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村的那些事 第一章 回家第二章 王奶奶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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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柱在店門外轉悠了一個時辰了,心里七上八下。母親來過三遍電話了,讓柱子今晚務必回家。雖然只有十五分鐘的車程,柱子半個多月沒回家了,一來店里事多,二來心里有點不舍。抬眼望去,收銀台旁店員娜娜正在忙碌著,手腳利落的收款找零裝袋,滿面笑容招呼顧客,時不時望望柱子。柱子立馬心里像喝了蜜樣甜滋滋的。

柱子這個超市不大,一百來平米。高中畢業柱子來這打工,由于勤勞能干,很得店主的賞識。不久把自己的佷女麗麗介紹給了柱子,再後來店主隨兒子去了上海,就低價把店折給了柱子。柱子求親告友湊夠了錢,光榮地成了村里第一個在城里開店的人。

柱子和麗麗沒白沒黑的干,吃住在店里。超市地角好,附近新建了個住宅小區,不遠處還有個中學,很有人氣。柱子逢年過節帶上禮品到一些單位跑一跑,拉了好幾個大單,都是給職工發福利的,錢掙得既容易又快。奮斗了六年,柱子把欠親友的錢全還上了,還買了一輛面包車,又貸款買了個70多平的二手房,成了有車有房一族。

當年,柱子與麗麗的婚禮讓村里的年輕人羨慕死了,柱子訂了城里最好的飯店,請了有名的司儀,雇了運輸公司的大巴把村里親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全拉到了婚禮現場,那些老爺子老太太從沒見過那陣勢,見到柱子笑得臉上開滿了菊花。柱子在村里的威信那是蹭蹭的向上竄,誰家上城里辦個事都愛來找柱子商量,柱子也會盡力讓村里人滿意,連村里的爹媽也跟著佔光,窮苦了一輩子托兒子的福終于抬頭挺胸做人了,柱子媽說話嗓門都清爽了。

麗麗懷孕後,柱子心疼她,不用她在店里忙,在家專心養胎。麗麗看柱子實在忙不過來就聘了兩個營業員,其中一個就是娜娜。娜娜職專畢業兩年了,至今沒找到稱心的工作,通過親友的介紹,來了店里。娜娜心氣高啊,人長得苗條漂亮,一心想到大公司工作,本來敷衍媽媽來店里看一看,可看到人高馬大帥氣的老板柱子,居然留下來了,她媽高興啊可不用天天看著煩了,去了塊心事。娜娜心靈手巧,頭腦聰明,做事勤快,柱子很滿意,把收錢的活交給了她。娜娜也省心,從沒出差錯。

十幾天前,兩歲的兒子感冒發燒,麗麗帶孩子打完了點滴就回了村里,孩子嚷著要爺爺女乃女乃。孩子是全家人的心頭肉,何況病著呢,沒好利落麗麗是不打算回店里的。這可苦了柱子,柱子經營店有一套,打理生活可差遠了。不按飯點吃飯不說,常常是用方便面,包子打發肚子,多虧了娜娜,時不時買來盒飯。作為回報,昨晚柱子早早關上門,帶上娜娜到臨街的飯店撮了一頓。有美女相伴,飯菜吃得有滋有味,娜娜跑前跑後,倒茶遞煙,那有眼力勁讓柱子很享受。本來打算今晚繼續和娜娜共進晚餐,再逛逛夜市,給她買點禮品,可母親再二三的催他回家,怕是家里有什麼事吧?老婆來過電話,說兒子病早好了。

「柱子哥」,本村的王大春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嚇了柱子一跳。「俺嬸嬸說你今天也回老家,我就搭你的順風車了」,大春按村里的輩分叫柱子媽嬸嬸,是柱子姐姐的本家小叔子,在城里的輪胎廠當車間主任。從小玩到大,又同在城里做事,二人自然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柱子哥,走吧,我媽也讓我今晚回家,說有急事,在你家掛的電話呢,問她什麼事還不說,啥事讓倆老太太一齊往家叫兒子?」不容柱子多想,大春拉著柱子走向店門外的面包車,爬上車,朝著娜娜輝揮手,甩上車門,催柱子快走。

