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熙對于蘇淺淺的安排倒是沒有任何異議,也沒有表達任何一句不滿,似乎這一切早在他的謀算之中,隨意收拾一下,便與馬小茜坐馬車離開南風館。
回到莊里之前,她已經派人捎了口信回莊里,沒有人反對她的決定。
誰敢反對?
除了馬小茜以外,莊里的人都知道這幾年馬家莊的外頭都是誰在打點處理的。
如今凌三爺落難,加上又是馬小茜的救命恩人,他們都巴不得將他抬回來。
現下馬小茜終于想通,想要與凌雲熙的八字有一撇,莊里的大伙可是歡喜不已。
只是一向後知後覺的馬小茜和他一同坐在馬車內,正在糾結著要如何與他開口,有關兩個人下半輩子的事情。
「你有話便說吧!」他不忍她憋得這麼難過,于是先起了一個頭。
「我……」好吧!她就是藏不住心事,原本打算與他一同回到莊里,由爹、叔伯們跟他開口商量,可是現下在回去的路上,她已經憋得難受。
因為……她就怕他心底難過,畢竟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就連淺淺也不要他了。
「你別怪淺淺,她有自己的考慮。」她小聲的開口,還不忘望著他的俊顏,卻發現他面無表情,才又繼續說道︰「那個……你也知道最近城里的人怎麼說你,我……我是想問問,你日後有什麼打算?」她的雙手互相絞扭,幾乎要打結了。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回答,「我現在的下場與過街老鼠有何兩樣?
若不是你好心收留我,相信我已經被攆出南風館了。」
「你別這麼說……」
「其實你也別太擔心我。」他打斷她的話,「我也不會賴上你一輩子,等過一段日子,我的右臂有動靜了,自然就會離開馬家莊……」
「誰要你離開了?」她紅著一張小臉,大聲斥喝,「我說這話又不是怕你賴上我,我還巴不得你賴上我一輩子,只要進了莊里,就再也不要離開了……」
他先是一愣,然後饒富興味的挑了挑眉頭。
「你說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而不是一時的同情我?」
她有些嬌怒的跺腳。
「你就這麼看我?」
「我怕。」他那雙好看的黑眸對上她的黑眸。
「我怕你只是因為一時同情我才把我留住,那我寧可你現在把我送回畫館,後一筆勾銷還來得爽快,也不要你出于同情留住我,未來後悔自己的決定。」
她咬了咬唇瓣,小臉臊紅,「只要我作下決定,從不後悔。我留住你不是因為同情,是因為……因為……」
最後她說得太小聲,他沒听見,只得將俊顏移至她的面前,再次挑起眉頭。
「你剛才說什麼了?太小聲,我沒听見。」他逼視著她,這小小的空間讓她無處可逃。
半晌,她像是豁出去了,忍不住大喊,「我喜歡上你了!我想要你當我入贅的夫婿。未來我不會嫌棄你一無所有,因為我有的,也就是你擁有的。」她咬了咬唇,一骨碌的全說出來,小手強硬的拉著他的領子。
「凌雲熙,我要你……娶我!」
他的嘴角揚起,終于忍不住笑了。
看見他的俊顏展露笑意,她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躲起來,可是話都說出口了,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而且,她也不想收回來。
然而過了好幾刻鐘,他只是一直笑、一直笑,那雙迷人的黑眸笑成彎彎的弦月,眸底盈滿了無限的寵溺。
「笑什麼?」她不滿的咕噥,「
一句話,娶我還是不娶?」
「若我不娶呢?」他就愛逗她,刻意繞圈子。
她一愣,沒想到竟是得到這種答案,桃腮頓時鼓得像青蛙。
若非他身上有傷,她早就一拳揍向他的身子骨了,哪還容得他囂張的拿喬?!
「不娶就不娶。」她撇開小臉,兀自生著悶氣。
她就等他哄她,他卻只是笑著欣賞她鬧別扭的可愛表情,倒是不急著給她一個答案。
反倒是她沉不住氣,雙唇努了努,又讓貝齒用力的咬了幾下,直到芳唇又紅又腫之後,才氣呼呼的開口,「我不管。」她天生就霸道,一旦決定的事,若不做便不罷休。
「你不娶我,那我娶你!」
這時,他大笑兩聲,然後毫不猶豫的說︰「好啊!只是有個條件。」
她皺了皺鼻子,不滿的瞪著他,還故意糗了他一句,「聘金不會少給你的。」
「我不要。」
「那你要什麼?」她挑了挑秀眉。
這男人該不會想要得寸進尺吧?
