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季夏露彼時洛生 十七 淙淙流水

作者 ︰

洛瑞斯回到自己的住處,翻身斜倚在庭院圍廊上一處,看著眼前滿園的曼珠沙華,朵朵怒放帶著妖冶的紅,如火般灼燒著洛瑞斯的心。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坐吧。」洛瑞斯對著空氣眼楮一眨不眨的說道。

靜靜地,從他身後閃出一個人影,默默地在他身邊坐了,正是芙瑞雅。

「洛瑞斯哥哥……」她輕聲喚他,有些怯怯的。

洛瑞斯回過臉來看向她,笑著拍了拍她的頭,「怎麼了芙瑞雅,看到我回來不高興麼?」

芙瑞雅搖搖頭,小嘴張了張似是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洛瑞斯見了,也差不多明白個大概,他問道,「女王陛下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母後說這次出了去捕獲些純粹的魂魄,還要順路去一趟北海,看看父皇。」

「嗯。」洛瑞斯輕輕點點頭。他也是算準了女王這幾日應該會去祭奠魔王,所以才選擇這時候動作。這一連串的巧合讓洛瑞斯覺得似乎事情就應該是這樣子發展的。

「芙瑞雅,我這麼做雖然是在任務之內,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

「可是洛瑞斯哥哥,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自己回來取不就好了,把她帶進來一個不小心會拖累你的。」

「沒關系。」洛瑞斯對她笑了笑,「有必要讓她親自來做,不然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洛瑞斯哥哥你是想讓她……」芙瑞雅突然明白過來,「可是,可是你不是最不願看到那樣的事嗎?這次為什麼?而且還是你親手……」

「是啊,為什麼呢?」洛瑞斯嘆了口氣,「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怎麼能跟你解釋的清楚呢。」芙瑞雅看著洛瑞斯的側臉,他臉上有苦澀和無奈。這時的他似乎又是那個溫柔的洛瑞斯。都說洛瑞斯的性情總是陰晴不定時刻在變,正因為此,也是旁人畏懼他的原因。誠然,實力是更為主要的方面。可似乎,在對著自己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呢,雖然他對著她的疑問總是盡量避而不答,就像是在害怕並逃避著什麼,芙瑞雅如是想。

「芙瑞雅……」他叫著她的名字,但卻是不再接著往下說,眉宇間猶猶豫豫。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說道,「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哪怕在你眼中也許我有多荒唐。你在我心中就是小妹妹,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盡力保護你的。」

他想起他初初墮天來到這里之時,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這個魔界的小姑娘。她大大的眼楮里充滿驚訝,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哥哥,你流這麼多血,疼嗎?」。他蒼白著臉想要撐起身體站起來,不料小女孩人雖小卻不失蠻橫地將他重又推倒在地,這一下掌握不好力道,洛瑞斯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小女孩兒非但沒有覺得愧疚反而眨眨眼,「受了傷的人還亂動什麼,我幫你!」起初他還不以為意,不過認為她說著玩的,一個小女孩能做什麼。沒想到她當真拉開他的衣服,操著生疏的術法笨手笨腳的治療他的傷口。

洛瑞斯張大了眼眸驚訝地看著小女孩忙碌的小身影,這個魔界的小女孩不但對墮天使全無戒備,反倒好心的幫他療傷。一瞬間洛瑞斯有好多話要說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沉甸甸的堵在胸口讓他有些微微透不過氣來。

曾經用如此的溫柔對待他的,且是自己親眼看著他們都因為自己而離開。洛瑞斯只覺胸腔中那顆不知是否還在跳動的心髒又開始泛起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氣,小女孩以為是自己的笨手笨腳弄疼了他,所以下手更加輕柔。洛瑞斯感受著附在自己身上的那雙軟軟的,卻十分溫柔的小手,一時間百感交集。

後來得知她是王室唯一的公主時,雖然當初從她的衣著華飾隱隱猜到了幾分,卻也還是被驚到了幾分。但是小姑娘好像完全不在乎,整天跟在他後面纏著他,一口一個「哥哥洛哥哥」的叫。直到有一天,長大了後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經地對他宣布︰「洛瑞斯,我喜歡你!」時,他才突然發覺這個整天黏在他後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得這麼大了,還出落得楚楚動人。

洛瑞斯只是低下頭微微沉默了一下,輕牽嘴角,溫柔卻堅定地回拒。「對不起,芙瑞雅,我只當你是妹妹。」

當時的芙瑞雅不服氣,爭辯道,「你是怕我母後嗎?我已經跟她提過了,她並沒有反對,她也跟我說過她很欣賞你!」

洛瑞斯心里一跳,女王是有將他招做駙馬的意思嗎,為了輔佐芙瑞雅登上王位?他微微低下頭,斟酌良久,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芙瑞雅,我喜歡你,就像對待妹妹那樣。可是對不起,我無法給你你期望的那種。除了這個,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為你做。」

當時的芙瑞雅听了,沉默了好久,終是一句話未說轉身離去了。

看著她離去時落寞又倔強的背影洛瑞斯的眼楮亮亮的,閃爍不定,浮現著復雜的神色。對不起,芙瑞雅,對不起。洛瑞斯在心里想,因為我心里已經住了一個人,搬不走了。自此,芙瑞雅再沒說過同樣的話。洛瑞斯起初還只道她是放棄了,只是沒想到她用自己的行動來表示著她的心意。

又一次她幫著他將敵人斬殺後,洛瑞斯終于忍不住對她喊,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動怒。「芙瑞雅,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你看看你現在,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芙瑞雅只是深深的望著這個從見到他第一眼就闖進她心里再也抹不掉的男人,對著他展顏微笑,「我知道。」她眼神淡淡的帶著堅定,指著倒在血泊中一地的尸體輕輕說,「我知道呢,哥哥。」那樣風輕雲淡的神色,就像滿地的狼籍不過是在尋常不過的叢生雜草,隨處可見卻又不被銘記的漫不經心。

洛瑞斯就在這時從她背後緊緊擁住了她。他的力氣很大,大得就像是要把她揉進他身體里去。芙瑞雅被他勒得有些透不過氣,身上也被他削瘦的骨頭咯得生疼,可她沒有發出一聲聲響,就任由他抱著,嗅著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彼岸花的香氣。復雜的氣息一絲絲彌漫開來,裹緊她。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呢,芙瑞雅想,雖然和她期待的不一樣,可是,她知足了。

「芙瑞雅,」他望著滿園的曼珠沙華眼神有些迷離,他的手輕扶在胸前,「謝謝。」芙瑞雅知道他是為上次打斗負傷,她匆匆趕到替他受了半招又幫他療傷的事而道謝。她輕輕一笑,略帶擔憂的看向他,「洛瑞斯哥哥,你……自己多保重。」畢竟無論有多想,自己都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有時候芙瑞雅也在恨,為什麼王室只她一個女兒,她若也有兄弟姐妹,便可以毫無顧慮的丟下名分和地位追隨他到海角天涯,無論他心中是不是有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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