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正在神游之際,四爺轉回身來說,神態里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噢!」我又留戀地看了眼湖面,尾隨四爺向園門走去。原本不遠的路,此時卻難走得很。沒走多遠,我就跟不上四爺了,索性站住喘口氣。
步子難走,連身上也覺得越發的沉重起來。抖抖身子,仰頭撢撢帽子。這一仰頭可非同小可,只覺得成群結隊的雪片黑壓壓沖來,又好像我正迎著無數雪花急速飛去。可雪花沒有盡頭,我如同掉入了無盡的宇宙,只是星星都變成了雪花,我卻變成了木頭。
一時脖子酸痛,趕緊低下頭,才看見四爺站在正前面,好笑的神色絲毫沒有掩飾,倒讓我一時想起自己的樣子也有點臉紅了。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可路還得繼續走。緊趕了幾步,四爺也好像是故意地放慢了腳步,于是我們一前一後,搖搖地就要走出花園。多少有點不甘心,在出園門的時候忍不住再回頭看了看雪中的園子,把它變成了一張風景照片,存在了腦子里。
雪實在是太大了,壓得稍細點的竹子支撐不住,竹林里斷續地發出驚心動魄的「 嚓」聲,想來是它們寧折不彎了。
一路想著那些可憐的竹子,不一會就看見了福晉的院子。院門口正有兩個人向這邊張望,原來是小喜子和小順子。我們還沒到跟前,小喜子趕緊迎了過來,扶著四爺進了院子,可臉上擔憂的神色還沒有完全隱去。沒一會,他們就已經走到了福晉的房門外。等我掀簾進去的時候,四爺已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福晉坐在另一邊椅子,正不緊不慢地說一些沒要緊的話。
看見我進來,福晉稍頓了頓。我上前行了禮,「給四爺請安。回福晉,東西都送到了,側福晉說謝謝福晉,說前幾天送的藥她服了甚好,多謝福晉費心,她好多了。」
四爺抬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福晉點了點頭︰「嗯,知道了,下去吧!」。我又福了福,輕輕地退了出去。
走過院子,一時又被雪花吸引住了,想起園子里的情景,恨不得此刻再飛到那里去看個夠。細細聞來,似乎有股淡香飄來,難道這院子里也有什麼梅花不成,怎末我從來不知道呢!
這樣想著,人已到了屋門口,正想伸手掀簾子,小竹已經笑著迎出來了。嘴里說著︰
「姐姐在瞧什麼?難道不怕冷嗎?快進來暖和暖和!」伸手拉了我進去。
她幫我月兌去斗篷,一面塞了手爐過來,臉紅撲撲地甚是好看!
「倒不覺得很冷的!」回頭看看屋里問她︰「人呢?」
小竹拿過手爐,遞過來一杯熱茶說︰「說是那邊分果子,都過去看了!」說完只管模模我的手,讓了我去燻籠邊坐下。
「你怎麼不去?」我回臉看著她問。
小竹挨著我坐下,只看著我笑著不說話。
「怎麼?這麼會兒功夫不見,我變樣了?」我看著她故意問。
「我等姐姐回來,所以沒去!姐姐怎麼會變樣呢!若是變了,也是越變越好看了!」說話間小竹又起身倒了杯熱茶遞過來。
「可真是好姐妹呀!只管說體己話,也不怕牙磣!」喜鵲匆匆地進了門,嘴里卻只管不饒人。
我和小竹笑著,卻不理她。
「我也渴了,可有茶喝?」喜鵲放了手里的東西,沖著我們倆道。
小竹笑著起身說︰「姐姐要喝自然是有的!」邊說著邊倒了茶來給她。
喜鵲接了茶卻只看著我說︰「怎麼變啞巴了?不理我了!」說著走到我身邊,故意地湊近了臉來看。
我白了她一眼︰「什麼都少不了你的,喝杯茶還拈酸吃醋!」
「什麼拈酸吃醋?哎!我只可憐自己,卻不知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有小竹這樣的好妹妹!吃茶還要沾你的光!可我卻不謝你,只謝小竹妹妹!」
看著喜鵲故意地苦著臉,我忍不住了說︰「你自然該謝她!只是這福氣嘛卻是沒辦法的事,要不下輩子吧!」
「只怕沒那麼好!下輩子小竹也只肯做你妹妹,是吧小竹?」
我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磕著,倒難為了小竹不好作答,只是笑著不說話。
對了,忽然想起來,我起身撂下茶杯,出門到廊下,身後喜鵲也跟著出來道︰「干嗎呢?這麼蠍蠍蜇蜇的?」
仔細地聞聞,那香味似有似無,不真切,一時也分不清什麼香。
回臉問喜鵲︰「你聞到什麼香味沒有?」看見小竹的腦袋也伸出簾子,只是人卻未曾出來。听我這樣說也使勁聞了聞。
「我當什麼呢!那兒有什麼香味!可不是中了邪了!也不怕冷!」喜鵲說完橫了我一眼,拉了我就要進去。
「爺!天冷,多穿點兒衣裳,我們這里就不用來了!」福晉的聲音從正屋那邊傳來。抬眼看去,見一大幫人正隨了四爺出屋。這是四爺要走。
喜鵲趕緊伸了伸脖子,住了口。我們也就垂了手站在一旁。
四爺站在廊下,四下里看了看問︰「院子里可有梅花?」
「爺忘了?上年倒是種過幾株,可沒等開花就都死了!原說要補上,爺說‘或許不適合’,也就罷了。怎麼今天又問起這個來了?」
「倒沒什麼!好像聞到梅香,所以問問,不打緊!回吧!」說完就領了小喜子、小順子出了門去。直到他們走出了院子,福晉也才回了屋。
我看了喜鵲不滿地說︰「四爺也聞見了,難道也是中了邪!長個鼻子有什麼用,還不如堵上算了!」
喜鵲張了張嘴,一堵氣甩了簾子進去。我這才想起那香氣原來是梅香呢!邊想著怎麼四爺這麼會子就走了,邊也掀了簾子進去,不曾想喜鵲躲在門後,倒著實嚇了我一跳,到底讓她撿了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