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言,彼此默默著。然而空氣中涌動的熟悉,讓人覺得此刻的兩人一定沉浸在同樣的事中。明明彼此都在期許著最想听到的話從最想念的人口中說出,卻又彼此倔強著。好半晌,路西法才緩過些神色。他把頭轉向他,略帶迷茫地問,「經過這麼久他怎麼還能如此安然無恙地存在著?」
米迦勒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愣的。路西法說,「我原本以為,他是神設置的棋子,為的是不月兌離既定的軌道。但是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連小輩們都涉及到了,還不止一輩。」路西法漆黑的瞳仁愈加深邃,不時向外散發著冷冷的精光。
米迦勒低頭想了一會,才說道,「你知道索瑟瑞麼。」
路西法一震,頓時明白了。米迦勒的身份限制了他注定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他這樣的點,路西法听懂了,米迦勒也明白他會懂。
索瑟瑞,一顆擁有無限可能的魔石,原本是魔界一條暗龍的小飾物,在一次與天界的爭斗中不慎丟失。那石頭說白了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功效,只是卻可以存儲人的氣澤,並能將其孕育不斷壯大。有了這個就相當于有了第二個自己,可以從石頭里獲取所需要的魔力。當時暗龍發現它不見了後難過了一陣也就沒去在意,畢竟是個無關緊要的東西。原來是被杰斯奇撿了去。這就難怪他一直能夠保存住天使的姿態。一來是他本人不願墮天,二來多半是因了這石頭的原因。
哼。路西法冷哼一聲,嘴角危險的上揚。沒了索瑟瑞,你還能做什麼呢?處于天使和墮天使中間,在兩者邊界徘徊,不被任何一方認可。不被天界容許的存在,也沒有逃逸到魔界的勇氣。哈哈。
「米迦勒,怎麼樣,許久不見,想我麼?」
米迦勒抿著薄唇不說話,曾經,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路西法,然而自從路西法走後,米迦勒便覺得,自己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繼承了路西菲爾一切的自己,說到底不過一個傀儡罷了,無奈人們需要這個傀儡,但是米迦勒知道,自己只是米迦勒,永遠變不成路西法,那樣曾經光耀的存在。
路西法,你不復從前的聖潔,以這種輕佻的姿態出現,是想告訴我什麼?還是……在極力掩飾什麼。
「我不相信就只有你們知道我回來了。」路西法狀似無意地說道。他知道,自己隨手放出的魔法等同于別人耗時良久的究極魔法。弄出那麼大的聲響,如果不是被誰刻意攔截,怎麼可能就只有米迦勒一眾?
米迦勒會意,嘆了口氣,順著他的話有些開玩笑地道,「就算你想也是不可能的啊。是神,他只派了我前來。」
「哦。」路西法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看也不看他又說道,「那怎麼還不出來。」
米迦勒一愣,隨即搖搖頭,就知道瞞不過他的。米迦勒眼眸微合,一陣微弱的光芒從他周身閃過後,再度睜開眼時,變少了那份溫潤的氣質,一股慈祥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強大的氣勢瞬間概括了四周。路西法還是那樣閑散的坐著,看不出半點其他的神情。
直至「米迦勒」款步走上前來,他才慵懶地站起身,回頭以眼神示意他不準靠近。他的人閑散地站著,眼神卻冷厲無比,只一個眼神,全身的王者之氣便無止盡地蔓延開來,囂張的與「米迦勒」對峙著。
默了半晌,「米迦勒」哈哈一笑,開口道,「路西菲爾,你還是老樣子。」
路西法不屑地收了氣勢,懶懶回了句,「耶和華,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借著別人出現。」
他這完全是句不可能的玩笑話,耶和華本就是沒有實體的。然而他也不惱怒,笑笑又說,「路西菲爾,我知道,當年的事你多少有些受氣,也確實不明不白了些。如今我問你,你可願重回天界?」
