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之光 夢之禱

作者 ︰

默默回去的時候,氤氳的路燈形成兩條昏黃的長龍迤邐開來,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她的嘴里重復哼著啟航所唱的《當你老了》,步伐隨著音樂變得有些哀傷的輕快。

而在同一時間,凌霄躲在默默的身後,隨著默默地腳步走走停停,腦子里不斷回想著剛才默默與啟航一起說笑的場景,胸口燃燒的火焰更加的洶涌起來,對于凌霄來說,默默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獨啟航。

這個他視為天生宿敵的人,凌霄討厭啟航的自以為是,更仇恨命運對他的不公平,讓他原本的人生在一夜之間完全顛覆,而啟航這個莫明其妙出現的家伙卻能享受他應享受的一切。

如果沒有啟航,那麼啟玲玲仍會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來對待,那他就不會過得這麼落魄,歸根結底所有的錯,都因啟航而起。現在連自己的女朋友啟航也要和他搶,凌霄怎麼也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燈火通明。這是默默看到家里的情景想到的第一個詞。從走廊一直延伸到客廳甚至連鮮少有人進入的廚房,也亮起幽暗的燈。

這樣的情景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一瞬間讓默默突然有些害怕。她深吸了一口氣,房間的味道在她的肺腑之間盤旋,如果默默沒有猜錯,這將是一場暴風雨到來的前兆。

果然,在媽媽的臥室里,默默看見了正在收拾行李,一臉平淡的母親︰「媽,你在做什麼?」

听到聲音沈貝放下手中的衣服,向默默展露著少有的笑容說︰「默默,收拾一下東西吧,和媽媽一起離開。」

「什麼…為什麼?」默默有些驚慌的回答。

沈貝走近她,將手搭在默默單薄的肩膀上,眼楮里有釋然和一絲虧欠︰「默默,我和你爸爸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所以…」

猝不及防的推力,讓沈貝險險的跌倒。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女兒,她驚訝地說道︰「你在做什麼?」

默默的心發出破裂的聲響,她狠狠的瞪向自己的母親,裂開的碎片仿佛刺入了她的血肉針扎般的疼痛,瞳孔里洶涌著大量的水花。

無助與絕望扼制了她的喉嚨,只能發出沙啞聲音來宣泄著自己腦子里涌現的怨恨︰「拜托你們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多少還算個東西吧?你們能不能模模自己的良心為我考慮一下,既然想不到,干嘛事後還要我跟你們離開!」

默默頓了頓,咽下即將洶涌的哽咽,將自己的下巴往上仰了仰,來抵制住在眼楮周圍滾動的液體,聲音如同撕裂般的尖銳︰「跟你走?我不!你們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和跟陀螺一樣,在你們身邊來回轉,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這些外人來管!」默默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楮,完全不顧已經傻住了的沈貝,轉身向門外走去,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在罵著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張默默你tmd再流一滴眼淚,我挖了你的眼楮!」

「默默…」許久,身後沈貝痛苦的呼喚道。

對于離婚這個決定,她知道一定會對默默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這麼多年她硬是將一切隱忍了下來,可是現在她忍不下去了,每一次的打鬧,早已把她心中潛藏的希望給磨來。她以為默默是可以接受的,或者只是暫時接受不了。但是剛才……默默剛才的神情、剛才的話語,已經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在幸福與家庭之間,選擇前者,這難道不該是一個女人所要追求的東西嗎?

眼楮順著臉頰滾滾落下,一聲一聲的開門關門聲,無聲的在指責著她的自私。

人有太多的痛楚,有太多的不甘讓自己糾結,當婚姻已經無法挽留,自己為什麼還要去堅持。一個女人一生有多少個時間可以浪費,一個女人一生的夢想,只是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一個溫馨的家庭。

這麼簡單的夢,真的只是一場夢。

如果生命已經終結

腰板挺的很直,手機播放著默默最喜歡的一首歌《月光傾城》,那是她來到這個城市時,最流行的一首歌……

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燈/燈下的人在等/人群里的風/風里的歌/歌里的歲月聲誰不知不覺嘆息/談那不知不覺年紀/誰還傾听/一葉知秋的美麗早晨你來過/留下過/彌漫過櫻花香/窗被打開過/門開過人問我怎麼說你曾唱一樣月光/曾陪我為落葉悲傷/曾在我滿雪的窗前畫我的模樣那些飄滿雪的冬天/那個不帶傘的少年/那串被門擋住的誓言/那串被雪覆蓋的再見……

小區公園的路燈昏暗的照著,廣場上依稀的有幾位中年的阿姨還在愉悅的跳著舞步,默默很煩,她感覺胸口被人裹上了一層塑料薄膜,憋得她糾心的疼痛。她需要狠狠的發泄,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躲在角落里哭泣,那麼她會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因眼淚是她懦弱的表現。她不想也不願意自己徹底敗了下去。

她有些無力的靠在公園陰暗的角落,濃密的樹林遮住了她整個身體。手機屏幕上不停的閃爍著‘媽媽’兩個字。亮了又滅,滅了又亮……不斷的重復。

默默痴痴的望著屏幕嘴角帶著冷笑,嘴里開始囈語︰「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要離婚當初干嘛還要結婚呢?為什麼還生下我?你們明明以前不是很相愛的嗎?這幾年你們打罵,我不是也沒有說過什麼嗎?為什麼離婚……為什麼……」

