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夜,我恐懼地望著漆黑的窗外,期盼不要有任何的響動,稍稍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抱著雙肩縮在屋角,瞪大了眼楮看著,不敢有一絲松懈,而寒冷也使我無法控制地哆嗦著。
我怕,我怕極了!
可終究我還是抵不住地困倦,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天色大亮我都還半夢半醒。而恐懼也一步不離地跟著,等醒來時才覺得已淚滿雙頰。我用凍得麻木的手擦著,可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著。
我一遍遍地想著他,抵擋著一次次襲來的恐懼。還好,漸明的天光多少減輕了恐懼,可腦子卻不由自己地亂想起來。
到底,是誰要與我過不去,是誰這樣恨我?按說,我去十三爺府是極機密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而且,就是知道了,府里多半也沒有人會透露,可若不是府里的人又會是誰呢?!
忽然,十三爺府里的情形涌上心頭,那個有些賊眉鼠眼的小廝難道是個探子。可不是麼,那天我原本該直接去十三爺的書房,可半道上去了福晉那里,若不然我是不會踫上他的。現在想來,他不就是在書房外探頭探腦來著麼,難道真是他?!
看當時的情形,海棠也不認識他,莫非他竟不是十三爺府里的,那又會是誰呢?有可能,十三爺府如今也沒幾個人了,海棠是府里的老人,若她都不認得,怕那人根本就不是府里的。即不是府里的人,又能在府里來去自如,這麼說,這件事可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也許我早就給人盯上了。
想到這里,不禁打了個寒戰。這樣說來,這里的水可能會很深,可,會是誰呢,能是誰呢!這麼深的水,會不會把我的小命給妄送了呢!我不知道,我不敢想下去。
起身看,屋外已是陽光一片,可這個陰暗角落里的所在卻還是那樣的陰冷,再明媚的太陽是都照不到這里來。
從昨天被綁到現在,再沒見到任何人,也沒有一點人聲傳來,我似乎是被遺忘在了這里。饑餓加上恐懼,我已渾身無力,可肚子依然忙碌地餓著。
恐懼沒有用,也毫無意義。既然無用又無益,那我就不該這樣,而應該含笑面對。既然逃無可逃又毫無辦法,那麼我就該讓自己從容些、淡定些。雖然心里的恐懼還無法盡除,可我都該努力。
用袖子仔細地擦了擦臉,無論如何、無論是什麼人綁了我,我都不能以此種狀態給他們瞧見,就是死我也要體體面面地去死。不是麼,我是四爺府的人,我不能給他丟臉,死也不能!
可想到了死,不禁又渾身哆嗦。
回到桌邊在椅子上坐下。雖然腦子一刻不停地胡亂想著,可我卻還是需要養精蓄銳,把僅剩不多的體力保存好,以待用時應變。畢竟,現在還什麼情況都不清楚,我不應該先自己亂了陣腳。
不錯,我如今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冷靜,耐心地等待、等待……
……
「你來做什麼?」一個婦人的聲音忽然傳來,突然而尖利,剛听見我還以為听錯了。還不等分辨清楚,另一個聲音又響起。
「嘿嘿!來瞧瞧,不行麼?」聲音粗糙而沙啞,听起來分外地不舒服。這麼說是有人來了,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瞧?有何好瞧的!老娘知道你打的是何主意,就你那點花花腸子,還想瞞著,誰不知道你……哎呀!死鬼,做什麼這麼大勁兒……哈哈!」聲音眼見地越來越近,還伴著忍不住的笑聲,很是放肆,甚至可以用放浪來形容。
抬頭看窗外,只模糊看到有人影晃動,是什麼人卻看不清。
「你個娘兒們,知道還問什麼,乖乖地讓我進去,要不……」男人的聲音說著又低下去,伴著的是女人的笑聲。
「不行!你上別處野去老娘管不了,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可不行!再者說,幾位爺也說了,得好生看著點,出了一點差錯你擔待得起麼?」女人話聲未落,鎖子已是打開了,房門 扇了幾下卻沒開。
「你這娘兒們膽子大了不是,敢管爺兒們的事,是不是又想讓我教訓你了?!」男人的話雖這麼說,聲音里卻是別的意味。
「哎呦!」婦人一聲叫,「作死呀你!老娘不管你,你還不上了天去!今兒個老娘還就是管定了,你個死鬼,回去灌點黃湯挺尸去,別在這兒礙著老娘!」
「你個老娘兒們反了你還……」說著話,門忽地洞開,他們倆都差點跌倒。婦人一聲叫,嘴里罵了一聲,被男人伸手扶住。
听他們污言穢語地說著,心里已是大驚,人靠著牆站著了。細看,兩人都已是中年,都是粗布的衣裳,倒真是天生的一對。女人手里端著個盤子,男人直著眼看過來,正是馬車上拿刀逼我的人。此刻看見他,那冰冷的刀刃似乎又架到了脖子上。
女人一步跨到桌前把盤子放下,轉身把男人往外推,自己也往外走。不想男人只稍稍一閃就把女人閃過去,順手一推把她推了出去,門也被他一把關住了。
「你個老不死的,就知道又給這妖精迷住了,還不給老娘滾出來,不然有你好瞧的!」女人在門外使勁拍著門破口大罵。
「哈哈!老娘兒們,給你個好臉你就上鼻子了!別急,回頭老子再教訓你,此刻卻要辦好事!」話音未落,門就給女人一腳踹了開,還沒等男人回過味來,女人已劈頭抓住男人的脖領子拎著拽出去,嘴里還不停地罵著。
我趕緊跑過去關了門,靠著門喘著氣。剛才只想著不怕死了,再沒想到會踫上這種事,多虧這女人是個醋壇子,若不然我此刻也只有撞牆這一條路了。剛才還想著要體面地死,可如今……如今,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拉過桌子靠著門,又拉來椅子頂住,可除此之外,屋里再也沒有能用的東西了。桌上盤子里是女人剛剛端來的飯菜,看著實在沒有胃口,可餓了那麼久,我必須吃下去,吃了飯才有力氣。
一把端過飯狼吞虎咽地吃著,淚水已禁不住地流著。或許,這頓飯就是我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餐了。我就是死也不能受辱,想起那人那雙邪惡的眼楮,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嘴卻沒停,直到吃得再也吃不下了
辨不清飯的味道,也嘗不出湯的滋味,我只有拼命地吃飽才能應付,可心卻恐地不知該如何。一失神,手里的碗差點掉在地上。碗,不錯,有碗有盤子,看來只有如此了。這樣也好過撞牆,我也只能如此了。
不知道厄運什麼時候降臨,也不知道我在這個世上還能活多久,我只有隨時準備著,準備著隨時死去……
我已沒有了選擇,只有一死才能保住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