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桑梓,天元八年,正值皇帝選秀,美女如雲中,我萬萬沒有想到,我也會為入宮用盡手段。
那日,我正在琴軒練習那曲高山流水,指尖與琴弦的觸踫我極是喜歡沉迷間,我听見佩兒聲聲呼喊,琴音止住時,我已是極度的不悅,高山流水本就是曲中極品,難以把握其中奧妙,心境更是難得,想來今日我興致甚好,便手癢難賴,現在被打斷,繼續已是不可能的了,我嘆口氣,臉色也就極為難看。
「佩兒,何事令你如此著急?」口氣中透露的不悅嚇著了佩兒,使得她說話都有些懾懾.「梓姑娘,我家小姐叫你過去一下」
「嗯,我知道了,你收一下琴,我立即就過去。」
「好的,梓姑娘,你快去」
佩兒怕我本是不該,我與她同是府中侍婢,只是幼時發生的事令府中佣人皆不敢再造次,唉,幼時•••••
我仿佛又看到了七歲那年隆冬,相府的蓮花池邊。
「桑梓,你在這兒干嘛?」
「回二小姐的話,我來看看這池中的魚兒是否安好。」
「你對著魚兒倒好,只是你真是不知這府中的規矩,還是你有意為之。」
「我不知二小姐說的何事!」
「桑梓,你本是我府中買來的婢女,雖我大姐待你猶如姐妹,許你隨她姓桑,但你也該有些許的自知之明。」
「小姐的意思是?」
「你該自稱奴婢。」
「可我並不是奴婢,憑什麼要自稱奴婢?」
「當真可笑,你不是奴婢,那你是什麼,畜生?也對,同類嘛,怪不得會心疼這池中的魚兒。」
「我與她倒不是同類,與你才是一樣的人,只是我寧願與她是同類,也不願與你是一樣的人,那樣我會感到恥辱!」
「桑梓,你大膽,你怎能和小姐這樣說話,還說和小姐是一樣的人,真是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碧兒,你才大膽,我也是你能說得的。」
「我又有什麼說不得你了,賤人。」
「碧兒,給我掌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最後碧兒在扇了我一耳光後,被我推進了水里,桑婉一氣之下鬧著要她爹為她報仇,要處置我,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爹亦是我爹,那日,桑老爺召集了全府下人,卻沒有處置我,只是模著我印了手掌的臉問我誰打的,然後叫人打了碧兒二十大板,而我在碧兒被打的奄奄一息時跪拜于地,「請求桑老爺將碧兒逐出桑府,如此俾人若留在府中必是大患。」結果碧兒就在大家的憐憫中被拖了出去,府中之人皆是滿眼驚恐的望著我,我只是對著她們和婉的笑,卻使得她們更加驚恐。
「從今以後,你們要將桑梓當作桑府的三小姐,若是再有誰敢對她不敬,都由桑梓處置。」
「梓兒,你今日怎的這般狠心。」
「回大小姐的話,梓兒只是想保護自己而已。」
「梓兒,阿姐並不是在怪你,只是,你看這合府中人,現在又有誰不怕你的,你這樣叫我擔心。」
「我才知道原來我並不真是爹爹的女兒。」
「梓兒你」
「阿姐,你不要再說,梓兒都明白。」
今日,我才知,府中之人皆不知我名字中的桑來自他們的老爺,現在,我也只是被當作三小姐而已,並不是真的三小姐。
「二小姐,你叫我來是有何事?」行完禮,我垂頭站在她下首,一臉的恭順。
「你我姐妹,何必多禮。」
「老爺心善,夫人小姐仁慈,但奴婢應遵循本分,自知主僕有別,不敢有越距的行為,以報你們對奴婢的恩情。」我低頭一一道來,一口一個奴婢的叫著自己。
「唉,你也本是爹爹的女兒,爹爹待你也並不比我和阿姐差,怎的跟我這般客氣。」
「這我自是知的,我也從未怪過老爺。」頓頓,我又道,「二小姐,今日你叫我來所為何事?」
其實,哪用桑婉說,我自是知道爹是如何帶我的,我本是爹與前朝皇後所生,當年,我的娘親是名動樟國的佳人,琴棋書畫皆是翹楚,與爹爹互生愛慕,倆家在當時都是名門望族,家世顯赫,本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只是當時皇帝昏庸,爹爹所在的桑氏一族投于夏氏一族,密謀推翻樟氏七百多年的開國統治,而娘親的艷名終被昏庸的皇帝听了去,娘親請求爹爹帶她走,可爹爹說皇帝身邊少了個細作,告知我這的嬤嬤不知道爹爹用了何種方式讓本欲逃走的娘親自投虎口,極盡妖媚,令皇帝廢了皇後改立,**內怨聲四起,失了外戚的支持,終亡了國,失了命,我自然也不得而知了。
