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人還沒進洞,便听見他們在洞口處連聲嚷嚷,一大串的契丹話。李況耳尖,听出來人便是耶律德光和他的十幾個護衛,只是見他們似乎在四處找著阿然,面色一沉,心中已是大不高興。阿然听了,卻是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拍著腦門連聲「糟糕、糟糕,」從李況胳膊里掙月兌出來,飛身便躍出了洞口。
李況想攔也攔不住,只能黑著臉兒追了出去。只見十幾個裘袍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將山洞團團圍住,個個滿臉風雪,一身泥水,似是已經在雪地里走了很久。耶律德光站在他們中間,一張英俊的臉龐也是被大風吹得通紅。他見阿然忽然從洞中跑了出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大叫道︰「阿然,我總算找到你了。」
「喂,大灰熊,對不起啊。」阿然連連點頭,一臉的歉意,大叫大嚷道︰「我不是故意爽約,只是我生病了,動也動不了。那只小狐狸又不肯去幫你找參。你放心,我今天一定帶你去。」
耶律德光見阿然連聲說自己病了,忙定楮看了看,見她的臉色果然有些青灰,長長嘆了口氣,卻是笑道︰「阿然,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病了,又是什麼病,現在可好些啦?!唉,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打听你住在哪里。我們找了你整整三天,若不是今天發現這個山洞有人住著,還真怕永遠都找不到你了。」
阿然听了,嘻嘻一笑,見耶律德光的肩頭高高的,自己也夠不著,便拍了拍他的胳膊,點頭道︰「放心吧,王子,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信守諾言。現在我已經好了,你那棵人參就包在我身上吧。」
耶律德光微微點了點頭,一雙幽藍色的眸子深深看了阿然一眼,搖頭道︰「阿然,什麼王子灰熊,你怎麼老記不住我的名字?!算了,既然你不想叫我耶律德光,就叫我堯骨吧。這是我的小名,我爹娘和我大哥都這麼叫我,你也可以。」
李況見耶律德光扯住了阿然的胳膊,一張臉兒早已經是黑得快要嚇死人,忽听他讓阿然叫自己小名,卻是斜著眼楮瞟了他一眼,見耶律德光一臉專注地看著阿然,似乎半點也沒有留意到自己,心中冷笑,雙手不自覺地便在身側握成了拳頭。
耶律德光倒是渾然不覺李況揣摩著自己的心思,見阿然回頭對著李況嘻嘻一笑,便拉著他蹦蹦跳跳走到了前面,似乎是要給自己引路,忙從護衛手里牽過一匹全身通紅的馬兒來,笑道︰「阿然,這山上雪深,還是我把馬兒讓給你,我走路吧。」
阿然見李況兩只腳仿佛長在了雪地里,自己竟像是拖著一座山在走,還以為是自己大病初愈,功力並未恢復,听耶律德光要把馬兒讓給自己,歪著頭想了想,點頭笑道︰「既然大灰熊善解人意。也罷,本女俠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走到阿然身旁,伸手將她扶上了馬背。李況見了,忽然一把將阿然從半空中拽了下來,冷著臉教訓道︰「誰說你病好了?我一日不說你好,你就沒好。成日像個野丫頭,什麼都不懂。哼,不就是一棵參嗎,還需要找好幾天?!真是白長了一副腦子。你一個病怏怏的小姑娘,莫非竟以為自己比十幾個男人還強?!說出去也不怕笑死人。我洞里就有現成的千年人參,我送給他們,讓他們趕緊走吧。」
阿然見李況發飆,不由吐了吐舌頭,又偷偷對耶律德光做了一個鬼臉。耶律德光听李況分明是在指桑罵槐,口口聲聲地奚落自己,一張臉皮都漲成了豬肝色。阿然見他一臉尷尬,忙笑道︰「大灰熊,小狐狸比我有本事。他肯送給你,我們就不用冰天雪地的滿山跑啦。」
耶律德光听了,念在他是阿然的哥哥,也只能忍氣吞聲,默默點了點頭。李況見他居然能將一口氣忍回了肚子里,也微微有些詫異,用眼角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方才冷冷哼了一聲,抓著阿然的手,轉身回到了洞中。
耶律德光欲要不進洞,見阿然蹦蹦跳跳地跟在李況身後,低頭想了想,終究是放心不下,便也走了進去。李況見他紅著臉跟了進來,冷冷一笑,對著阿然哼道︰「阿然,我記得你說誰臉皮薄?我看他不請自進,分明臉皮賽城牆,莫非是你記錯了罷。」
耶律德光听了,腳步驟然一頓,人站在洞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再也掛不住,便顯出了一股怒氣來。他身後的護衛見王子羞惱,雖然也听不明白李況究竟說了些什麼,卻是齊刷刷拔出彎刀,將他圍成了一團。
李況也不理會,兩只手兒抱在胸前,搖頭而笑。耶律德光見阿然皺起了眉頭,勉強將一腔怒火壓了回去,瞪了護衛們一眼,轉身看著李況,一對又濃又黑的長眉高高挑起,斜眼瞧了他半天,方才冷冷哼了一聲︰「朱少俠,我們不懂漢人的規矩,如有失禮,請多擔待。只是我無意強人所難,若不是阿然姑娘答應了我,我也不會在這里。你若不肯相助,明說就是了,又何必冷嘲熱諷。」
護衛們見王子發話,即刻收了彎刀,低頭走回了他的身後。李況見耶律德光一個少年王子,屬下護衛卻分明對他忠心耿耿,言听計從,也有一絲納罕,轉頭看著阿然,心里卻是默默盤算起來。阿然見耶律德光和李況兩雙眼楮都望著自己,趕緊笑道︰「小狐狸,你今天吃炭灰啦,一身的火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既然有參,又何苦為難別人?!」
李況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置可否。耶律德光劍眉一豎,冷冷橫了李況一眼,轉身便走。阿然見了,忙又拉了拉李況的衣袖,急道︰「小狐狸,人家是王子,自然要高傲些。只是我看他也沒招你,倒是你古怪。他千里迢迢來到長白山,不過是為救他娘親。你快點把人參給他,一會兒我們還要下山了。」