路西法哼哼了兩聲,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自己都想清楚了,為什麼不收了他。」
耶和華淡然笑道,「你自己也說了,小輩的事,就讓小輩們去解決吧。」頓了頓,又問道,「你的回答呢?」
頓了頓,路西法才開口,嗓音有些低低的,收了先前張狂的氣勢。「我曾經不過是想私有你的愛,希望如果能夠在同等的位置上罷了,即便我任性霸道了些。然而自那次後我才真正懂得,你的愛,無論是全部還是專屬,都原來不過一場盛世煙花。只不過,慢慢的,也許是潛意識,也許是真正明白。後來的我只不過為了心愛的人,想帶著他遠離紛爭……卻最終只余我一人獨自孤寂。」璀璨煙火過後,留不下曾經的絢爛,只有硝煙彌漫的悲涼與不堪忍受冷清。我要的,並不多。
路西法懶洋洋的,眼楮都未抬一下。忽然張開六只如墨的羽翼,帶起一陣狂風。風中卷著沙,暴虐地襲向耶和華。耶和華調件反射地抬手抵擋,路西法趁這時繞到他背後,左手虛虛一刺,用左半邊的翅膀抵住他反擊的手,回身右轉半圈,伸手從米迦勒的羽翼上拔下一根羽毛來,而後右半邊羽翼猛地一揮,將耶和華堪堪彈開。隨後一陣黑色的光芒涌動,路西法憑空消失在眼前。
附在米迦勒身體里的耶和華,伸手捉過空中飄零的,他的聖潔羽毛,上面赫然寫著︰寧為地獄主,不為天堂僕。耶和華啞然失笑,耳邊響起路西法臨走時有些憤然的話,「不要再叫我菲爾,唯一能夠這樣稱呼我的人早已不存在!」
路西法輸了,他承認,從最初便如此。他並不是輸給了任何人,而是自己。輸給了自己對神的愛,對米迦勒的痴迷,割舍不掉的眷戀。如果愛一個人會帶來如此的痛苦,那麼,只愛著自己,足矣。
望著路西法離去的方向,米迦勒目光忽而有些悠遠。他輕輕開口道,「你還想著他麼……」話音很輕,瞬間便散落到空氣中消失無蹤。是誰說的呢,是在問誰呢?無論是誰。總之,米迦勒沉默了。
還想著麼,還……愛著麼?
連自己都騙不過,如何欺騙別人呢。怎麼會不想,每時每刻,每個須臾間都在想。想……我們第一次的相遇,沒什麼依據的,便認定你是我的所有。想我們短暫的歡愉,那將是我永生再不會出現的曙光,刻骨銘心。想我們不是結局的結局。也曾偷偷跑去第一天,望著腳下一步之遙的地獄,卻終是沒有勇氣。有什麼理由呢,什麼理由可以再見你。魔界變得如此安好,同如今真正迎來安詳平等的天界一般。厭倦了王位,你走得毫無留戀,卻執拗的喜歡面對大片的彼岸花海。你學著變得輕浮,學著同別人一樣放縱,可是無論再怎樣偽裝,我都可以一眼看出你眼底深邃純粹的寂寞。你看,我都知道呢,你的一切,你所有的所有。可我不敢告訴你。你走得如此匆忙,是為了掩飾什麼呢?
我還想著,想著什麼呢。你嗎?你……是誰呢……
(曾經的流逝,斷然不會因為偶的的想念而重來。)
洛瑞斯很滿意路西法的決定,他想親手處理杰斯奇很久了,當然,被想的那個也同樣如此認為著。
「洛瑞斯?魯法特。」杰斯奇慢條斯理地念著他的名字,目光猶如盯著早已既定的獵物一樣興奮。「我很高興,有這樣的機會,親手毀掉你。」
洛瑞斯不惱,同樣淡然的笑,漫不經心的樣子。他伸手,對著虛空打了個清脆的指響,霎時,漫天的火海洶涌咆哮,桀驁的染透了整個雲海,暴戾地揮動灼熱的利爪,肆虐地狂舞著。
杰斯奇依舊抿著唇,微笑著。看著洛瑞斯身後一眾邪惡法師,背後火海熊熊燃燒,地獄犬露出參差的獠牙,骷髏兵眾躍躍欲試的模樣,他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洛瑞斯,究竟是路西法太自負還是你自己太白痴,你真的認為,就這些人可以打敗我?」
「不然呢?」洛瑞斯淡淡回答,「你以為這麼大的動靜,真的就可能只有你和米迦勒出戰?杰斯奇,你不是一向自問精明,為何如此淺顯的道理,你卻反而不明白呢?」
杰斯奇聞言果然一頓,臉色微微難看了些。他最擔心的事,是不是真的發生了?神想借著此事除掉他,他大意了!一直認為神無法親手干預,自己步步為營的謀劃著,沒想到,卻被自己一手培育出的猛獸反咬了一口。
杰斯奇回復了神情,邪邪一笑,「那又怎樣。洛瑞斯,你注定要折在我手中的,這一點無關乎其他。」
「好啊。」洛瑞斯附和著他,「我也早就想知道,為了一個斯露貝特而做到如此地步的你,究竟有何能耐。」
杰斯奇明顯愣住,有些懷疑地問,「斯露貝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