緊捏在一起的五指掐入了掌心,尖銳的指甲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嵌入了皮肉,心中那又脹又酸的疼痛在一瞬間似乎突然有了源頭。默默突然反應過來,她透過有些晦暗的光線望著自己的掌心,幾條紋路模糊可見帶著隱約可見的指印。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默默的腦海。順著大拇指的生命線一路看著,細膩的手腕帶著隱約可見的幾根血管,默默似乎听見血管「突突」的跳動,那聲音好像在召喚著默默,仿佛一遍遍重復著奇異的魔音的說著「咬我吧,咬我吧…那樣你就不會痛苦了…」

「咬我吧,咬我吧…那樣你就不會痛苦了…」

「咬我吧,咬我吧…那樣你就不會痛苦了…」神經完全緊繃了,那種幾近崩絕的聲音讓默默受不了的大叫起來,她焦躁的撕扯著自己的蓬亂的頭發,咖啡色的漂亮眼瞳已經一片空洞,瞬間手腕伸入了嘴邊,默默如同著了魔般狠狠的咬了上去。

痛?痛嗎?默默的感覺並不是太強烈,她只是感覺平日並不鋒利的牙齒瞬間咬穿了她的皮膚。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對她說︰「用力……用力……一瞬間默默似乎听到血管爆破的聲音。接著一陣腥甜的味道開始融入了口腔,帶著滑膩的感覺。

默默的大腦完全空白了,整個身體開始出現了麻木,一種本能讓她允吸著嘴里的液體,血液流得太快迅速灌滿了口腔,嘴角帶著猩紅的顏色滑落開來,從下巴流進脖子從衣領一直延續下去,詭異異常。

溫熱的液體滑過皮膚,那酥麻的怪異感覺,讓默默的眼楮變得有些清明,她放下手看著手腕不停翻涌的血液,一時間開始恍惚。

這是……血……

生命害怕拋棄,當你進入絕望,用黑暗的枷鎖將自己困死,那麼死亡的鐮刀就會架在了你的脖頸,毫不留情的扼斷你的喉嚨,將你送到未知的地獄等待審判。

迅速竄流的血液如火山的噴射一發而不可收拾。默默終于害怕了,洶涌的紅色一點點奪去她的呼吸,奪去她的脈搏。既便緊緊的捂住傷口,血液依舊從指縫竄逃,她想呼喊著救命,可是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身體慢慢的變軟,眼皮也越發地沉重。默默只能憑著最後的思緒來結束人生的最後一秒,那是她僅存的意識發泄自己的仇恨︰你們滿意了吧!我死了,你們連負擔都沒了。

完全的黑暗將默默籠罩,她的意識變得模糊徹底的昏倒在地,幾滴晶瑩的眼淚順著臉頰劃了下去,混淆了她的血海與之融為了一體。

爸,媽,其實我只是想和你們在一起而已…

凌霄四處找了一圈仍舊沒有發現默默的身影,明明是看著默默從她房間奔了出來,他只是點了跟煙的功夫就沒了蹤影。

「該死的!」凌霄憤恨的低咒起來,狠狠的將叼在嘴上的煙頭扔在地上,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

他撥通默默的手機,听著話筒里不斷傳來的彩鈴,一股不好的預感籠上了胸口。

在找到默默那一刻,凌霄永遠也無法忘卻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那是如同夢魘,如同從地獄召喚出來的惡魔一般的情景。

在晦澀有些慘淡的草叢里,鮮紅色的血蓋住了原有的色彩,形成一塊小小的溪流並不斷的向周圍擴展,默默就躺在其中,凌亂不堪的頭發完全的侵在血泊里,她那以往最愛干淨的臉蛋已經完全模糊,膚色蒼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與周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急救的聲音刺穿了整個公園上空,吵雜的腳步聲帶著周圍人的嘰嘰喳喳,讓原本已經安靜的小區變得熱鬧非凡。幾個新聞采訪的記者,繁忙的拿著麥克風到處咨詢著他們,並腦子里不斷折計算明天這個新聞的價值。

四周已經被警察完全封閉,救護車迅速地撤離,凌霄沒有跟過去,現在他的腦袋還是處于一片的空白,他的手克制不住的顫抖,上面還留下默默已經冰冷的血液。

這就是死亡嗎?

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死亡的可怕,他更沒有想過那個在他面前總是撒嬌堅強的女孩,竟然會向死神低下了頭。

「你好是xxx新聞記者張月,我想采訪一下傷者的自殺原因,能不能請問你和傷者是什麼關系呢?朋友?親人?還是……」

凌霄反應過來冷冷的看了一眼張月,那是一個帶著黑框眼楮,個子還不到他下巴的女人,凌霄沒有理會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能采訪一下嗎?我們只想知道事件的真相。」秉著記者的專業,張月依舊攔在了凌霄的面前。

「你tmd能不能不要多管閑事,看見別人出事,你們是不是很爽啊,有時間問東問西,你到不如現把人給救好了,當面問不更真實!」凌霄是徹底火了,那因低頭被劉海遮住的雙眼正閃耀著猩紅色的光,他注視著眼前的人分明的五官有些扭曲,他一把奪過張月手中的麥克風摔在地上,不顧其他人的阻攔抓住已經犯傻的張月︰「為什麼這世上總有那麼多人,在別人倒霉的時候幸災樂禍。」說完,用力的將張月的手甩了出去轉身離開。

張月差點摔倒,她有些難堪的看著凌霄遠走的身影,暗暗發狠︰「你給我等著,敢惹本姑娘的從來都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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