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時光 第一章 我是要看項少龍,不是要看霸王龍!

作者 ︰

「懷念不如相見,有遺憾,請來老時光……」

低沉的男聲獨白伴著女音清唱,做舊成老唱片效果,忽近忽遠的游離于房內,並未添有任何情趣,久听之下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房內的陳設在昏暗的燈光下不甚分明,可也看的出雜亂無章,正中間排著十個蛋殼狀晶體,其中兩個閃著藍光,細看分別躺著一男一女,年紀20左右。晶體旁邊布置著一張黃花梨八仙桌,陳列果盤若干,並放著一個紫檀香爐,插著不知名的晶體,散出一股龍涎香氣。黃花梨、果香合著紫檀和龍涎香氣,卻有著說不出的味道。桌後是張美人榻,膨腿外翻馬蹄足,榻上一個著白色對襟長衫的富態中年男子正左手撐頭打著哈欠。

突然燈光全開,恍如白晝。

啪的摘掉接收器,官伍從「軟殼」中爬了出來,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手腕,按了按太陽穴,然後狠踢了一腳中年男子「胖大叔,什麼情況,傳輸時間錯了也就算了,機器漏電是怎麼回事?」

「啊——哦!下次修,下次修」中年男子突然從夢中驚醒,顧不得擦嘴角的涎水,滿臉堆笑站起身來,搓著雙手向前湊,眨著眯眯小眼︰「路上順利嗎?帶回來了嗎?怎麼還沒醒?」

另一個「軟殼」里突然傳出急促的呼吸聲,「啊」的一聲後又沒了動靜。

「客官——客官——」胖大叔,也就是之前的中年男子,推了推頭上的東坡巾,整整衣著,緩緩拉起袖管,伸出右手,又蜷起四指,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用食指捅了捅「軟殼」里的青年,「旅行已經結束了,歡迎您下次光臨,客官——客官——」

青年男子呼吸由促轉平,臉色也漸漸恢復正常,半柱香後,長呼了一口氣,不等起身就揪住胖大叔的衣襟,「客什麼客,你們什麼服務啊,我是要看項少龍,不是要看霸王龍!什麼世界啊,太可怕了,蚊子比我還大啊!被恐龍追著我跑了一天啊!差點回不來啊!腿都腫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官伍背過臉去撇了個嘴「沒文化真可怕,你怎麼不說要看哪吒鬧海呢?」

青年還在嘟嘟囔囔,被胖大叔從「軟殼」里扶了出來,在自動盥洗室中換了套干淨的衣衫,毛發也被修剪的整整齊齊。胖大叔又雙手遞上上好的茉莉花茶。

「我說你們,啊——呸——咳咳咳」青年端過茶水試也不試就喝了一大口,被茶水冷不丁一燙,全吐了出來,還好衣服防水,全數流到了地上,被聞訊而來的清掃寶貝爭先恐後打掃的干干淨淨。

「什麼破玩意啊,這麼燙也沒溫度預警,你們這個店——」

「疏忽了,疏忽了,」胖大叔忙打開瓶裝水遞給青年「忘了你們年輕人不愛喝這口。」

「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現在去投訴你們,投訴到你們關門!」

「客官慢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歡迎下次光臨。」大叔恭敬的行了個拱手禮,退至門口,看他已進入任意門才轉過身來,聳聳肩雙手一攤。

「看見角龍也能叫成那樣,什麼素質,唉,國之不幸,妖孽橫行!」官伍隨手拿起果盤里的隻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耷拉著雙腿懶坐在「軟殼」上。

沉靜了一會,她放下隻果,慢條斯理的開口了︰「老板,這次賠了多少?」

「嘿嘿,多哉乎?不多也。」老板搖頭晃腦的比著手勢。

「照這樣下去,工資什麼時候才發啊?我拜托你換批新設備吧,不然真要關門大吉了!我這樣的人才這麼就這麼淒慘呢,一不靠國家二不靠爹媽,辛辛苦苦兩手勞動,現在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看看人家拿低保的過的是什麼日子,看看我過的是什麼日子!」說到痛心處,不禁仰天長嘆一聲「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嘿嘿,嘿嘿,下次發,下次發——莫要坐在機器上,若有差池,該如何是好~~~~~~」胖大叔剛起了勢,念白未完,就被半個隻果正中命門,嗚呼哀哉。

「老時光」,一家快倒閉的時空旅行社。

當「超光速」、「蟲洞」這類「不可能任務」被成功攻克並成熟運用後,科學家們怎麼也想不到幾代人的嘔心瀝血換來的卻是一個新興的黑色地下暴利產業。無數的四爺黨和八爺黨砸鍋賣鐵就是為了一睹當年的九子奪嫡,春秋、隋唐、文藝復興、十字軍東征,各個國家,各個朝代無一幸免。其後果也可想而知,盲目的穿越使得歷史混亂,「蝴蝶效應」更是讓當局不得不派出專業人員維持歷史的正常秩序。

