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李柷將鐐銬鎖鏈踢到了一旁,先恭恭敬敬地替鬼童揉了揉腿,方才把他扶了起來,「師父手邊的東西,師父又怎會懷疑?」
鬼童一張烏黑兮兮的臉幾乎都快漲成了紫色,也不知道是嘔的還是氣的,半日才重重喘了口氣,怒道︰「你這個小兔崽子,我就不信天下沒人治得了你。等老子下了山,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師父教訓徒兒,自然是為徒兒好。」李柷低下頭,可憐巴巴地說道︰「只是徒兒這點本事,也只在隔絕谷有用。出了隔絕谷,徒兒也就只有任人欺負的份兒啦。」
鬼童怒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扶著李柷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凝眉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又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垂首默立的少年,忽然吼道︰「走啊,你還愣在這兒干嗎?別說自己無法帶老夫下去。你從小長在此地,內力平平,輕功卻只怕當世也沒幾個人能及你。老夫當年如果不是見你年紀小,內力全無,又怎麼會被你騙到這里來?」
李柷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听鬼童厲聲責罵,只是苦笑道︰「師父,非是徒兒推三阻四。只是徒兒前月下山,為了讓青龍幫圍攻軒轅山,不得已傷了他們好幾名弟子,卻也被人打傷了心脈。師父知道徒兒也就是些三腳貓的功夫。各門招式雖然偷學了些,可這內功心法一向是師徒口耳相傳,所以傷勢始終無法痊愈…」
鬼童不等李柷說完,已是連聲冷笑,募地將身子往後一靠,直直坐在了地上,怒哼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只是我鬼神門的內功心法少說也要三年才能練成。我今日定要下山。小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師父如此固執,這可如何是好。」李柷剛才差點被鬼童帶到了地上,此刻爬了起來,卻是圍著山洞團團轉,似乎一時間竟真的是無法可想。眼看著洞外光線一點點暗了下來,他仍然兀自一人對著洞壁,冥思苦想不已。
鬼童冷冷看著他,竟似越看越窩火。直到天色完全黑了,見李柷索性已是面壁而坐,方才揪著自己的頭發暴喝了一聲︰「罷罷罷!李柷,老子服了你。只要你肯放我下山,我就先把鬼神門的內功心法傳授給你。不過我有言在先,我門心法神鬼難測,練成之前危機重重。若你他日走火入魔,休怪老夫袖手旁觀。」
「哦?」李柷听了,竟似猶豫不決︰「師父,如此詭異的功夫,徒兒還是不要學了吧。」
鬼童暴跳而起,一腳便狠狠踹在了少年的身上,怒道︰「死小子,你在我身上用了三年的心機,老子才不信你此刻倒要反悔。和我鬼神門比起來,軒轅、青溪算個鳥?!我問你,你真的不要學?」
「學、學、學。」李柷被鬼童踢了個四腳朝天,趕緊爬起來,跪在鬼童面前說道︰「師父別生氣,徒兒一定用心研習,一定不敢再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鬼童哭笑不得。滿腔怒火發作不出,一口氣居然差點提不上來,揉了胸口好一會兒,低頭想了又想,方才深深一嘆︰「李柷,你天資之高,世所罕見。老子也不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只希望日後鬼神門能在你手里發揚光大,也不枉我們師徒一場。」
李柷點頭不迭。鬼童見了,也不再言語。唉聲嘆氣了半日,方才就著火堆的煤灰,在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我門功夫源自東晉,乃是亂世之中一個世外高人所創。據說當年老子出關,只留下六千字的《道德經》傳于後世,讓世人知世間變化無非陰陽,合于天地之道方為正道。後來莊子又著《逍遙游》,卻是見世人痴纏苦恨,欲壑難填,不知天下之大,光陰如梭;人生如夢,譬如夏花。師祖歷經人間之苦,終于看破世情,洞徹萬物,自創了鬼神門。守的是天地間陰陽正途,視教化禮樂為糞土;樂的是明月清風來去自如,跳出倫常桎梏是非情關。所以我門功夫並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限制,合于陰陽即可。至剛便化以至柔,至情便化為至空。內功心法也是一個空字,讓萬物之力皆可蓄其間。只要有護體氣息,便是命懸一線也能化險為夷…」
李柷听了,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絲酸楚。鬼童見他一雙明亮的眼楮仿若蒙上了一層陰翳,也是低聲一嘆︰「柷兒,我知你心心念念,無非是要恢復李唐天下。只是萬事萬物,有其得必有其失,非人力所能強求,又何必耿耿于懷。如果你能放下此念,憑你的天資,何愁不能獨孤求敗,笑傲江湖。」
李柷听鬼童叫他柷兒,也是微微一愣,又見鬼童一雙眯縫眼盯著自己,勉力收了心神,微微笑道︰「師父這武功倒是很合徒兒的脾氣,想徒兒從小在深山密林間長大,可不比別人跳出教化名利之外嗎?更何況徒兒也曾研讀過《道德經》,發現里面許多道理與《皇帝內經》也有相同之處。」
鬼童點頭道︰「《皇帝內經》自然更是天下奇書了。只是自從紂王**于摘星樓,這本書便成了殘卷,十不過存其一。你能在此山中得到先古藥農留下的一冊全本,也是萬幸。」
李柷听了,低頭又想了一想,見鬼童在地上已經寫了幾千個字,趕忙全神貫注將它們默默記在了心間。鬼童好不容易寫完了,見李柷在一旁圓睜著一雙大眼,一聲不吭,忽然皺了皺眉頭,冷冷一哼,掌風過處,地上已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李柷微微有些詫異,待見了鬼童的神情,卻是嘻嘻一笑,說道︰「師父又為難徒兒。不過徒兒已經記下了。」
「哼。」鬼童低下頭,半日才說道︰「老子一時心軟,倒讓你這小子又鑽了空子。」
哼哼哼的意思,是在湊字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