而我的娘親,卻在爹爹帶兵殺入朝華殿時,自刎而終,香消玉殞,時年二十有五,那天本是我的滿月酒宴,一宮的言笑晏晏,剎那間哀聲四起,最後又變得莊嚴肅穆,昔日的太醫院院判桑決此刻站在朝華殿前,與夏乾同慶戰功,我的爹爹因是開國功臣,被封鎮國將軍,一時有勇有謀,天下為之歌功,又因他娶了娘親的妹妹舒詩,因此前朝外戚中只蘇氏一族得以幸免于難。即便這樣,爹爹與小姨待我也不薄,可不管當時的娘親是否自願,我始終是怪爹爹的。
「梓兒,我想•••••」
看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我開口道,「二小姐不必為難,有什麼吩咐請講。」
「今年,新皇已登基八年,該選秀了,我也以到了適婚的年齡。」這是當今皇帝的第二次選秀,本該三年一次,只是第一次由于內政不穩便緩了兩年,但中間還是有麗人被送進宮的,大多都是外藩的公主。
「小姐是不願去麼?」
「不不不,若是不想去到簡單了,就是想去才找了你來,不是一向知你主意多麼,所以••••••」
看她一臉的欲言又止,我不得不開口催她講出來,于是,一臉為難的開口,「可••••••」
不出我所料她急急道︰「你就幫我吧!以你的聰慧,定然能想到,以我桑府今時今日的地位,選只是個形式,只要能把名字報上去,事便成了,只是,一府中一次只能一個人參加選秀。」
我與桑婉平日里並未交好,她亦看不起我,只知我是爹的女兒,卻不知我是她最崇拜的大姨的女兒,平日里沒少譏諷于我,我雖從未反駁,但我心氣甚高,自是對她不甚歡喜。可我此次卻甚想幫她,大姐桑若歷來待我極好,宮中生活,我雖從未經歷,但普天之下又何來不勞而獲的事,想必那極盡奢華的背後,必有不為我知的苦楚,那樣的日子我自是不願大姐過的,想來以大姐的仁厚淡然,也不願吧!
「二小姐是要我如何?」
「爹爹一向疼你,此事你求于他,他必然會答應的。」
「如若他不應呢?」
「以你的聰慧,自是有辦法的。」
「梓兒會盡力的,若二小姐無事,我便退下了。」
「此事就靠你了,如若將來我入宮,必會許你個好人家。」
「多謝二小姐。」
「那你先回去吧。」
在府中閑逛許久,回琴閣已是半晚,用過些許晚膳,便練起字來。
「小小姐,大小姐讓你過去陪她說說話。」
「梳雲,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和你是一樣的人。」
「哎呀,小小姐,梳雲知道了。」
「下次再叫錯,我可生氣了。」
「是是是,你就快些去吧。」
「你輕些推我,臭丫頭,還笑,看我不打你。」
吵吵鬧鬧間已是到了大姐所在的小閣。
「阿姐,你今日怎有空听我胡言亂語。」
「喲,梳雲,你說今日是什麼好日子,梓兒竟自願叫我阿姐,真真是讓我好生歡喜。」
瞧著阿姐那一臉的歡喜好笑,我不禁紅了臉,作勢去打她,幾番下來以累得氣喘吁吁。
「若是小姐不喜歡,我不這樣叫就是了,何苦嘲笑于我。」
「瞧這孩子,阿姐不過是開個玩笑,就氣成這樣,梳雲,還不快把我新做的桂花茶拿來給這小氣的小姐消消氣。」
「阿姐又新做了桂花茶?我可真是個有口福的人。」
「快別貧嘴了,你還未說何事令你如此開懷。」
「今日二小姐叫我去她房中,叫我幫她得到此次入宮的機會,唉,皇帝選秀我本是極度擔心,生怕阿姐去了那虎狼之地,現在看來,到是讓我白白擔心了。」正高興之即,忽見阿姐神色甚是怪異,「阿姐,你這是怎麼了?」
「梓兒,若是、若是、若是我願入宮呢?」阿姐說完低頭不敢再看我,我也一陣恍惚,半響才開口,「為何,阿姐,難道你也貪慕那宮中的浮華?」
「梓兒,我是貪慕,卻不是那浮華,而是那宮中主人的英姿。」
「若是梓兒說不願幫阿姐呢?」
「阿姐將終身不得笑顏。」
