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沅將自己和落雪關在房中下江往事。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以及兒時的總總記憶，如電影片段似地在他腦海中浮現，令他或悲或喜。再看看現實中，已經昏睡不醒的的落雪，劉沅再也忍不住，握著落雪的手低聲嗚咽。
第二天早上，落雪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孫大夫來探視過後只是一陣搖頭嘆息，並未開出新的藥方。劉沅不甘心，讓文英仍然按照之前的藥方煎了藥來，自己親自給落雪喂灌下去，直直忙了一陣個早上，到中午方才稍稍安頓。劉太太親自過讓劉沅出去吃飯，劉沅只是握著落雪的手守在床邊，並沒有看自己的母親一眼。
劉太太深知劉沅是在怨恨自己。她心疼地看著自己一夜之間憔悴下去的兒子，陪著劉沅默默站了一會，便讓桂子將飯菜給劉沅端過來，自己離開。
桂子心疼劉沅，嘮嘮叨叨地在房里勸了劉沅半天。桂子是劉太太的陪房，所有的事情她都清楚。她能理解劉太太對劉沅的疏遠，但是她更可憐劉沅這個無辜的孩子，所以從劉沅小時候她就對劉沅格外好，劉沅對她也很親，總是叫她桂子媽媽。但這一次，無論桂子如何勸說，劉沅都一句話不說，只是握著落雪的手默默流眼淚。到最後，倒把桂子看得心酸得了不得，再說不出什麼話來，抹著淚出去了。
落雪在下午三四點的光景終于醒來。她慢慢睜開眼，看見冬日午後明亮的太陽透過窗欞，向屋內投下一束束明亮的光線，床尾屏風上的金泥在陽光中或淺或深。落雪覺得自己比之前清醒了很多。
文英靠在梳妝台上打瞌睡，劉沅也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整個身子趴在自己的床頭上睡著了，手仍然握著自己的一只手。在屋內明亮的光線下，劉沅粗黑的眉毛更顯濃密，睫毛也安靜地覆蓋在眼下，完全像是個熟睡中的孩子。落雪見劉沅的手腕上仍然留有自己咬下的齒痕，脖子上幾條被抓傷的血道子也清晰可見，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溫暖的感動和愧疚。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模劉沅脖子上殘留的抓痕。
劉沅猛然驚醒，看到落雪正滿眼心疼內疚地看著自己，一陣驚喜，握住落雪的手說︰「落雪，你醒了？」
文英也驚醒，忙跑過，見落雪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了血色，欣喜道︰「小姐！」
落雪給了劉沅和文英一個虛弱地微笑，又愧疚地用手去撫模劉沅手腕上的齒痕。
劉沅一把抓住落雪的手，將落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不讓她再觸踫自己身上的傷痕，微笑著輕言安慰道︰「沒事，一點都不疼，都快好了。」
落雪知道劉沅是怕自己內疚，感激地微笑著，眼里卻慢慢積滿了淚花。她感激和內疚地看著劉沅，所有的與劉沅有關的過往都在自己的腦海里浮現︰那個碼頭上看見自己一臉驚喜的劉沅，那個陪著自己在花田里放風箏的劉沅，那個站在金竹林石灘上苦苦等候自己的劉沅，那個帶著自己策馬狂奔的劉沅……落雪動情地對劉沅說道︰「阿沅……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只認識你，只和你好好過……」
劉沅早已淚如雨下。他將自己的臉龐埋入落雪的手掌中，親吻著她的掌心，泣不成聲︰「不，落雪，不用等到……來生那麼久，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好好過……」
落雪感激地笑著，慢慢地點了點頭，示意劉沅將自己扶起來。
劉沅忙坐到床頭，將落雪扶靠在自己懷中坐起來。
落雪起來只覺得一陣眩暈，靠著劉沅閉眼休息了好一會，才覺得好些。她指著梳妝台上的首飾匣子，對文英用力說出兩個字︰「匣子！」
文英答應著，忙跑過去將匣子打開。
匣子中除了放著落雪平素里的一些首飾胭脂等物外，還有一個暗格。文英將暗格打開，里面赫然放著一片金色的羽毛。文英當然知道這片羽毛的來歷，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撲撲下落。她將羽毛拿起，走過來遞給落雪。
落雪接過羽毛，靠在劉沅的懷里，顫抖著吃力地將手抬起，讓從窗戶中投進來的陽光照射在羽毛上。溫暖的陽光下，絲絲金色的鳥羽如鍍了金一般，發出絢爛的光澤。落雪虛弱微笑道︰「多漂亮啊……「
劉沅抱著落雪，早已不忍看視，他將頭扭向窗外，滿臉是淚。
落雪凝視著羽毛上閃現的亮光，帶著笑意的眼楮逐漸疲憊地合上了，抬著的手也慢慢無力地落了下來。
站在床前垂淚的文英嚇得心突突直跳，驚恐地上來叫道︰「小姐！小姐！」但是落雪微合的眼中僅有的那點光如油盡的燈火般慢慢散去，手中的羽毛緩緩地飄落……文英撲到落雪身上放聲大哭。
劉沅小心地將落雪放平在床上躺好，自己如喝醉了一般地踉蹌站起來，滿臉淚痕。劉沅抬手抹了一把臉，仰頭哽咽道︰「落雪，為什麼你許我的……只能是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