柱子按了按喇叭算是和娜娜打了招呼,發動車,掛上檔狠踩一腳油門,車子粗粗地吼了幾聲,輕快地上了馬路,朝著柱子的老家駛去。

第二章王女乃女乃屈死

劉柱的老家是個旱澇不怕,物產豐富的小鎮,從南走到北五分鐘能走完,東西方向十五分鐘也差不多走到邊。村東頭的公路,往南連著縣城,往北通往三個鄉鎮,正北十公里是濱海開發區,隨著海邊的開發,公路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尤其是夏天,洗海澡的人從下午三四點鐘陸續奔向濱海渡假村。

村里的人在路旁擺起了西瓜、香瓜、火腿腸、點心之類各種水果和零食,還有的在路旁擺起了海鮮攤,支起鍋,炒蛤拉,煮八大魚,以後又有賣面魚、火燒,蔬菜的,比起城里來,又新鮮又便宜。從縣城下班回家的人走到這隨手買點吃的,很是方便,可因為人多常常堵車,車喇叭聲叫賣聲很是熱鬧。由于生意興隆,連鄰村的人也來擺攤,交通部門來整治了多次,不準公路擺攤,沒用,到了傍晚還是一溜兩行,車水馬隆。哪個部門也不能天天來看著吧,最後是交通部門聯合鎮政府、村委會把公路旁開出了一塊空地,砌上水泥墩作為擺攤固定地,才解決了堵車的難題。現在這里已形成了頗具規模的夜市,柱子的爸就在集上打掃衛生,也看著那些不自覺把東西擺到馬路上的人。老遠看到兒子,放下掃帚,回家報信去了。

劉柱放好車,走到街門口,卻看到媽媽虎著臉在院子里和大春媽說著什麼,姐姐也在旁邊,一副生氣的樣子。趕緊把大春叫回來,一同進了自家家門。柱子和大春一邊喝著柱子爸新砌的茶水,一邊听柱子媽和大春媽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催他倆回家的原因。

原來,本村的王女乃女乃前幾天燒了百日後,兒子們湊在一起商量身後事,也就是每個祭奠日花費誰出,再就是三間老屋怎麼分配。結果吵翻了天,之前劉柱和王大春曾插手他們的家務事,王女乃的兒子們想讓劉柱和王大春主持個公道。王女乃命苦啊,說起她,柱子媽總是嘆氣一臉的不忍。

王女乃十三歲那年父母就病逝了,十九歲嫁給了王大爺。王大爺家里更窮,從小跟寡母要飯,倆哥到老也沒討上媳婦,他干了一輩子地里活,十幾年前病世了,也沒什麼積蓄,王女乃身體硬朗,種了很多菜拿到公路集上換點零花錢,又養豬又養雞,居然還每年養一只羊,過年的時候,把兒子、兒媳和孫子們叫到老宅,高高興興吃一頓團圓飯。兒子也就象征性拿點麥子給老母親,再就是每年交300元現金算是養老錢。王女乃靠著勤儉過日子撐到七十多歲。最讓人同情的是,王女乃先後伺候了兩個單身的大伯子,一日三餐送飯,洗洗涮涮,直到他倆病逝,沒讓兒子們沾手,體諒他們生活的不易。

「你王女乃是王家的功臣啊,婆婆、丈夫加倆大伯子,四口人都是她親手送走的。她婆婆癱了七八年,楞是沒長瘡,村里人誰不說她好啊,可好人咋沒得好報呢」,柱子爸猛吸了口煙,搖搖頭插了話。

有些事情柱子是知道的。去年,王女乃從平房梯子上掉下來摔斷了腿,疼的喊救命,趕巧柱子和大春在柱子家蓋草棚,二話沒說,倆人把王女乃抬到車上,叫上王女乃的兒子們急速送到了縣城醫院。

