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往事 第十四章 金竹寨(上)

作者 ︰

劉沅一早來到碼頭,就看見天貴拎了個包袱等在那里。

劉沅傲慢地問︰「楊天貴,他們說你找我?」

天貴心急如焚,但依然對劉沅拱了拱手︰「劉少爺,借一步說話。」

劉沅得意地轉頭看了看跟著自己的一幫團丁,燦然一笑,沒挪地。天貴實在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急,一把把劉沅拽到了一邊,匆匆忙忙把事情給他說了一遍。

劉沅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等到確定事情是真的,立馬就炸開了,一蹦三尺,青筋暴脹︰「他們敢綁落雪?我這就去把金竹嶺給踏平了!」轉身就要叫人出發。

天貴拉住他︰「落雪在他們手上,你不要亂來,否則你只會害了落雪。」

劉沅听到落雪二字,一下子軟了,說︰「那你說怎麼辦?只要能救落雪,我都听你的!」

「現在不要驚動劉鎮長,放我下江。我走後半天,你就帶人到金竹峽石灘來等候接落雪。你走前告訴李師爺,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

劉沅帶著天貴走上木碼頭,對看守的團丁說︰「打開柵欄,讓他過去,給他一只小船!」

團丁為難地說︰「可是鎮長說……」

劉沅一腳踢開柵欄,惡狠狠地罵道︰「說、說什麼說?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砸不死你!好好跟你說話你還真覺得自己面上有光了?昨天晚上是哪個王八蛋守的卡?」

天貴來到金竹峽石灘時已是下午。他下舟走上石灘對著竹林高喊︰「金竹嶺上的好漢,我是寧濟堂來的楊天貴,求見嶺上張大當家!」稍等片刻,就听見竹林里有響動,兩個短衣江匪從竹林中跑出,用一條黑帶蒙住了他的雙眼,帶著他磕磕絆絆地往山上走。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天貴感覺自己被帶進了一間屋子,眼上的黑帶也被取了下來。

天貴眨眨眼楮適應了一下光線,發現自己站在一間大堂中間,堂上站了兩個人。一個中年人身穿銀灰色綢緞長袍,頭發微卷,看上去一副生意人的打扮。他旁邊的一人體型偏瘦,長發及耳,面露凶光。堂兩邊站著幾個小嘍。長袍中年人和藹地笑著向他拱手︰「先生辛苦,多有得罪。先生看上去頗為年輕,請問閣下是寧濟堂什麼人。」

天貴沉著的拱手還禮︰「在下楊天貴,沈慈安是我義父。」

中年人笑道︰「沈慈安既是藥商又是名醫,自古虎父無犬子,我大哥交給你我就放心了。楊先生請。」

天貴說︰「且慢,我要先見一下我妹妹!」

中年人旁邊的瘦子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掏出槍指著天貴︰「媽的,小子,別給臉不要臉!磨蹭什麼?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扔到江里去喂魚!」

天貴面無懼色,坦然而立,堅定地看著長袍男子。長袍男子見天貴如此,反倒坦然笑了,用手攔住瘦子,說︰「老三,不可無禮。楊先生兄妹情深,人之常情。」吩咐堂下站著的人︰「帶楊先生去見沈小姐。」

小嘍把天貴帶出堂屋,走到院子旁邊一間鎖著的小木屋前,讓守門人打開門。小木屋的窗戶已經被釘死,屋內光線昏暗,點了一盞油燈。落雪抱著膝蓋蜷縮在床的一角,听到門響驚恐地抬頭,卻沒想到進門地是天貴。

「落雪!」天貴著急地跨進屋子。

落雪從床上蹦起來,一下子撲進天貴懷里。所有的驚恐、委屈讓她此刻只能趴在天貴的肩頭無聲的哭泣。天貴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疼惜地將她抱緊,用手輕拍她的頭,細語安慰︰「沒事了,我來了。」又把她放開,著急著上下打量︰「你有沒有受傷?」

落雪搖頭,燈影下滿臉淚痕。天貴雙手捧著落雪的臉,給她擦眼淚,看著她的眼楮說︰「別怕。」

落雪迎著他的目光,含淚微笑著點點頭。

長袍中年人和瘦子已經站在了門口。長袍中年人說︰「楊先生,人你已經見了。我們並沒有虧待沈小姐,你可以幫我大哥看傷了吧?」

天貴轉過身,把落雪擋在自己身後說︰「這位先生,我妹妹落雪不過是一介女流,家父也年老經不起驚嚇。我已經上了金竹嶺,一定盡心給大當家看傷,請您先放我妹妹回家去吧!」

中年男子微笑︰「不急,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楊先生先給我大哥看傷。明日再送沈小姐下山不遲。」

天貴猜到他們對自己還存有猜忌,也不多說。囑咐落雪︰「落雪,坐下休息會,別害怕,我一會就來。」轉身對中年男子說︰「請先生帶路。」

到了張風房里,天貴檢查了一下張風的傷勢,和自己先前猜想的差不多。張風已經高熱至昏迷。天貴將帶來的一副中藥交給一個江匪,讓他們去把藥煎了送來。自己又給張風的嘴里含上一粒藥丸,再用銀針封住張風的血脈,然後才動手取留在張風胸膛中的子彈。

張雨見天貴雖然年輕,但是身處在如此的環境下做事卻還有條不紊,不慌不忙,很是欣賞這個年輕人。

子彈取出,天貴給張風在傷口處撒上藥粉包扎好。站起來對張雨說︰「子彈擦傷肺部,此刻已無生命危險,但恐怕以後陰雨天會有些疼痛。待會藥煎好放涼了給他服下,大當家的高熱便可很快就退了。

張雨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果然眉頭不似剛才那般收緊,感激地說︰「楊先生妙手,金竹寨上下感激。天色已晚,請先生到客廳用餐休息。」

天貴洗了手上沾的血︰「不敢叨擾,請先生讓我去陪陪我妹妹吧。」

正說著,一個江匪跑進來對著張雨耳語。

張雨听完,笑說笑︰「也好,沈小姐上山以後就不肯吃東西,我讓他們把飯菜都送到房里去,你陪陪她吧。」

天貴走進小屋,見落雪的精神狀態比剛才好了些,稍稍放心,陪她在小鋪邊坐下。落雪坐在天貴旁邊,用手從側面環著他的脖子,頭靠在天貴肩頭,閉著眼楮。有天貴在身邊,落雪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感覺十分倦怠。天貴用手輕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說︰「落雪,吃點東西吧?」

落雪搖搖頭。

天貴微笑︰「傻丫頭,不吃東西會餓壞的。就吃一點,好吧?」

落雪還是搖頭。

天貴見江匪送進來的飯菜還算豐盛,扶落雪坐正,用碗盛了一點雞湯,試了試冷熱。舀了一勺放到落雪唇邊︰「乖,不吃飯也得喝點湯。」

落雪看看他,天貴平靜的微笑是那麼讓人覺得可以依賴,原本緊縮的心也覺得平定了不少,便把湯喝了。

天貴一邊喂落雪喝湯,一邊告訴落雪︰「劉沅來接你了。你喝完湯睡一覺,明天就跟劉沅回家去!」

落雪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

天貴微笑不語。

落雪突然緊張地抓著天貴的手說︰「那你呢?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塊!」

「呀,看把湯灑了。」天貴笑,用手扶著落雪的後頸,緩緩說道︰「落雪,你听我說。你一定要跟劉沅走,只有你走了,我才能放心,義父也才不會擔心。」

落雪想了想,點點頭。

天貴細心地用手將她耳邊的頭發掛在耳後︰「放心,我一定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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