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鳳兒將濮陽醇帶來一塊兒狩獵去。容瑾道,「那便更好了,醇姑娘也是個雅客,同她在一起倒是有意思。妹妹坐好了,咱們出發。」一行人騎著馬,便出了宮門,一路向城東的郊陌行去。濮陽醇自小在庵子里生活,就是下山,也不過走路,哪學過騎馬,她也不好意思說,跟在一行人後邊,踉踉蹌蹌的。正努力抓緊著韁繩,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掉下去,一只手忽地抓住了她的韁繩,濮陽醇抬頭一看,是四皇子夏侯貞。
「殿下……」那四皇子笑起來確實明媚得很,道,「瞧你在後頭這般搖搖晃晃的,也忘了問你可會騎馬。抓穩馬鞍便好,我給你牽著馬。」「謝謝四爺了。」「我听說你的母親還是回紇人,怎麼你倒不會騎馬了?」濮陽醇淡淡笑道,「兒時在江南的庵子里住著,便也沒那機會學。」濮陽醇這般耿直地便說出來,那夏侯貞倒是未想到。
「不用怕,騎馬好學著呢,老五騎術極好,有他為師,不出一月你便能頂頂的好了呢。」濮陽醇抬頭望了眼前面,那五皇子正回頭望著這邊,目光恰巧相接,濮陽醇忙轉過頭去,向四爺道,「五爺才沒那閑工夫教我罷。」「近日學里休堂,他可有的是時間,教你騎馬可算正經事,他不教我們也得鬧他教,哪有大曌的女兒不會騎馬的。」濮陽醇再望向那頭,那夏侯辰已駕馬到了前頭去了。
「我哪敢勞你們的大駕,倒是正經找個師傅給我,到時我學好了同你們賽馬去不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學成如何了。我們這兒啊,還有個賽馬的能手,你猜猜是誰?」「恩……不會是,寶燕公主吧?」「你怎麼知道?!」「瞧公主那性格便是好勇的,你在看她騎馬那架勢,說她是賽馬能手我倒也不覺得稀奇呢。」「哈哈,真真說得準呢。不如這樣,燕兒!」
前頭寶燕听見四哥叫她,便忙調轉馬頭過了來,笑道,「什麼事兒?四哥哥。」「哥哥給你找了個徒弟。」寶燕冷眼望了望濮陽醇,笑道,「我可不輕易收徒弟的。」說罷便轉身回了前頭去。空剩四爺尷尬的笑笑「你瞧她。」濮陽醇卻淡然笑道,「我這般笨拙,恐怕得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教會呢,公主氣盛,她若是教我,那醇兒定要受不少苦呢。」四爺笑笑,听濮陽醇這麼說,心中也釋然了些。
到了城郊,哥兒幾個帶著各自的養的鶻子和入了林子獵雁去了。濮陽醇同公主們便在小河便架起灶來,濮陽醇便給大家烹茶吃,眾人輪著唱新曲兒解悶。眾人唱的都是龜茲呀,回紇呀,樓蘭呀的番邦歌曲,要麼便是長安城里文人雅士新譜的曲子,官里大人高興時新填的詞。都是些濮陽醇未听過的,倒是長見識,只是輪到自己時,哪知道那麼些新玩意兒。
她道,「這些新曲子,我可都不會。倒是在江南時,听過江南的小調兒,听來倒是好听,我便唱那個罷。」容瑾笑道,「這個好!那小調兒對于咱們成日里窩在長安的人來說,可是新鮮呢,妹妹快唱來听听。」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 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歌聲清脆柔美,無人想到過醇姑娘唱歌竟是這般動听,那般婉轉清亮一如枝頭的鶯兒,听的人午後懶懶的精神都清楚了好些。太子同皇子們恰好打林子里出了來,太子笑道,「我說林中莫不是仙子下凡,原來是你這小黃鶯兒在唱歌兒呀。」四爺笑道,「可不是嘛,這西洲曲我倒是听過,可醇妹妹唱得倒是比那江南的姑娘還要地道呢。」濮陽醇笑道,「過獎啦,這還是江南的姑娘一句一句的教醇兒唱的呢。醇兒可不敢比師父。」