「若是姐姐執意如此,妹妹只願同你入宮。」
听我如是說阿姐即刻變的慌張,「這不可以。」
「有何不可?」
「若你去我便不去,從此去發為尼,古佛為伴。」
「阿姐,宮中多紛爭,以我的伶俐,雖不說保你聖寵不衰,至少可保你周全。」
「梓兒,雖你不是娘親所生,卻比一母同胞更為親近,所以阿姐也不求你能一生榮華,只願你平安度日,一生無憂。」說到動情處,阿姐已是哽咽不已。
「阿姐•••」我想再求,可阿姐已轉過身去,不在听我說話,看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膀,我只得暫時妥協,「阿姐,梓兒不去了還不成麼,梓兒幫你跟爹爹說讓你入宮,你不哭了,原諒梓兒可好?」
听我如是說,阿姐嘆口氣轉了過來,「我並不曾生你的氣,只是梓兒,一入宮門深似海,阿姐是情不知從何而生,卻一往而情深,不得已而為之。」
「梓兒知道了,必會幫阿姐如願。」頓頓又皺眉開口,可語氣已是戲劇,「可阿姐,你不知這情從何而生,總知道你何時何地見過吧。」
「想知道啊?」
「嗯嗯嗯,阿姐快些告訴我。」
「看你八卦的,根那些三姑六婆沒什麼兩樣。」阿姐說著還不忘搖搖頭,一副我不可救藥的樣子,急的我直跺腳,只得扭過頭去。
許久後才听到阿姐徐徐道來,「那煙花三月出游日••••」我轉過頭來,看見阿姐述說時仿若我彈琴時的迷醉,我便知道阿姐是真的愛了,我是萬不能阻的了。
三月後,阿姐已是當選的秀女,只等著入宮便是慕嬪,教養的嬤嬤也已來到府中,先前無論我怎麼求阿姐我陪她入宮,她都不肯,現在,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我必定的陪著阿姐入宮,她一個人我是萬萬不能安心的。
「梓妹妹,你還好嗎?」。
「二小姐,今日怎有閑情逸致來我這破落的琴閣?」
「梓兒,不是我說你,你與我與阿姐都是姐妹,為何你不願與我親近呢?眼見你如此幫她入宮,她卻連帶你入宮都不肯,你說叫你以今時今日的身份,怎麼能嫁個好人家?」
「多謝二小姐關心,只是我與誰人交好該是不勞你費心吧?」
「你真是不知好歹。」
「二小姐好走。」眼見桑婉已走遠,我急忙拉住梳雲。
「梳雲,快扇我兩耳光。」
「小小姐,你這是為何?」
「先別問,既叫我小小姐,難道連這麼句話你也不願听我的?」
「這••••」
「快,快啊!!」
「梳雲,你這哪里是在打我,我求你用點力好不好?」
「可我下不去手。」
「把我當成二小姐吧!」
「哎喲,梳雲,你怎麼這麼狠心,打得我這樣疼,你看我臉都腫了。」
「是你自己叫我把你當二小姐的。」
「你就這麼恨她,平時可看不出來哦。」
看著梳雲急急忙忙紅著臉找藥膏給我,還不忘直跺腳的樣子,我便是樂不可支了,梳雲瞧著我一副樂滋滋的樣子,禁不住責備起我來,「你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我把你打成這個樣子,還一個勁的傻笑。」
「梳雲,我想隨阿姐入宮,她這麼仁慈的一個人,你教我如何放心?」
「那你也不用、、、」
「你幫是不幫我?」
「你要我如何?」
「只需••••••,如此這般,便行了。」見她點頭,我便放心了。「是阿姐叫你來叫我的吧?」見她又點頭。「那我們走吧。」
「阿姐,你找我?」見我低著頭,阿姐關切的說︰「梓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遇到了什麼不如意的事?」
「阿姐,我沒事。」
「那你為何一直低著頭?」見我久久不回答,阿姐走到我面前,抬起我低垂的頭,「你、你、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我急急偏過頭去,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咬著下唇一語不發,半響,梳雲幫我回答道︰「大小姐,是二小姐打的。」
「梓兒,她為何打你?」
