皇後力排眾怨,支持住了趙禎。
用她的話----人活于生時,何必與過世之人爭一時高低。
她以她的大度和魄力,隱忍和寬容成就了一個帝王的愛情傳奇。
多少年後,
久得人們忘記那是何年何月,
但一直記得,他們的大宋皇帝曾為一個女人,讓人咋舌,讓人永念。
「歌欲傳長恨,人將問少君」---梅公的詞給這一段情添上浪漫的美麗,長恨無歌,少君為妻。
他們比「唐皇和貴妃」更多的是平凡,相濡以沫。
許多年前,
是趙禎牽著她的手,走進宮門。
她每天期盼著長大,
這樣,就可以陪伴在他身邊。
後來,
她長大了,
她的情明了,也傷了,更是痛了。
可是,又有一天,
她明白了,
這個世間,
不在乎那錯了什麼,而是身邊有著什麼,可以為著想要的而努力。
陪他,伴他?
如何又不可?
……
往後的很長時間,
趙禎用足夠的篇章去緬懷她。
詩詞,
書畫,
深深得把這個女子鐫刻在人們的記憶中。
趙禎給她的榮耀,
無人可比。
她是「溫成皇後」,是他的「妻」,百年後會共眠地下的人。
執過她的手,卻未能與她攜老。
她是他心中停駐過的女人,
永遠,
會佔據一片天空。
曹皇後後來問趙禎--------皇上心中,可曾虧欠了如意?
听聞此話,趙禎猶豫了,
「朕無法回答,因為朕也是人!」
曹皇後明白了,有些事情,含糊一點,未償不是一件壞事。
趙禎仰望著無垠的浩瀚天際,
嘆了一口氣,
人其實比螻蟻還要低微。
如意,
朕如此的鐘情你,
卻無人知道,
你也是朕心中的一根刺,
深入背脊,
背負不起來的痛。
你明了,
朕也明了,
是朕對你的一絲歉意,
永遠,
直到有一天,死去。
……
少女如花兒,迫不及待得迎著燦爛的陽光,綻開花苞,展現出最美麗的容顏。
嘉祐二年,
大宋的長公主福康公主已經十九歲。
多少皇親世子,達官公子,欽羨這個深閨中的公主。
听說,長公主明艷動人,
听說,長公主聰慧善良,
听說,長公主……
亮堂的殿中,
「士何以讀書?」趙禎問一考生。
少年微想,回答︰「學他人之識,長自己所學。」
「有識為如何?」
「更曉人間倫常,知長與短。」少年臨危不懼。
「如若你為官,如何造福百姓!」多年寒窗,能入殿前,非等閑之人。
眾考生看著少年,
期盼著,
眼楮閃著光亮,
鴻鵠,要吐其志。
這是所有人的願望。
心中都是豪情萬分,精國圖志,為上為民,揚眉吐氣,光耀門楣。這是他們心底的想法。
卻是,
少年開口了,愣住了所有人︰「未鐘情官道,不曉如何行官職。」
有人低嘆,
怎能這般回答,
引書中所學,也能不如此難堪。
「你不為官,何以要來殿試,兩袖拂風,不更是愜意。」趙禎覺得奇怪,這天下有學識的人很多,有人不諳官道,卻同樣灑月兌自在。
「如若學生說,是為情,皇上會否責罰學生?」少年的目光炯炯有神。
「這?」趙禎一愣,
下面也是細瑣一片。
「何解?」趙禎不明白。
「學生面薄,不知道能否讓學生寫下,呈與皇上?」少年輕輕得說。
「也罷,」趙禎揮揮手,讓人把少年安排到旁邊的角落去。
殿試繼續進行,
眾學子,
神情激昂,
口齒伶俐。
很快得,
趙禎心底定下了榜眼和探花,兩人都是才華橫溢,不驕不躁。
只是,今科的狀元?
趙禎很傾意那個叫「李清塵」的少年。
但又……
「皇上!」終于太監呈上了少年書寫的紙張。
趙禎慢慢看過,
震驚,
懷疑,
他想了會,掩上紙,緩緩得︰「朕本屬意你為狀元。」
李清塵揚眉。
「但是,」趙禎慢慢得,帶著些許顫動,「三甲中不會有你。」
大殿中沉默,
……
一個時辰後,
眾人離去了,
趙禎獨留下李清塵。
趙禎踱到他面前,把折疊得紙放在清塵手中,
「知道嗎?朕可以嚴逞你!」趙禎帶著小憤怒。
「皇上仁愛!」李清塵垂下頭。
「你這般致大宋的長公主不淑德,可知罪?」
「學生是鄉野之民,說出不恰當的話,還請皇上恕罪。」李清塵放低聲音。
「朕不治你,你卻犯了皇威;治了你,也是不妥,」趙禎為難,「你便離去罷了。」
「不,」李清塵毅然抬頭,直視趙禎,「我為她而來,何以要離去。」
「長公主豈是你可以覬覦的。」趙禎愛護自己的女兒,不容別人有任何的詆毀。
「我與她兩相悅,怎說是覬覦?」李清塵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