最後,經各國政要協商決定,凡私自時空傳送者,全球通緝並終生監禁。

此法規一出全球嘩然,男女老少們舉著牌子沖擊各國政府,暴力流血事件頻發,最後不得不動用軍隊鎮壓。

經過這次教訓後,全球立刻成立了時空傳送聯盟,並秘密委派專人穿越回去,提前封鎖了科研已完成的消息,摧毀了所有非國有的地下傳送機,並于三年後正式宣布,時空傳送科技已經成熟,並正式向社會開放。

傳送機的價格十分昂貴,並且必須向政府購買,手續繁瑣,層層申購,以個人之力無法負擔,于是時空旅行社應運而生。而這些旅行社,當然也是政府暗地扶持的。

每個旅行社有老板一名,tc(時間控制者)若干,「軟殼」不等。「軟殼」是傳送機的別名,形如蛋殼,通體透明。老板控制傳送的時間點和目的地,tc則負責客人的安全。穿越的男男女女多是想在歷史中成就一番宏圖霸業的,可惜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被餓的奄奄一息者有之,被正妃丟進古井的有之,被直接拖出去斬了的有之,被當做女巫綁在十字架上的有之,被賣給資本家修鐵路的有之。tc就是他們生命中的最後一點希望,帶他們離開這個再不想回來的時空。

tc為了工作方便,一般都駐扎在固定時空中,按月輪崗,大家互通有無,不用來回奔波,而落腳點也隨歷史的不同而定,例如古中國就有龍門客棧、悅來客棧、有間客棧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所有的旅行社成員都需要和政府簽一個保密協議,因為政府提供的並不是真正的時空傳送機,而是一個時空模擬器,旅行者也並未被傳送回真正的時空,而是一個虛擬的世界,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滿足大眾的需要,並不破壞原本的歷史。當然,如果偶爾說漏了嘴,就像老電影里演的,總會有些黑衣人來處理這些問題。

穿越者中,部分人做了充足的準備,從生豬養殖到核彈制造,從莎士比亞到唐詩宋詞,統統裝進記憶庫去,恨不得大腦溝回多長出兩千條來,一邊享受著各種高科技一邊痛罵政府為什麼不能帶實物回去。這些人一般穿過去就開始興風作浪,攪得穿越歷史一片狼煙,從前朝斗到了**,,殘酷的滅掉歷史人物外,對同是穿越者的兄弟姐妹更是痛下殺手,簡直是除之而後快。tc們忙的哭爹喊娘,一度成為「高薪」加「過勞死」的代名詞。當局還為此建造了專門的收容倉庫,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軟殼」,反正他們是一輩子都不想醒了。

而那些只是打算過過癮的,或者在歷史中充當了炮灰的,扒著tc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要求穿回來的,當局會根據其穿越期間的經歷,對相關人等進行記憶刪除移植和機體改造等手術,使得兩個世界無縫對接,讓他們千恩萬謝走出旅行社後若干年還能扒開衣服指著疤痕和自己的子孫吹噓︰「你爺爺我當年可是替曹操擋了一劍的!沒有我,呵呵!試試!」

這一措施一度使得全球人口遞減到歷史最低,但還好科技第一的年代,大批的勞動力由機器來擔任,污染減少,資源充足,地球全所未有的生機勃勃。

就這樣,n年過去了。

現實生活中大家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而那個「傳送歷史」已經面目全非。越來越多的人一穿越就發現歷史早已不再是那個歷史,炮灰卻還是那個炮灰,早一批穿越者已將先機佔盡,當你還故作深沉的在姜子牙旁吟到「逝者如斯夫」的時候,旁邊的孩童已經舉著最新版ipod唱著「滾滾長江東逝水」了。

加上政府暗地扶持的的虛擬游戲曾出不窮免費推出還全球聯網,逼真度不亞于時空穿梭,打的就是「突破身體極限」的噱頭,想飛則飛,想游就游,只要有錢,身體臉型技能隨您挑選,快意恩仇,好不瀟灑,完全不用在歷史中啃啃唧唧的從小人物做起,比起歷史活色生香了許多,而生存的難度卻大大降低,活生生搶去了時空旅行四分之三的客源。業內又流傳出一句「加血加藍加buff,tc干不過npc」

雪上加霜的是,上峰召集了所有的時空旅行社老板開了個小會,雖然明里沒直說,其意思就是我們要把有限的金錢放在更適合開發的項目上,穿越什麼的,就讓它慢慢退出歷史的舞台吧。塵歸塵,土歸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胖大叔,「老時光」的老板,曾經的輝煌養的他白白胖胖、溫文爾雅,而如今,時空旅行社儼然已是明日黃花,門可羅燕。

「唉……」望著斜陽,兩人都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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