「你。」他說得鏗鏘有力,沒有絲毫的遲疑。
「這輩子,我只要你。就像我一樣,什麼都可以舍棄,就是無法舍棄你……」
這話如同刀刻般的刻在她的胸口,若說不揪疼是騙人的,但是疼屮又帶著熱意,讓她由內往外的暖了起來。
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他的人掌。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這是她對他許下的承諾。
而他則是滿意的點頭,隨後薄唇覆上她甜美的唇瓣,汲取她的甜美,也收下了她給的誓言--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盡避日後離別的日子到來,那便是比翼雙飛。
再也無人孤單,再也不用一人寂寞守候。
後來。
這是很久、很久之後所發生的。
馬小茜很少踏進凌雲熙的畫館,直到有一天心血來潮,想親自送飯給他,于是大月復便便的來到畫館。
自從意外發生之後,凌雲熙的右手確實是無法長久拿筆作畫,因此坊間再也見不著他的畫作,他也就做些字畫的買賣,日子過得平淡愜意。
她原本在櫃台就能見著他,沒想到畫館的掌櫃說他正在後邊廂房歇著,她听完便自個兒到內院,打算取笑他竟然偷懶不工作。
此時,內院安靜得很,連下人都很少來到書房走動,于是她更放輕腳步,欲往里頭走去時,卻在門口的幾步前停了下來。
書房的窗子未關,凌雲熙正背對著她,左手靈巧的在白紙上涂涂畫畫,那曾經癱瘓的右手偶爾也畫上幾筆,根本不影響他作畫的速度。
馬小茜站在原地許久,幾乎忘了出聲,忘了移動腳步。
直到他畫累了,一回頭,發現他的妻子正一臉吃驚的望著他。
他先是一愣,然後朝她一笑,「還不進來?」
她皺著眉頭,沒直接進門,反而是來到窗子前,望著他滿足的笑顏,最後忍不住開口,「你……原來是左撇子?」
「是。」他沒有隱瞞,隔著窗子與她對話。
「為什麼你不直接向皇上說明……」那麼他今天還是皇上跟前受寵的畫師啊!
「那些只不過是想得到你的跳板罷了。」他老實說道,不再有任何的隱瞞。
什麼意思?
她的心思本來就單純,猜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加上現在懷孕了,讓她的腦子也變得鈍了。
「我的意思是說,榮華富貴沒有現在的平淡幸福。」他當然不會向她說明,當初一連串的事情全都是他向皇上求來的。
在他想娶馬小茜為妻,還在擔心哪天馬家莊會因為他而牽扯出殺身之禍時,剛好右臂受傷,他乘機向皇上辭官,為的就是希望「後能夠全身而退,皇上當然看出他的心思,準了他的請求,唯一的條件是得秘密為皇上辦事,他必須將城內所見的一切繪制成圖,每個月由人送回宮中。
他也知道她跟蘇淺淺情如姊妹,自然不會讓她背上搶夫的惡名,便要蘇淺淺背上這黑鍋,由她主動退婚,順理成章的讓馬小茜當上好人。
這些伎倆,也只不過是請她入甕。
馬小茜覺得其中有詐,但是當他的身子往一旁移動時,剛才他畫得入神的畫布上出現了另一個她--她雙眼半掩,右手輕輕的擱在凸起的肚皮上,笑得十分溫柔。
更別說她又在里頭看到幾幅全都是她不同表情的圖畫,喜、怒、哀、樂……
幅幅都是屬于她的表情,甚至還有她孩童時期的畫像,令她吃驚得說不出話。
「我愛你。」他隔著窗子,俯身輕吻她的雙唇,不意外她表現得傻乎乎。
怪不了她,因為她一直都傻傻的往前走,一步步的掉入他精心設計的陷阱之內--請妻入懷。
如今美夢實現,他此生圓滿。
如同當年那一句童言童語,依然縈繞在他的腦海里。
那年,一件大氅,一只手爐,還有一個初遇的可人兒,造就了今日深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最幸福的他。
所以他才會寧可舍去一切虛名,一切只為真實的她馬小茜。
此生,摯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