「阿姐,她是怪我沒有幫她入宮。」見阿姐低著頭,久久不說話,「阿姐,你別怪自己,這不關你、、、」
「梓兒,你陪阿姐入宮可好?」
「可你不是不願麼?」
「你幫了我,照今日之事看,二妹必不會饒了你去,府中人對你素來頗有微詞,你心氣又高,日子必不會好過,還不如隨我入了宮去,我們相互幫襯著,想必你也會好些。」
「我自是願意隨你入宮的。」雖說臉腫了好些時候,但能隨阿姐入宮,便都是值的。
「桑梓你記住今日我的話,三年後,我必會入宮去。」阿姐因不忍雙親對她下跪,還有快要離家的悲傷,故而沒有听到,但我听到了,這不由得讓我擔憂,想我們幾人,都是桑決的女兒,又有誰會是差了的,若是三年後,她真的入了宮,將會是多大的威脅,于是不禁眉頭緊鎖,入宮後,阿姐賜住雅竹軒,我正跟阿姐倒茶,因想這件事想的入神,連茶都溢出來了,也未曾發現。「可能到了那日,她早已得了一心人了吧。」
「原來阿姐你是听見了的,倒是不急,反倒是讓我急了去。」
「到了那日再說吧,現在我們怎麼急也是沒用的。」
「倒是我愚笨了,還說要保護阿姐,讓阿姐見笑了。」
「你是太過在意我了,才失了本有的聰慧。」
「阿姐說的是。」心里輕松下來才想到還未打賞宮中侍候的下人,于是帶上幾錠銀兩便出去了。
「這慕嬪也真夠寒酸的,剛入宮連下人都不知道打賞。」
「能一入宮就封做嬪的,家世應該不會差,可能是不懂事吧。」
「宮中生存豈是一個家世好就能決定的,連籠絡下人都不會,這樣的主子很難扶持,唉。」
「還以為跟了個好主子真是空有了張好臉皮。」
「就是,還不如讓我當去。」
「都在嘀嘀咕咕些什麼,還不快些干活去。」听見念秋姑姑的聲音,想是也听不見什麼了,便就走了出去。
「先不忙著散,我有幾句話想支與大家,小札子,你去把其余的人都叫來。」
「是,梓姑娘。」
見人都來了,我便要好好表現了,「念秋姑姑,想是他們剛剛的話你都听見了。」語氣上揚,自有威嚴。
「是,下次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念秋姑姑我並不是在責怪你,你是這宮中的掌事姑姑,我是沒這個權力的,你倒是可以處罰我,你說是與不是?」
「梓姑娘倒是客氣了,你是娘娘的陪嫁姑娘,我們共同侍候娘娘,盡心便好。」
「念秋姑姑說的是,是我不懂事了些,高公公,你說呢?」高公公是姐姐宮中的掌事太監。
「我們做奴才的盡心服侍主子是我們應盡的本分,可對主子忠誠才是正理。」看高海低眉攏袖謙遜中又不顯卑微說道,對這個人頓生好感,若是能收為己用,還真是大有裨益。
「高公公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你們可都記住了?」
「奴才們謹記。」
「那就好,只是我作為娘娘的陪嫁丫頭,自是與娘娘榮辱與共,不像你們還有其他路可尋,所以若是讓我發現你們中有人做出些有損娘娘利益的事我自是會想些辦法的,你听見了嗎?。」我問剛剛那個說還不如她去當娘娘的人,只是我不明白,我的言笑晏晏怎就讓她瑟瑟發抖了。
「奴婢知錯了。」
「你叫什麼?」
「碧竹。」
「名字倒是好,從前可服侍過什麼人?」
「一直在浣衣局當差。」
「你叫什麼?」我問那個嘆息之人,他說阿姐難以扶持,想是對阿姐有些忠誠不是其他宮中的人。
「小的小葉子。」
「那好,小葉子,你去查查碧竹以前是哪個宮的。」見小葉子要走,碧竹便慌了
「葉公公先別走,我以前侍候過皇後娘娘,因打碎了娘娘的花瓶,被娘娘趕了出來,我不是故意撒得慌,請梓姑娘饒恕。」
「即以認錯,我既是不會怪罪,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到,以後我們共同服侍娘娘,只要盡心盡力且無二心,娘娘自不會忘了我們的好,這是娘娘給的賞錢,念秋姑姑周公公幫忙分分,娘娘現下累了在休息你們改日再去謝恩吧。」也不知今日這般恩威並施能有多大的效果,但能鎮住一時也是好的,阿姐根基不穩,想要謀害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