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吹過 第八十三章

作者 ︰

如果說相聚相識是為了相離,那麼旅伴的離別卻是永訣。雖然不會多麼地難過,可畢竟,他們在你的生命中都曾留下過或多或少的印跡,也曾給你帶來過什麼,留下過什麼。雖然你日後想起他們的幾率少之又少,可也都足以讓你心生感激,值得永遠珍惜。

與吳先生夫婦分別時,雖然我答應會去看他們,可我知道,這承諾實現的可能性不大。可我也知道,如果有可能,我是願意而且高興地履行承諾,這也就夠了。

對我來說,我知道了我還有愛、還能愛,還有對未來生活的向往是件好事。原本我以為,當我離開他那天我就不會再愛了,我沒有了力氣,沒有了渴望與勇氣。無論哪種形式的愛對我來說都是奢侈。因為沒有了愛就不會為愛所傷、為愛所痛。

夏天己盡秋日來臨。都說秋是收獲的季節,我對它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因為它會萬木凋零,生命會走向盡頭。也許與我此刻的心情有關吧,今年的秋天才剛剛開始,我卻有種濃重的傷感,不忍看那黃葉飄飛、落花滿地。而且越往西我的心情就越沉重,因為人煙稀少,也因為景致荒涼。不知道西出陽關時我會不會已傷感而死。

龍泉鎮佔據著西往東來的咽喉,出了鎮就離小竹越來越近了。想到此,我的心情輕松了許多。雖地處西北,可此處的繁華一點也不遜色于中原。不同的是,走在街上會時常看到來自西域各族的人們。雖穿衣打扮與現在稍有不同,可一眼也分辨得出是哪個民族。

在客棧安頓好住處已是掌燈時分,想起剛剛在街上看到的飯館十分不錯,就背了包袱出門。進得飯館已是賓客雲集,只有樓下的散座還有位置,也只剩靠過道的可挑。客人們三三兩兩,有幾桌已是酒菜正酣,猜拳喝酒嚷成一片,像我這樣單獨的客人卻不多。

隨便點了一菜一湯,看著來往的客人,听著天南海北的閑聊,不一會兒大堂里已是座無虛席。跑堂的忙得腳不沾地地跑,可臉上卻還不忘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嘴里也不斷地招呼著客人。

看起來,這館子的老板確實有一套,不過飯菜的味道倒也平常,只是量夠大。那盤菜我只吃了一半,湯倒是喝了不少。在這樣的秋夜,一碗熱乎乎的濃湯勾起了我不少的回憶,也讓我的腸胃著實舒服了一回。

結賬時問小二明天開門的時間,想著還來這里吃早飯。小二也熱情,把他們早餐的單子從頭到尾背了一遍,順便還端來了茶水。無奈我早給湯撐飽了,只想稍坐一坐就回去,思緒卻早已飄到了遙遠的江南。

正想著,胳膊給人撞了一下,一回頭發現包袱沒了。

「這位兄台,你拿錯了吧?!」不遠處一個中年人擋住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我,手里卻拿著我的包袱。

我正欲起身,那人卻正想從旁邊的桌旁溜走,早被中年人一把揪住了。

「要走可以,東西留下。」中年人瞪著那人,從他手里奪過了包袱。

那人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我只看得到他穿著黑色的衣褲,身量不很高。他被中年人搶去了包袱,只在喉嚨里「哼」了一聲就奪門而去。

此時的我已僵在那里,只呆呆地看著他們,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

中年人把包袱遞過來的時候我才醒悟,忙連聲道謝,他只是笑笑說出門當心點就走了。我追出門,看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請他喝杯酒。現在回想起來,那兩個人什麼時候進的館子我全然不知,而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和短暫。這一刻我站在街上倒像是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人也早已不知所蹤。

每個人心中都有個英雄情結,小到扶危助困、大到救國救民,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有能力做到。當初我天天跟小竹說什麼仗劍江湖,可如今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早知今日,我就該跟著十三爺他們學點功夫,學那些琴棋書畫的有何用處。命都難保,還講究什麼情調,陶冶什麼情操!

回客棧洗漱停當剛想躺下,卻听窗外人聲喧嘩,窗戶上也紅光一片。這時候的人們不是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麼,怎麼這會兒還這麼熱鬧。起身往窗外看,豈止是熱鬧,說不定是傾城出動了。街上遠遠地一溜燈籠把整條街映得燈火通明,燈下來往的人比白天只多不少。

這卻是難得一遇,不知是什麼日子。一時興起也想去看看,出門一打听才知道,這是鎮上傳統的節日,只為這豐收的秋天而設。人們勞作了一年,這時也該休息熱鬧一下了。往年附近幾條街都會掛滿燈籠,今年因收成差點,就只在一條街上慶祝,規模也小了很多。

怪不得白天看到很多地方賣燈籠,我當時還奇怪呢,原來卻為這個。出了客棧大門往前走幾步拐個彎就到了熱鬧的大街上。人們成雙結對地逛著,攤販的吆喝聲也此起彼伏。我隨意走著,跟著人流往前。

不一會就听見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原來是一隊龍燈。隊伍走到了開闊的場地停下來舞起來,引得人群越聚越多。

看了會也沒覺得有何特別,轉身想往回走。突然在不遠的人群中,我似乎看到了那個替我搶回包袱的大叔。仔細再看卻沒有,難道是我看錯了。想了會兒也是,其實我根本也沒怎麼認清人家,這會兒這種光線,不看錯才怪呢!

拐過街角就看見了客棧大門。這邊人不是很多,可前面似乎有幾個人影晃動,有些不大對勁。看樣子他們好像在追前面的什麼人,可一眨眼就都不見了。

我有些害怕,想在這陌生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幾步趕到客棧,一腳跨進去才略微安心些,回房插好門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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