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門聲，我猛然給驚醒，昨夜那一幕的傷痛又涌上心頭。
十三爺沖了進來，看著我一愣，停了一下問︰「你怎麼了？四哥怎麼了？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默默不語，低頭想起他落寞的眼神，似乎又看見他無力地走出去的身影，眼淚已經慢慢地蓄滿了眼眶。
「听喜子說，四哥昨晚回來就呆呆地坐著，一夜未睡，這會兒還坐在哪兒不吃不喝，問什麼也不肯說。你也是哭了一夜吧！看看你的眼楮。你們到底怎麼了？為了什麼就鬧成這樣？」十三爺急切地問。
我閉了閉眼，鼻子有些酸，眼淚有些忍不住。我趕緊用衣袖拭拭，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十三爺，我要走了。」我低聲說。
「走？你要去哪兒？」他問。
「那里都能去。」我看著他勉強笑了下。
「到底是為何？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急切的語氣里滿是擔憂。
我極力地忍住眼淚，深深吸了口氣︰「沒什麼，十三爺。」
「沒什麼怎麼會好好地要走？」他頓了頓又說，「你知道嗎？這些日子，我知道你和四哥……你知道我有多高興！以前的四哥總是沉默的時候多，他待我自然是極好的。可我也想讓他高興，讓他快活，可我總是不能讓他真正地開心。」
十三爺走到窗前，看著窗外︰「也不知從何時起，我發現四哥變了。他常常會禁不住地笑，你知道那笑讓我有多溫暖。而且他也變得開朗了很多，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帶來的，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可在四哥心里，恐怕再也沒法忘記你了。我從沒見過他對一個人這麼上心，有時候我真有點妒忌你們。」
我低頭不語，十三爺走到我面前︰「這麼多年，四哥總是盡可能地不讓我受傷害，可他的傷痛只能自己扛。貴為皇子，我們表面的風光又怎能抵消內心的苦。別人不知道他可我知道，四哥最是個感情真摯的人，他的苦我卻無法替他。我沒有了額娘我還有四哥，四哥有額娘卻得不到她多少的愛，他的痛楚又有誰知道！」
我的心絞痛難耐，可表面上卻不能有絲毫表現，這讓我辛苦異常。只覺得十三爺的眼光變成了利劍，直戳進我的身體里，讓那顆心一刻也不得安寧，可眼淚卻硬是被我狠狠地咽了回去。
「可你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我高興，為四哥高興。可為何你又要把這一切都拿走，你難道真的這麼狠心？難道真是我看錯了你？你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麼？難道是四哥待你不好？還是因為四嫂……」十三爺盯著我。
我打斷他的話︰「都不是，是我自己不好！」我知道那日府里捎來東西，我當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他們都看到了。
十三爺看著我沒有說話，等我繼續說下去。
「十三爺，我說了你也不明白，不說也罷！」我難道要告訴你我要的是惟一，而他無法給；我難道要告訴你我不願與人分享，而他卻不會只屬于我。我告訴了你，你又做何感想，你又該如何理解？
「你不說我如何能明白？你不是最爽快嗎？你真要氣死一個急死一個才肯罷休嗎？」。十三爺青筋畢現，可這樣的話卻讓我嘗到了千刀萬剮的滋味。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十三爺，如果我給你們帶來那麼大的傷害，請多包含，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有來世，我再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我和他只有今世卻決不會有來世，就連今世都也已是緣盡了。
十三爺一把攥住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差點沒折掉。我使勁咬住牙，不讓自己喊出聲來。他惡狠狠地看著我，眼里的怒火如果能噴出，只怕我此刻早已被燒成了焦炭。可他從牙縫里擠出的話卻讓我如雷擊般愣住了︰「你好狠，好狠的心！」那眼神、那聲音、那語氣、那神態都如出一轍，他昨天的恨怒猶在眼前。
心里的滋味一時難以分清，只有蔓延的痛還清楚地折磨著我︰「隨你怎麼說，就算我狠心好了，我無話可說。」沒想到我辛苦織成的防線還要抵御十三爺的進攻，我已經精疲力竭，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十三爺的憤怒變了味，可我也已無力感激。
良久，我模著十三爺放開但已由疼變得麻木的胳膊︰「十三爺，我們既然無法相聚，就相忘于江湖吧！」
「相望于江湖？這就是你想要的？這就是你要離開的原因？原來真是我愚鈍了，姑娘原是個有大抱負的人，卻是我們拌住了你！」他的話里滿含譏諷，而我卻也無力回答。
我咬了咬牙︰「既然十三爺執意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們覺得我心眼小、醋壇子，容不得人，無論什麼都好，可我就是不想與人分享，我要的是惟一！」我平靜地說。我知道這樣的我很難讓他們理解。
「原來你竟為這個，你這又是何苦呢！」十三爺嘆口氣。
「我也不想為難自己，更不想為難他，可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我做不到！」我眼淚已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哭出了聲。
十三爺滿含同情地看著我︰「真的不能了嗎？你難道真的要為這個傷了你們兩個嗎？」。
「十三爺，也許你會覺得我不可理喻，覺得我十分可笑吧！可這也是我惟一難以放棄的。」我苦笑著。
「我不會覺得你可笑，你從來說的想的都與旁人不同。我只是覺得可惜，為你也為四哥。你知道你在四哥心中的分量嗎？你知道他有多需要你嗎？」。他說。
我的眼淚再一次涌出，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每一次十三爺提到他我心都會疼，如刀扎般一下一下地疼。
「唉！你這又是何苦來！」他已無奈。
半晌，屋子里只有我的啜泣聲。
「你執意要走嗎？」。十三爺還是不想放棄。
「不離開還能怎樣？」我看著十三爺，難道讓我們每日都看著對方痛苦嗎，「只有遠離才能忘卻。時間長了，他就會把我忘了！」
「你可會忘了他？」十三爺問。
「會！」我滿含淚水，帶著笑，我要讓十三爺相信，必須先讓自己相信。可如何能忘、如何敢忘、如何肯忘、如何舍得忘記。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記憶的碎片俯拾皆是，他早已在心中生根發芽，成為我生命歲月中的一部分，若要盡除，除非生命已逝。
「但願吧！」十三爺問，「可，你又能去哪兒呢？」
「我會先去肅州，以後呢我也不知道。不過，也許走出去，到了某個地方，就停下來留下了。」我說。
「可會去京城？」十三爺問。
「不會！」我說。那是我要努力躲開的地方，不願讓我們重陷痛苦的記憶，如何又會去呢！可真到說不會時心中反而有留戀。
十三爺的眼神有些復雜，也許我說的太決絕，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
「十三爺，你一直拿我這個丫頭當朋友，我十分感激。以後我們相見無日，十三爺自己多保重。我會時時懷念我們過去的日子，不會忘了十三爺的。」我這是怎麼回事，說著說著又想哭了。
「知道你不會忘，誰又能忘了呢！可看你如今的樣子，我倒真希望你能忘！」他說，「原以為你們可以就此相守，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好日子，可如今……」
「十三爺恨我嗎？」。我問，其實心里已有了答案。
「恨！又有何用？！總不能勉強你！我不恨，我想四哥都不會恨，何況于我！」十三爺的話再次勾起了我的心痛。我低著頭，深深地吸口氣，頭有些昏，不知道是不是哭的太多的緣故。
「你雖不願去，可若有天你到京城，記得來看看我……」十三爺話未說完，把那個「們」字生生地咽了下去。
「好！」我答應著，起身給十三爺深深施一禮。十三爺起身鄭重地還了一禮，看看我又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