寶燕急的起身跑到濮陽醇身邊來,「姐姐那歌兒唱的好听,寶燕也要學!」濮陽醇挑眉笑了笑,「我可不輕易收徒弟的。」寶燕一時尷尬了,又撒嬌堆笑道,「好姐姐,我倒是要教你的,只是四哥哥求我,我哪能那麼容易便答應他呢。不如這樣,你教我唱歌,我教你騎馬,可好?」
濮陽醇倒也不是真心頂她,不過耍耍小性子,逗逗她罷了,于是便笑道,「好。好容易求來個師父,不應還等什麼。」容瑾也笑道,「你瞧瞧,這丫頭話里有話,還取笑你呢。」寶燕笑得騷起濮陽醇的癢來,「可是了,我好好的求你,你倒是拿起情兒來了!」濮陽醇又癢又笑,喘不上氣來,憋得倒在地上,用那余氣求饒道,「好公主,好妹妹,我答應你就是了……好公主,求你了。」
二公主見狀也笑道,「好了寶燕,你便饒了她吧,他日她做了你師父,可不得找個借口結結實實打你一頓?」寶燕方住了手。眾皇子也坐了下來,容瑾便將烹好的茶盛出來分予眾人,五爺嘗了一口便道,「這茶可不是大姐姐烹的。」容瑾道,「你倒是嘴巴尖,一口便嘗出來了。是醇姑娘烹的。」濮陽醇緩了過來,笑道,「烹的不好,大家可見諒呢。」
寶燕也喝了一口,道,「哪是不好,是烹得極好呢。」五爺道,「喝著輕浮,又是極香的。」眾人品著茶一齊說笑,說著烹茶的藝術,倒是四爺說得頭頭是道,眾人都說他那茶博士,倒是不如濮陽醇一小小女子烹出的茶好喝,光說不練,到底還是假把式。眾人哄笑間,五爺的鷹名叫「蒼耳」的,忽地叼來一只野雁,已被他啄死,渾身血呼呼的,仍在眾人之間,二公主驚得叫了起來,眾人也都著實嚇了一跳。
濮陽醇雖也嚇了一跳,可定了定神,竟淡淡打趣道,「你瞧他,這般忠誠,主子歇了,他還不忘給你獵物去。」卿辰忙上前來吹了口哨子,「吱!」的一聲,那蒼耳听了便叼起那野雁飛走了。太子笑道,「你瞧她們都嚇得花容失色,你倒好,竟有心情在這打趣兒。」濮陽醇笑了笑,並未答話,自打失了魂似的進了宮,似乎讓自己害怕的事情愈發的少了,卻覺得也是件好事兒,自己這般淡定坦然,倒是讓自己過得舒心了許多。
不一會那蒼耳又復飛了回來,竟落在了濮陽醇的肩上,那鷹倒是健壯,怪沉的,一雙爪子倒是抓得濮陽醇生疼。見濮陽醇眉頭微皺,女子家細皮女敕肉的哪受得了鷹那般銳利的爪子。卿辰便伸出手臂接過蒼耳,嘴上笑道,「他倒是聰明奉承,你說他好,他就過來巴結你了。」濮陽醇莞爾笑笑,四爺在一旁道,「你可知道他那蒼耳,從不與人親近,今兒倒是奇了。」
濮陽醇笑道,「他倒也未犯過錯誤,正巧今兒個高興過了頭,一時嚇著了公主皇子們,我才抓著機會替他說了句好話。這不是踫著一個巧字兒了嘛。」蒼耳爪上還沾著血,印得濮陽醇肩上也是,卿辰掏出一個帕子,遞給濮陽醇,道,「給。」濮陽醇望了一眼卿辰,又是一眼望不見底的瞳仁,接過帕子,不語。卿辰俯來,握著濮陽醇的手,用她手中的帕子在那血漬上蹭了蹭,卻笑道,「擦不掉了呢。」順勢模了模她的臉,轉身大聲對著蒼耳道,「你瞧你,把人的裙子也弄髒了,改日找一件絕美的給醇姑娘親自送去。」
眾人皆笑,望著卿辰的背影,濮陽醇方仔細看到,卿辰發髻上的簪子那般眼熟。模了模他才剛撫過的臉頰,耳朵怎麼熱起來了,心中又是幾分好氣,又是幾分好笑,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