該交住院費了,王家的三個兒子大眼瞪小眼,誰都不願掏。大兒子說︰「我剛動了手術出院還不到一個月呢,借得醫藥費還沒還清。」二兒子說︰「爸媽早把我過繼給了大伯,按老輩規矩,對咱媽我生不養死不葬是應該的。」此話一出,大兒和三兒掄著巴掌上去了,打你個混帳東西。

隨後趕來的三個媳婦正圍著醫生問需要花多少錢才能治好婆婆的腿,听到打罵聲,回過身來。二兒媳上前想給丈夫解圍,混亂中用指甲劃傷了小叔子的脖子,小媳婦嗷得一聲沖了上去,照著嫂子大伯哥們一陣亂打。吵鬧聲打破了醫院的寧靜,病房的人都出來看,柱子和大春一人抱一個往外拽,楞是分不開他們。醫生護士出來訓斥,哥仨才慢慢平息下來。早就听說王家兒子不怎麼孝順,可沒料想到了這種程度。

看還是沒人交住院費,王女乃靠在椅子上,手扶模著傷腿,哭著喊︰「把我送回家吧,我不治了,早死早利落」。旁觀的人不由得心酸,都默默的離開。柱子臉色鐵青,三不並做兩步來到收費窗口,遞上一千元錢,辦好了王女乃的住院手續,看都不看王女乃的兒子兒媳們一眼就離開了醫院。

事後听大春說,柱子走後,王女乃的兒子們好像有點內疚,再沒有爭吵,大春趁機讓他們輪流照顧王女乃住院,二兒小聲嘟囔了句,被三兒瞪了一眼不做聲了。大春雖然沒什麼殺威,,可看在大春爸媽多年照顧王女乃的份上,王家哥們誰都不敢對大春不滿。

王女乃住了半個月醫院,王春爸到醫院看了王女乃,囑咐她安心養病,住院費由他想辦法。隨後王春爸到王女乃的三個兒子家,硬是要來了三千元住院費,並把一千元錢還給了柱子。可沒多久,三個兒子不顧醫生的阻攔,強行把王女乃從醫院接回了家。王家的小兒媳對柱子的姐說,都是柱子和大春管閑事,要不然,他們家不會失了和氣。柱子姐氣得不行,跑到娘家,如此這般學給母親听,娘倆就嚷嚷起來,以後說什麼也不讓柱子管他們家的事。鄰居們搖頭嘆氣,看著王女乃遭罪,也沒有好辦法來干涉他們家的事。

王女乃從此癱在了床上,誰去看她,不作聲,只是哭。有鄰居媳婦在街上說,王女乃鋪得褥子濕得能擰出水來,床頭放著白瓷碗,里面是干硬的饅頭和黑呼呼的菜。這話不知被哪個好事的傳給了王女乃的小兒媳,竟找上門罵得鄰居狗血噴頭。漸漸的村里人誰也不願意踏進王女乃的家門,只有大春媽時不時去王女乃家給她擦擦身子,換換衣服被褥,送碗餃子,留給她些點心和水果。大春媽說,自己孩子們小的時候放了學沒地方去,總是王女乃招呼家去,直到大人下地回家。孩子們常在王女乃那吃喝,困了還睡在那,做人要有良心,知道回報。柱子媽听了,念起王女乃的好,叫上幾個老姐妹常常去看看王女乃,只是不準柱子摻和。大半年過去了,村里人不再議論王家的事,好像也忘記了這個勤勞樸實、任勞任怨、為王家操勞了終生的人。大年初二,王女乃家傳來了哭聲,人們猛然驚醒︰王女乃死了。隨之慶幸,王女乃再也不用受苦了。

王女乃死在髒兮兮的老宅里,只是因為腿折了,假如在醫院治好了腿傷才回家,不至于化膿感染,王女乃是不是可以多活幾年?據說王女乃是因為腦遺血死的,天知道!王女乃又沒去過醫院檢查,王女乃是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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