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空中無從借力,只能踩著魚怪的鼻孔,和它一起落回了水里。李況見情勢危急,一楊胳膊,將阿然遠遠拋了出去;自己深吸了一口氣,跟在魚怪身後,卻是使了個千斤墜,如同一塊石頭,筆直地墜入了湖底。
那魚怪雖然受傷,在水中仍然迅捷如飛,一擺尾,又從水底沖了上來。李況身形也是奇快。魚怪剛轉身,他就已經沉到了它的頭頂。魚怪上升之勢難減,見李況快要從嘴邊掉了下去,慌亂之中張嘴便咬。靠近湖岸的水底水淺石多,李況見它扭頭吃力,分明是失了重心,身形滑過泥鰍,竟是從滿嘴利齒的邊上一閃而過,借著回身之勢,用了自己全部氣力,飛出了手中的匕首。
只見一道白影從水怪牙縫中穿過,在口中直插,砰砰砰砰,竟是從喉管一直割到了髒腑。魚怪全身猛地一僵,上升之勢頓止,忽然掉頭,重重向湖底摔了下去。水下驟然掀起了一大片水霧和煙塵,整個天池都似乎跟著它抖了一抖。
李況見自己一招破敵,也不由欣喜若狂。沒想到那魚怪摔在靠近湖岸旁的一大簇礁石上,撞落了上面也不知道積了多少年的藻殼沙礫,隱隱顯出了一艘大船的輪廓。李況心中疑惑,剛想定楮看個清楚,卻見那魚怪在礁石中左突右沖,雖然身受重傷,仍然還在湖底垂死掙扎。
眼見水下到處灰蒙蒙一片,李況也不敢戀戰,飛快地向水面游了回去。魚怪全身痛得都在痙攣,好不容易從礁石里月兌困而出,忽見李況已經快要游出水面,忍住巨大的痛苦,又向他沖了過來。李況萬萬沒想到水怪瀕死,居然還要對自己死纏爛打,一個不留神,倒被它的斷尾纏住了腰,又往水底拉了拉。
李況忙一掌拍在斷尾上。魚怪吃痛,聲聲哀吼,卻更激起了一股狠勁,奮起余力一撲而起,將李況整個人都罩在了身下,用一對似鰭又似爪的前肢牢牢箍住了他的肩頭。任李況的雙拳重重打在肚子上面,也仿佛不知痛楚一般,只是壓著他徑往湖底直落。
李況的一顆心已經到了嗓子眼,正要拼死掙出,後背忽然重重撞到了一塊凸出的礁石上。前後一壓,也不知道有幾千斤重,差點沒讓他立刻吐血。幸好湖水卸去了大部分撞擊的力道,沒讓他受傷,卻將一口濁氣逼在了他的胸間,竟是半分力氣也再使不出來。
李況見自己無力掙月兌,一時間不由心如死灰,想起自己血海深仇未報,復國壯志未酬,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和一個怪物死在一湖冰水里,心中也不免有一絲後悔,忽見一個淡黃色的身影突然從湖面躍入了水中,飛快地向湖底沉了下來。李況見是阿然下水來救自己,眼楮驟然一亮,拼命從水怪身下抽出一條胳膊,向她揮了揮。阿然見了,急忙向他游了過去。
魚怪已是氣絕而亡。阿然見它小山一樣的身軀壓在李況身上,忙一拳又一拳,狠狠擊打著它的肚子。魚怪的五髒六腑都快被她打成棉花了,也仍是紋絲不動。阿然想了想,放下拳頭,用肩頭抵著魚怪的肚子,想把李況拉出來。好不容易撬開了一個空隙,才發現魚怪的前肢仍然緊緊纏著李況的半個肩頭,似乎連死也不肯松手。
李況一口氣早就要堅持不住,見阿然在自己身旁焦慮萬分,一張小臉也是越來越白,抓住她的手卻是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忽地瞥見阿然紅紅的眼角邊,似乎有一滴熱淚化在了冰水里,心中長嘆了一聲,慢慢放開了阿然的胳膊,對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走。
阿然見了,卻是毅然決然對他搖了搖頭。心急如焚地四處看了看,便發現了一塊被魚怪撞崩的礁石。那礁石半插入沙石中。阿然見它細細長長的邊緣宛如刀口,似乎也有些鋒利,忙將它撿了起來,鑽到魚怪身下,舉著它一下一下砸著水怪的四肢。然而那魚怪皮厚肉糙,砸在上面居然只有些細微的劃痕。
李況已經慢慢閉上了眼楮。阿然見了,心中又急又痛,身子一軟,那塊礁石便從她手中滑落了下去,卻猛地在她的掌心拉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
一陣鑽心的疼痛讓阿然的驟然清醒了過來。低頭一瞧,才發現那塊礁石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一邊居然更薄更利,上面的沙石被自己的掌心磨去,居然從里面透出了一圈青白色的銀光。阿然愣愣看了一會,忙掉轉那塊石頭,用另外一邊割在魚怪的身體上。不過兩三下,魚怪的一身硬皮就如同豆腐渣一樣,血肉模糊一片。
阿然大喜過望,用盡全力又割了十幾下,才把魚怪的前肢鋸斷,將李況從它肚子底下拉了出來。只見她雙足在湖水中亂蹬一氣,幾乎沒拼了性命,才帶著李況回到了水面。剛剛掙扎著攀上了一塊浮冰,胸中氣息翻滾,張嘴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暈了過去。
李況趴在冰面上,也是吐了好幾口水,方才悠悠醒轉。一睜眼,便見阿然全身濕漉漉地臥在一旁,雙眼緊閉,臉色青灰,唇邊還有一縷鮮血。李況趕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用內力將她衣服上的冰渣震落,搖著她的肩頭,疊聲喚道︰「阿然,阿然。」
只見阿然在李況懷里微微睜開了眼楮,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況忙握住她的胳膊,仔細把了把脈,半響方才搖頭苦笑道︰「你這個小丫頭,明明不會水還要逞強。你用內息憋氣,方法大大不對。如今卻是傷了心脈。唉,我要治好你,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阿然听了,微微嘟了小嘴,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李況見她分明是在指責自己忘恩負義,不由搖頭笑道︰「阿然,我又不是什麼大俠,你跟我講江湖道義可沒用。唉,只是我答應救你十次,就只能救你十次,現在是想反悔也來不及。好在我李況智勇雙全,醫術高超,再難也難不倒我,你就盡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